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玄畢苦笑一聲,道:“問題就在這裏,沒人知道雙麵巨蟒到底在哪。”


  獨眼廖道:“妖獸難道不是都有各自的巢穴嗎?”


  玄畢道:“唯獨這雙麵巨蟒,可能有,可能沒有,沒人知道它的巢穴在哪,就連黑蛟龍也隻能震懾它,卻無法真正收服它。”


  陰風颯然,額前的亂發就像心中的愁緒一般,怎麽也理不清,怎麽也看不明。


  許墨理了理情緒,說道:“既然黑蛟龍沒有收服它,那我們能否對它置之不理?”


  玄畢搖搖頭,道:“我們對付黑蛟龍的時候,它一定會出手。”雙目凝視著許墨。


  許墨知道他想說什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人類中有這樣的關係,妖獸中同樣有;或許雙麵巨蟒和黑蛟龍的關係有些不睦,但如果遇到強大的外部壓力,兩者一定會團結起來。


  於是問題又回來了,如何擊殺雙麵巨蟒。


  “那是一隻狡猾的妖獸,想要殺掉它,隻能先想辦法將它引出來。”玄畢咬了咬牙,道。


  “如何引出來?”許墨道。


  玄畢的目光四遊了一圈,在眾人臉上一一停留,終於歎了口氣,吐出了一個字:“我。”


  “為什麽”許墨的聲音在空中飄蕩。


  “隻要我出現在積雷潭中,它就會出現。”玄畢麵無表情,“因為它是黑蛟龍,拍出追殺我的妖獸。”


  許墨沉默,王炎之目光閃爍,獨眼廖緊皺著眉頭,而廖紅兒的臉上,則帶著一絲憂慮。


  他們都明白這代表著什麽,隻要玄畢一出現,迎接他的,絕對不會隻是一隻雙麵巨蟒而已。


  夜,靜默無聲。


  二


  這一夜,許墨和玄畢對飲了一夜,喝的是飛翼白虎藏在洞中的酒;妖獸不知酒的好壞,隻知藏酒,卻不明白,隻有好酒才值得藏,劣酒隻會越藏越劣。


  兩人都沒有用真氣逼酒,卻好似永遠喝不醉一樣,不停的往嘴裏灌著已經不知道味道的液體。


  這一夜,獨眼廖和廖紅兒,冷冷的看著他們喝了一夜,看著他們將飛翼白虎所藏的劣酒,全部喝盡,當最後一隻酒壇,摔碎的時候,兩人依舊清醒如昔。


  “原來你也喝不醉。”許墨說,帶著一絲完美的眼神。


  “隻和朋友喝酒,才喝不醉。”玄畢笑道,眼中流露出讚賞的目光,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接受許墨。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但在積雷潭嗎?”他突然說。


  “為了那隻蛟龍?”許墨若有所思。


  玄畢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沒錯,你知道我是邪月宗的人,也知道那隻妖獸是邪月宗的妖獸,卻不明白,邪月宗裏的人與人,獸與獸,也是不同的。


  許墨微微一笑,抬頭凝視著遠方的天空,說道:“我當然知道這一點,三大宗門裏有好人也有壞人,邪月宗裏同樣有好人也有壞人,你就是那個好人,而黑蛟龍就便是那隻惡獸,它想殺掉你,你想除掉他。”眼神直視著玄畢的眼睛。


  “哈哈哈!”玄畢起身,雙袖亂舞著大笑,指著許墨道:“你是第一個說我是好人的人,為了這句好人,我們應該幹一杯。”


  自從加入了邪月宗後,再沒人稱玄畢一聲好人,甚至在此之前的一段歲月裏,同樣沒人稱他為好人,許墨是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


  許墨搖搖頭,遺憾的道:“可惜酒已經喝完了。”


  玄畢朗聲笑道:“喝完了就喝完了,幹杯未必就需要酒。”說話間,右手虛攏,做出一個舉杯的動作。


  “幹!”


