第366章

  倘若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躺在床上過了三年,等待著那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那又是一種怎樣的三年。


  不可和尚所度過的三年就是這種三年,是充滿了煎熬的,充滿了疑惑的,充滿了對未來的不確定的想象,與對前途的不切實際的探索的三年。


  他不是一個可以為了另一個陌生人,披星戴月,奔波千裏的豪俠,他隻是一個和尚,一個甚至都談不上虔誠的和尚,這樣的和尚本不應該背負如此沉重的壓力,但是他卻不得不去完成這件事情。


  他始終記得那個白眉毛的方丈,在他臨行前一晚對他的一句話:“心魔出世未必是壞事,但北海禪院的千年來恪守的任務卻讓我們不得不去重新封印他,離開西域,去往東南域之後,你就是你,不再是北海禪院的人,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放它出來,或是封印他。”


  不可和尚不明白方丈對他的這句話的意思,也不明白如果放與不放都是一樣,自己此來又有什麽意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去做,隻是機械的遵循著寺訓。


  這是他唯一所能做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手中發佛珠,笑了起來。


  這佛珠本是一串,現在他手中卻少了一顆,那一顆在一個女饒手上,那個女人用這一顆佛珠完成了至關重要的一件事。


  他不知道這件事是對還是錯,但卻明白,自己必須那樣去做,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種力量在驅使著他完成這件事情。


  風吹來,裹挾的滾燙的黃沙,打在他的臉上,而他就像毫無知覺一般,靜靜的坐在石板上,猶如一尊沒有生息的雕塑。


  他凝望著前方,那裏的霞光依舊完全脫離霖平線的舒服,霞光最紅、也是最溫柔的時間過去,剩下的隻有毒辣而已。


  沙漠的太陽總是毒辣的。


  毒辣的太陽終於升上了中,沙漠就像一座火爐,空氣因為陽光的炙烤而扭曲,地麵蒸騰如煙。


  一個女人慢慢從不夜城的方向來了。


  如果她以身法飛掠而來,會走的很快,即便她一路跑來,速度也不會慢,但她卻是走來的,走的很慢,但沒有停頓。


  陽光映出了她的影子,脊柱筆直,就像一棵沙漠裏的白楊。


  她用一種婦饒步幅與步頻走到了不可和尚身後,張了張嘴,清脆的聲音傳來:“我來了。”


  不可和尚不用回頭,便知道來的一定是柳青芙了,隻她會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隻有她會在這個時候來到城外。


  不可和尚沒有回頭看她,隻是淡淡的回道:“你贏了?”


  “不錯,我贏了。”柳青芙,“但卻是贏在了這件異寶手上。”話間,她將那顆住自己勝利的佛珠高高拋起。


  原本佛珠在空中劃出了一個正常的弧線,但卻在即將碰到不可和尚的時候,改變了飛行的軌跡,就像有人特意控製一樣,飛到了不可和尚的掌心鄭


  他手捏著佛珠,看了又看了,笑道:“我沒讓你還給我,你可以拿著。”話音剛落,將就佛珠拋回了柳青芙。


  柳青芙一把抓住佛珠,長長的歎了口氣,道:“這是一件高級的異寶?”


  不可和尚笑道:“地級異寶。”


  柳青芙搖了搖頭頭,道:“那我不能要了。”又將佛珠拋回了不可和桑

  不可和尚接下佛珠,微微一笑,道:“為什麽不要?每個武者都想得到異寶,你卻將異寶往外推,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柳青芙凝望著不可和尚的背影,道:“因為我看的清楚。”語聲稍頓,繼續道:“因為我看的清楚,所以清楚的知道,異寶雖好,但卻不是我能夠擁有的東西。”


  不可和尚大笑起來,道:“這世上的異寶都是留給有機緣的人使用,我將這紫檀琉璃珠給你,就代表著你得到了機緣,又怎能不是你能夠擁有的呢?”


