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所以一年一度的內門大比,在嶽千橫看來隻是一個擺設,自從他五年前晉升為核心弟子之後,就沒人挑戰過他,所以難免對大比有些輕視,但今年,父親卻嚴肅的要求他用心準備大比。


  一念及此,嶽千橫搖搖頭,道:“不知。”


  嶽重樓沉聲道:“早在兩年前,三大宗門就收到了邪月宗重新活動的消息,而今年,邪月宗更是以一種橫掃雲州的姿態,出現在三大宗門麵前,甚至連潞州白家都成為了他們的附庸,三大宗門有感於邪月宗勢大,準備在這次演武之後,結成聯盟,共同對付邪月宗,而這聯盟的核心就是三大宗門的核心弟子。”


  嶽千橫眉頭一挑,驚道:“原來還有這麽一會事兒。”語氣雖驚,但神色之間,卻頗不在意。


  這也正常,畢竟三大宗門也不是沒有合作過,對門下的弟子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好處。


  嶽重樓知道自己兒子心中所想,不僅歎了口氣,心想:“千橫啊,你怎麽就想不明白呢?要是這次合作是和以前一樣,我也就不會如此鄭重其事了。”


  他心中如此想,嘴上卻道:“這次聯盟不同以往,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嶽千橫惑道:“難道還有什麽特別之處?”


  嶽重樓歎道:“這次聯盟,三大宗門準備將核心弟子整合起來,每門取核心弟子中最優秀的五人,組成了一支誅邪小隊,專門用來剪除邪月宗的外部實力,宗門會對這個誅邪小隊百分之百的支持,”說著,瞧了一眼嶽千橫,又道:“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百分之百的支持。”


  “百分之百的支持!”嶽千橫倒吸一口冷氣,話到這裏,他若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之前宗門對核心弟子的支持雖然巨大,但絕對算不上百分之百,可即便如此,他們的實力也高出內門弟子幾個身位;若再能得到宗門百分之百的支持,核心弟子的實力絕對會更進一步,所以這次核心弟子的名額,至關重要。


  但是——


  嶽重樓並不看好嶽千橫保住核心弟子的位置。


  “為父在這裏和你說句實話,你能以一己之力擊殺空家四兄弟和顏真嗎?”嶽重樓道。


  空家四兄弟雖然擅長暗殺,但終究是化元後期的高手,顏真更是化元後期的佼佼者,這五人雖比不了核心弟子,但五人加在一起,就連核心弟子也不敢小覷。


  嶽千橫心裏盤算了片刻,沮喪的發現,即便是他,也未必能對付的了五人合力。


  嶽重樓看著有些猶豫的兒子,忍不住道:“以你的實力,即使能勝他們,也必定是一場慘勝。”


  嶽千橫急道:“我還有嘯月天狼,若加上嘯月天狼,孩兒收拾他們不在劃下。”


  嶽重樓瞧了嶽千橫一眼,冷冷的道:“那畢竟是外力,依靠外力算什麽本事?”


  嶽千橫道:“外力也是實力的一種。”


  嶽重樓搖搖頭,道:“那你可知今天這五人在許墨身上堅持了多久嗎?”


  “不知。”嶽千橫低頭斂目道。


  在他看來,這五人雖然不濟,但麵對許墨少說也能堅持個半個時辰以上。


  卻不想嶽重樓淡淡的一句話,打破了他所有的妄想。


  “一刻鍾,五個人隻堅持的一刻鍾。”


  “這可不能!”嶽重樓驚呼了起來,臉上浮現了驚恐而慌張的神色。


  嶽重樓搖搖頭,眼神裏流露出一杯悲哀,但轉瞬即逝,隻聽他說道:“你不用懷疑這一點,從交戰開始,到我和宗主趕到,隻用了一刻鍾,而且這其中,還包括許墨和陸伯寒交手的時間。”


  “許墨還和陸伯寒交手了?”嶽千橫愈發覺得不可思議。


  陸伯寒是誰?當年以一己之力獨戰邪月四劍,保得青竹宗基業的強人,雖然當時多少借助了些主場之利,但他的實力也容不得任何人懷疑。


  二十年過去,此刻他的實力隻會比當時更高。


  可就是這樣一名高手,竟然沒有拿下化元後期的許墨,這簡直不可思議。


  不光在嶽千橫看來不可思議,甚至在嶽重樓看來,同樣不可思議。


  嶽重樓很快又拋出一記猛料:“別不相信,這是真的,陸伯寒親口承受了他以三十三武魂加持發出了一記須彌掌,竟被許墨擋住了,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什麽?