  許墨見了,微微一笑,學著他的模樣,做出同樣的動作。雖然沒有酒,但男人之間,一樣可以幹杯。


  仿佛烈酒入喉,玄畢甩開了袖子,豪邁的道:“好酒!好!好!好!”一連四個好字,像是宣泄掉了內心所有的鬱結一般。


  遠處的廖紅兒見到此景,翻了翻白眼,對獨眼廖道:“真不知道,為什麽兩個怪人會走到一起。”


  獨眼廖微微一笑,說道:“也許正是因為兩人都是怪人,才會走到一起。”他不禁想到了許墨的作派,雖然接觸不多,但卻看的出來,許墨是一個外表瀟灑,內心沉重的人。


  “對了,你和許公子單獨待了這麽久,知道他為什麽要進積雷潭嗎?”獨眼廖問,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疑惑。


  藥圃雖然重要,但對於許墨這種閑散之人來說,反倒沒什麽用,故獨眼廖對許墨的目的,始終存有疑惑。


  廖紅兒沉吟了片刻,說道:“可能是為了救人。”


  “救人?”獨眼廖詫道,“救誰?”


  “不知道,但一定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一個人。”廖紅兒的眼神掠過一縷黯然。


  獨眼廖一心琢磨著“救人”二字,並未注意到廖紅兒的眼神,隻聽他說道:“這東南域之內,什麽醫師請不到,為何要到雲夢澤來?”


  廖紅兒歎了口氣,櫻桃小口一張一合,吐出了三個字:“龍蜒草!”


  獨眼廖心下一驚,目光嚴肅起來,望向許墨的眼神裏,不禁帶上了一層恍惚——龍蜒草嗎?那可不是好拿到的東西。”


  “我早知道蛟龍在此,所以一直在此地尋覓,試圖在它未破凝神之前,將其擊殺,這是最後的機會了。”玄畢的語氣顯得無比落寞。


  “你不會怪我騙了你吧。”


  許墨搖搖頭,笑道:“你實話實說了。”


  玄畢搖搖頭,道:“許兄弟,你我交往不久,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好人在這個世界上最難生存,有時人必須壞一點。”


  許墨目光一閃,麵帶笑意的道:“我知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玄畢搖搖頭,道:“不,你不知道,或者說不完全知道。”


  許墨目光又閃,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願聞其詳。”


  玄畢看了一眼獨自一人,坐在遠處的王炎之,壓低聲音,用極快的語速說道:“這個王炎之有問題,我在身上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誰?”許墨心中一動。


  玄畢搖了搖頭,道:“他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活。而且當時他是高高在上的堂主,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教徒,也不是十分確定。”


  話到此處,許墨不問也知道玄畢的意思;這個王炎之,很可能也很邪月宗有關。


  許墨目光連閃,暗道:“白家能和邪月宗有關,那麽王家同樣可能,看來當年三大宗門滅絕邪月宗時,做的並不徹底。”


  他搖搖頭,心想:“這關我什麽事情,我隻是來帶一株龍蜒草回去。”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聶青青,許墨就感覺到一陣心痛,這種心痛就像潛伏在身體裏的蛆,不斷的吞噬著他的骨髓。


  “我會小心的。”他對玄畢說。


  是夜,微風颯然,殺意潛伏。


  白晝,光線亮的刺眼。


  小溪淌過叢林,在一片猩紅傲放的野花中,蜿蜒出一條美麗的弧線;這弧線自東向西,與天下的水流都相反,反的堂堂正正,理所當然,這是一條逆行的小溪,逆行而上的小溪。


  溪邊的林道上,出現了一個人。


  三十多歲的人,肩上扛著一支長槍,槍尖上穿著一隻巨大的頭顱。


  這不是人類的頭顱,而是一隻虎。


  曾經的威武與榮耀,凝聚在那幹枯的皮毛表麵,額頭上的那個“王”字的花紋,被長槍一穿而過,槍尖從後腦傳出,凝聚著幹枯的血液,在光線的映射下,熠熠生輝。


  玄畢為了將雙麵巨蟒引出來,用了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挑釁;就像兩軍作戰,一方士兵如果挑著另一方士兵的頭顱,一定能激怒對手。


  兔死狐悲,人類尚有這種感覺;妖獸也是一樣,沒有妖獸會看著自己的同伴的腦袋,被插在一隻人類武者的長槍上,而無動於衷。


  即便是冷血的蛇類,也是一樣。


  玄畢依舊穿著他滿是破洞的麻布袍子,膚色黝黑,眼神有力,臉上出現極其堅定的神色,麵頰之間,隱隱帶著一種譏笑。


  他不用像小販趕集一樣不停的吆喝,隻需要拿出這隻頭顱,麻煩自然會找上門來。


  一隻清風野牛站在他麵前,雙目赤紅,殺氣畢露,碩大的身軀就像一座小山,遮住了陽光。


  空氣頓時冷冽了下來。


  清風野牛,通體綻著青光的化元期妖獸,在積雷潭中,算不得強大的妖獸,但也不算弱小,可惜不是玄畢想要的。


  玄畢的眼神裏,閃過一抹失望,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趁機現在還能走,就走吧。”氣息摩擦著聲帶,聲音沙啞。


  玄畢知道做出這等事情,相當於向整個積雷潭妖獸挑釁,他不想這樣做,卻又不得不做,但在不得不做中,他又希望少殺,盡量不殺。


  可希望在很多時候都是脆弱的。


  “嗷嗷!”