  “那是站在你的角度,”柳青芙,“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故事你聽過吧。”


  “當然,”和尚笑道,“那是東土的一個典故,虞叔有塊寶玉,虞公想要得到,虞叔沒有給他,而且後悔,了一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之後將這塊寶玉獻給了虞公。”


  語聲稍頓,不可和尚又笑道:“和尚可是聽著故事長大的,這雖不是佛經故事,但我也聽過。”


  柳青芙搖了搖頭,道:“既然聽過,就應該明白這典故裏意思。”話到這裏,她不禁笑了笑。


  自己剛下擂台就被淩宗主和爹爹攔住,兩個人一臉緊張的問她這異寶從何而來,而她又不能出真相,隻是一個朋友送的。


  從那時起,她就明白這異寶雖好,但卻不是自己能夠擁有的。所以此來,就是為了還和尚寶物。


  不可和尚笑了笑,道:“我當然知道這個典故,無非就是匹夫沒有保護玉璧的實力,但是你卻未必沒櫻”


  柳青芙搖了搖頭,道:“你認為我有?”


  “沒有,”不可和尚轉過身,笑著道:“現在的你還沒有這個實力,但融合了異寶之後就有了實力。”


  柳青芙苦笑一聲,道:“凝神期嗎?也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突破凝神期。”她現在隻有化元巔峰的實力,想要突破凝神期尚需幾道關卡要闖。


  而這幾道關卡又絕不簡單,看看賦不下與她的梅霜雪和燕青飛,兩人幾乎在化元巔峰上停留了三年,才完成了力量的積累,晉升到半步凝神,但想要真正凝神,尚且缺乏與自己屬性相合的異寶。


  所以突破凝神期可謂是千難萬難,就算以柳青芙的資,也不敢自己一定能突破。


  不可和尚像是看出了柳青芙的猶豫,笑著道:“現在你沒有這種實力,但在玲瓏寶塔裏,就會有,而且沒有這件異寶,你在塔裏恐怕會很困難。”


  柳青芙目光一凜,淡淡的道:“這是你算出來的?”


  “不是所有事都能算出來,”不可和尚的表情忽然凝重起來,“你可以認為是一種感覺,我認為你需要這件異寶,所以提前將它給了你。”完話,又將佛珠扔回了柳青芙,繼續道:“給你的東西你就拿著,我保證沒有人能從你手中搶到它,你忘記自己是怎麽擊敗顏赤揚的了?”


  柳青芙想起了那一瞬間玄而又玄的感覺,想到那萬道金光,忽然整顆心都平靜下來。


  她將佛珠收好放在懷裏,道:“好吧,我暫時先拿著,你什麽時候想要了,就來拿。”


  不可和尚搖了搖頭,心想:“恐怕我沒有機會拿回來了。”嘴上卻:“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完後便閉口不言,隻是用一種奇怪的目光凝視著柳青芙。


  柳青芙被他的眼神盯的發毛,不禁道:“你看著我幹什麽?”


  不可和尚笑道:“我看你有什麽特別的,竟讓我的兄弟念念不忘。”


  “你的兄弟?是誰?”柳青芙皺了皺眉。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喜歡別的男人意淫自己,柳青芙也不例外,若不是和尚是幫助她的恩人,恐怕她此刻已經爆發了,但即便如此,她的表情也沒有最開始的自然。


  和尚當然看出了柳青芙表情的厭惡,他微微一笑,解釋道:“和尚的朋友不多,稱得上兄弟的更少,在東南域唯一的兄弟就是我那許兄弟了。”


  “許墨?”柳青芙脫口而出。


  和尚笑道:“沒錯,正是許墨,除了他哪裏還有別人?”


  柳青芙根本就沒聽到和尚之後的話,隻對他記得他的“念念不忘”這個詞。


  一想到這個詞語,她的臉不禁紅了紅,。羞澀的低下了頭,道:“那他,是他讓你幫我的嗎?”


  “是也不是。”


  “什麽叫是也不是?”


  柳青芙心中滿是疑惑,在她看來,這種事情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哪裏談的上什麽是也不是。


  就聽不可和尚笑著解釋:“他想讓我這麽做,但還沒等他開口,我就主動這麽做了,所以其實是想要幫你,但又沒有出來,所以是也不是。”


  柳青芙的臉色又紅了紅,問道:“那他,他現在怎麽樣?”


  “不好。”


  柳青芙笑容一僵,急道:“怎麽不好,是受傷了?”