  凝神期高手的全力一擊,被一名化元後期的武者化解,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卻真實的發現在嶽千橫身邊,而且故事的主角,還是他的生死大敵。


  “這可怎麽辦?”嶽千橫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終於意識到,許墨已經不是一個能夠小覷的對手,甚至在絕對實力還在他之上。


  這樣的結果令他沮喪,但很快這種沮喪就被恐懼所替代。


  他不想失去核心弟子的稱號,但此際看來,核心弟子的稱號,似乎正在逐漸遠離他。


  這種遠離,已不在他的控製範圍內。


  嶽重樓歎了口氣,道:“許墨確實厲害,這也是他能得到宗主青睞的原因,想必宗主已經起了讓他誅邪小隊的意圖。”


  嶽千橫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喃喃的道:“那、那我怎麽辦?”


  嶽重樓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嶽千橫,兩人相互對視著,陷入了沉默之後。


  過了好久,嶽千橫才抬起頭,隻見他緊咬著嘴唇,仿佛要讓唇線消失無蹤。


  “反正他被關在水牢裏,比如我們——”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嶽重樓冷冷的盯著嶽千橫,那冰冷的目光,令嶽千橫忍不住顫抖。


  他從未見過父親露出過如此冷冰的神色,就像站在麵前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的仇人。


  “我——”


  嶽千橫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嶽重樓打斷:“不用說了,許墨不能死,至少不能在這個關口上死!”


  嶽千橫居高臨下的盯著水中的許墨,看著肮髒的、冒著腥臭味道的汙水,淹沒了許墨的腰際,在本是極痛快的事情,但此刻在他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痛快的模樣,因為許墨在笑。


  這笑,譏諷而冷酷,讓他不禁想到了之後和父親的對話。


  “許墨不能動,宗主已經記住他的名字,他就必須出現在內門大比的賽場,如果他沒出現,我們會有麻煩,很大的麻煩。”


  嶽重樓的聲音裏,透露著無奈。


  他不是傻子,淩落風也不是傻子,青竹宗裏沒有人是傻子,如同他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趁機擊殺許墨的話,等待他的一定是悲慘的結局,所以許墨非但不能死,還必須好好的活著走上擂台。


  但這一切嶽千橫並不了解。


  他臉上的表情,因為憤怒而變得猙獰,就像一隻來自地獄惡鬼。


  “不!如果他上場,對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危險,我一定要將這個危險扼殺在萌芽狀態!”


  “如果你敢這樣幹,我一定會殺了你,”嶽重樓露出凶狠的表情,說:“不要懷疑我說的任何一句話,如果你膽敢殺他,我就殺你!”


  “父親!”嶽千橫一臉悲苦之色,“我可是你的兒子啊!”


  “正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我才要會殺了你,因為如果你動了許墨,你的下場絕對比死更難受!”


  這陰惻惻的話語,就像一根鋒利的冰錐,鑿進了嶽千橫的心髒,他雙目無神的盯著自己的父親,半晌過後,終於說道:“難道就讓他來威脅我的地位,甚至取代我的地位?”


  嶽重樓搖搖頭,道:“想要戰勝他,並非一定要暗殺。”


  嶽千橫眼睛驟亮,盯著自己的父親,道:“有什麽辦法?”他呼吸急促,鼻翼因為過度緊張而一張一收。


  嶽重樓不禁想到了許墨麵對淩落風時候的淡然模樣,隻覺得自己的兒子,比他最大的敵人,不知道遜色了多少倍。


  可無論如何,都是他的兒子啊,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嶽重樓悄悄握緊了拳頭,說道:“聽說過融筋散這種藥嗎?”