  兩聲怒吼,劃破天際。


  青光驟亮,清風野牛巨大的身體,就像一座移動的小山,向他撞來。


  妖獸沒有人類那種類繁多的武技,它們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體,清風野牛這看似粗鄙的招式,卻能將它的身體的優勢,展露無遺。


  玄畢會怎麽辦?

  是躲?


  是逃?

  還是暫避鋒芒,再尋找機會給予致命一擊?

  都不是!

  他選擇了正麵迎了上去,右手一揮,藤蔓驟現,身前編織成一道厚重的牆。


  “去吧!”


  右掌向外一推,隻聽“轟隆”一聲巨響,煙塵騰起,一道巨大的身影破牆而出,清風野牛越過了障礙,衝到玄畢麵前,頭頂的兩支牛角,閃爍著青光。


  三百步外,廖紅兒看到了這一幕,忍不住驚叫了一聲,接著像是想起什麽似得,趕忙捂住嘴,看了許墨一眼,見他表情沒有變化,這才放下心來。


  “我們、我們要不去幫他。”廖紅兒說,聲音有些怯弱。


  許墨搖搖頭,道:“還不是時候,玄畢能自己解決。”一隻清風野牛而已。


  話音剛落,就見玄畢冷冷的一笑,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既然你執意要死,那麽對不起了。”將長槍插在地上,快速結印。


  清風野牛似乎聽懂了玄畢的話,嚎叫了兩聲,帶著慘烈的,一往無前的氣勢,更加迅猛的向他衝來。


  危險就在眼前,一步步逼近。


  玄畢兩手一展,雙掌之間閃過一道綠光,一支藤條編織而成的長槍出現在掌間,許墨見了這幕,對廖紅兒說道:“你可不要小看玄畢,他的乙木神光的擬態,能在叢林中化出任何想要的武器,而且他的實力——”


  話未說完,就聽玄畢大喝一聲:“去死吧!”長槍在空中抖出一道絢爛的槍花,刺穿了清風野牛的腦袋,就像穿透一塊豆腐,毫無阻礙。


  “轟隆!”


  巨獸轟然倒地,玄畢的冷冷的一笑,眼中毫無欣喜,在他看來,每殺一隻妖獸,便是多做一番孽,可為了擊殺那是黑蛟龍,他又不得不行此事,拿起插在地上的長槍,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看也不看地上的屍體一眼,繼續向前。


  他走的很慢,但沒有停滯,腰板挺的筆直。


  廖紅兒看了許墨一眼,駭然道:“那可是化元初期的妖獸,就一招、一招就死在他的手上,玄畢大叔究竟有多厲害!”


  王炎之的臉色也隨之一變,他原本以為,玄畢擅長的是鞭法,沒想到,他在槍法上的造詣,竟然能深,目光掃過那遠處的人影,踽踽獨行,也沒什麽特別的動作,但卻能令人感覺到一股殺氣,逼人的殺氣。


  妖將玄畢,究竟殺了多少人,才積累到如此凝重的殺氣,縱使是他不殺人的時候,殺氣也足以淩人,多麽恐怖的一件事情。


  玄畢自不可能知道眾人所想,他走是向前走,沿著小溪向前走,走的很慢,並不焦急,也不慌張,若不是長槍上串著的那隻虎頭,真就像踏青一樣。


  許墨目光連閃,對眾人道:“走,我們跟上去,大家小心戒備四周,雙麵巨蟒隨時會出現。”


  “恩。”眾人應答。


  從清晨,到晌午,一行人更在玄畢身後,親眼見他連續擊殺四隻化元期妖獸,每一隻在他們看來,都不是能夠輕易戰勝的,卻都隻能在玄畢的長槍下支持一招。


  很普通的一招,出槍、刺激、穿透、收槍而立,每個動作都無比清晰,整個過程異常流暢,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一瞬間。


  “他是怎麽辦到的?”說話的是王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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