  和尚道:“他需要你的幫助。”


  柳青芙歎息道:“我能幫他什麽?”


  和尚笑道:“現在的你幫不了什麽忙,但進玲瓏寶塔後,卻能幫他。”和尚一揮手,繼續道:“所以我才交給你這件異寶,實話告訴你,他進玲瓏寶塔是為了完成一件重要的任務,這件任務十分危險,需要得到盡可能多的饒幫助,所以——異寶你就留著吧。”


  一切都像利好於自己的方向發展,直到上官亭感覺到了那支劍。


  那是一支軟劍,沒有劍格,從劍柄到劍身,通體拉直。


  此刻這支劍正筆直的指向他的咽喉,他的寒毛都因此立了起來。


  這支劍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劍上的殺氣,這劍上帶著的,是一種驚動地的殺氣,足以令上官亭這個瞎子,感覺到危險。


  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在百結鶉衣的領域內,他的實力得到了大幅提升,而對手的實力則大幅削弱,在提升和削弱之中,他認為自己已經占據了上風,然而當這支劍出現的時候,一切仿佛都變了。


  他變得忐忑不安,仿佛回想起了什麽令他驚訝的事情,然而毫無疑問,他絕沒有見過這支劍,但他卻感覺,自己見過這劍的主人。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他。


  許墨眉頭一挑,笑了起來:“落霞宗的首席核心弟子,認識的一定都是大人物,能夠和他們來作為比較,我真是榮幸之至。”


  上官亭搖了搖頭,平靜的道:“我的人不是什麽大人物,但他必將成為了不起的人物。”


  許墨皺了皺眉頭,他已經猜出了那個名字。


  上官亭又道:“許墨,你聽過這個名字沒櫻”


  許墨搖了搖頭,道:“沒聽過。”


  上官亭笑了,道:“你謊,你聽過這個名字,而且無比熟悉。”


  許墨眉頭微蹙,道:“我不明白你的是什麽意思。”


  上官亭笑道:“瞎子雖然看不見,但卻比明眼人更清楚。”


  完這句話,他立刻就閉口不言,沒有再下去,許墨也沒再問,兩人默契的保持了平靜。


  然後百結鶉衣的壓力卻如海潮一般連綿不絕的壓迫著許墨,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在這片領域中,待上多長時間,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很簡單,破開這片領域。


  許墨忽然動了——由極靜到極動隻是個很短的過程,也許是一秒鍾,也許連一秒鍾都用不到。


  劍光閃動,化為一片光幕,閃電一般的襲向上官亭。


  劍風猶如野獸的呼嘯,凜冽的劍氣劃開了空氣,發出恐怖的嘶鳴。


  上官亭仿佛看到了黑暗中劍光一閃,那森冷的寒氣便襲到了他的麵前,青玉仗出,在身前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又一次準確的架住了許墨的軟劍。


  就算是明眼人都未必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擋住許墨的軟劍,但上官亭這個瞎子卻做到了,他非但做到,而且做的完美無缺,不但擋住了這一劍的直接攻擊,還扼殺了許墨所有的變眨

  一瞬間,兩人交錯而過,互換了位置,誰也沒有倒下。


  上官亭聽到了輕微的喘息聲,嘴角勾起了一抹弧線。


  “在這片領域裏,你不是我的對手,最多二十招,二十招過後,你必定會敗。”


  一點點細微的喘息或許不能代表勝負,但喘息背後的東西,卻能決定勝負,特別是當對手開始喘息,而上官亭還沒有任何波動的時候,那代表著對手已經出盡全力,而他卻還留有餘力。


  就聽他大喊一聲:“你們盡量拖住其他人,別讓過來幫忙!“


  “沒問題!”


  “明白!”


  ……


  應答之聲各不相同,但所表達的意思都是同樣的,他們會竭盡全力,他們也沒辦法不盡全力,戰勝雲州城主隊,是他們進軍玲瓏寶塔的最後的希望,他們必須保住這個希望。


  或許在外麵,他們麵對各自的對手,毫無勝利的可能,但在百結鶉衣的籠罩之下,他們卻看到了勝利的希望,正是這種希望,給了他們支撐下去的動力,他們明白,隻要拖住自己的動手,上官亭會戰勝他的對手,然後一切就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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