  嶽千橫搖了搖頭,他隻關心見血封喉的毒藥,因為那能讓他立刻殺死敵人。


  “是毒藥嗎?”他問。


  “沒錯。”嶽重樓回答:“是一種很奇怪的毒藥。”


  “能殺人?”嶽千橫又問。


  “不能。”嶽重樓回答:“不是所有的毒藥都會殺人。”


  嶽千橫的眼睛暗淡下來,道:“那有什麽用?”在他看來,不能殺人的毒藥,根本算不上毒藥。


  嶽重樓又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禁咧嘴一笑,道:“融筋散不是殺人的毒藥,但用在這裏卻再適合不過。”


  “有何效果?”嶽千橫道,聲音裏並沒有渴望,甚至沒有任何希夷的感覺,仿佛隻是公式化的一問,僅此而已。


  嶽重樓不在乎嶽千橫的想法,淡淡的道:“融筋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毒藥,它並不能毒死人,卻能讓人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實力。”


  聽的此處,嶽千橫不禁眼睛一亮,道:“真有此效果?”


  嶽重樓笑了,道:“沒錯,服用了融筋散的毒後,筋脈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脆弱,平常根本覺不出來,隻是在全力釋為時筋脈會忽然崩潰,我們雖不能在水牢裏將許墨殺死,但卻能給他下藥,下這種讓他永不翻身的毒藥。”


  毫無疑問,嶽重樓的想法比殺了許墨更加狠毒,筋脈崩潰,武者也就廢了,一個廢掉的武者沒有任何價值,就連淩落風也不會再關注他;而且不會有人查到嶽重樓的身上,融筋散在體內沒有殘留,事後根本無人能想到是他下的手。


  嶽千橫心中一喜,急道:“父親,哪裏能弄到這種毒藥。”


  嶽重樓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直通體瑩白的瓷瓶,修長的瓶口就像天鵝的脖頸。


  “我這裏就有這麽一瓶,僅此一瓶而已。”


  嶽千橫滿臉激動的接過瓷瓶,雙手甚至因為興奮,而不停的顫抖。


  這不僅僅是一瓶毒藥而已,還是他勝利的希望,是通往成功的康莊大道。


  他仿佛看到了許墨筋脈盡碎,一臉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的可憐模樣。


  嶽重樓忽然道:“看守水牢的人廚子是我的人,怎麽下毒,不用我教吧。”


  “是的,我明白。”嶽千橫說。


  他雖然不擅長這種陰謀詭計,但下毒這麽簡單的事情,卻也做的來——簡單來說——人都要吃飯的。


  二


  嶽千橫討厭許墨的眼神,恨不得挖掉那對明亮的眼球,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動許墨,至少不能在這裏動。


  “以後有你受的。”嶽千橫心想,淡淡的道:“許墨,說真的,我真想殺了你。”


  許墨微微冷笑:“那就下來吧,莫非嶽公子還覺得這汙水很髒嗎?我說句實話,汙水再髒也比你幹淨。”


  “你——”


  嶽千橫剛要發作,忽然響起此行的目的,臉上的怒意盡去,代之以微笑,森然的微笑:“你就說吧,說的再多也不能改變你失敗的結局,先在內門大比時挑戰我?那就來吧,讓所有人看看,我們倆究竟誰更厲害。”


  嶽千橫嘖嘖了兩聲,又笑道:“對了對了,我倒是忘記了一點,現在你隻是一個階下囚,可憐啊,如果你能活著出來,再談挑戰我的事情吧。”冷哼一聲,關上了青銅大門。


  昏暗的燈火照出了嶽千橫猙獰的臉,就像一隻地獄裏的惡魔。


  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在他上身後,禿頭,僅有的幾根頭發也花白雜亂,臉上滿是老人斑和褶子,這樣的相貌看起來令人作嘔。


  人廚子,水牢的看守者,出現在嶽千橫身後,他沒有說話,沒有動,隻是靜靜的在一旁,等待著嶽千橫的指示。


  “有人看過他嗎?”嶽千橫道。


  “除你之外,絕無他人。”人廚子的聲音有些沙啞,就像兩片金屬片摩擦的聲音。


  嶽千橫點點頭,道:“繼續這樣,不要讓任何人來探視他,另外——”嶽千橫皺了皺眉,人廚子是他父親的人,但嶽千橫卻不能在人廚子的眼中,看到任何一絲尊敬。


  甚至偶爾流露出來的目光中,還帶著一絲鄙視的神情。


  如果是平時,嶽千橫不介意給這個不懂尊卑的家夥一些教訓,但現在,他卻不能這樣做,因為他有重要的任務要交給這個人。


  嶽千橫從懷裏掏出瓷杯,遞給人廚子,冷冷的道:“記住,找個機會將這東西參進食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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