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廖紅兒忍不住驚叫了起來,在見過王家那幾個侍衛死去的慘狀,許墨又用同樣的做法應對,她有怎會不覺得恐懼。


  “閉嘴!”許墨喝道,接著聲音柔和下來,“放心吧,我不會死的。”


  “可是他們——”廖紅兒怯生生的道。


  話未說完,便被許墨打斷:“他們是他們,我是我,豈可相提並論!”


  話音剛落,便開始在原地畫著圈圈,大圈圈,小圈圈,圈裏有圈,圈中套圈;劍勢緩慢,卻如流水沉沙一般,一片一片的將蜂群落下。


  太極十八劍式,已經被許墨遺忘了許久的劍法,終於自他手中再次綻放。


  太極十八劍式為張一豐真人所創立,講究後發先至,隨勢屈伸;借對方之力以為己用,任彼泰山壓頂,我隻當清風拂麵。


  太極無始無終,劍法也無始無終。


  此刻許墨雖然不能從蜂群上借力,但有了吞噬武魂作為支撐,倒也能堅持下去。


  廖紅兒貼著許墨的後背,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怎麽可能!


  他是怎麽辦到的!

  想要阻擋密集的蜂群,必須有水潑不進的劍法,可這又談何容易;廖紅兒見識了許墨的驚鴻一劍,隻當他擅闖的是簡單、凶狠的快劍,崇尚進攻;卻不想他在防禦劍法上,也有如此之深的造詣。


  “許大哥,你怎麽樣?”廖紅兒小心翼翼的問,生怕影響許墨對敵。


  就聽許墨柔聲說道:“不礙的,幾隻野蜂而已。”


  廖紅兒“哦”了一聲,便沒再說話,卻不知道,許墨正麵對著怎麽樣一種凶險的局麵。


  身體擠入石縫間,讓許墨隻需防禦正麵一麵,這一點,才是他能夠繼續和蜂群周旋下去的資本。


  若是四麵受敵,少不得和那幾位王家的侍衛一樣,落了個慘死的下場。


  可即便如此,許墨也並不好受,野蜂猶如黑色的浪花,層層疊疊,連綿不斷,的撞擊在真氣所化的氣旋上,瞬間被絞成碎片。


  剩下蜂群像是被同伴的死亡激起了凶性一般,前仆後繼的撞擊著許墨劍氣所化的氣旋,很快,正麵的屏障便顯得搖搖欲墜了。


  “該死的,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許墨一邊繼續布置氣旋,一邊回想自身所學,發現自己所學的所有武技,都是針對人,沒有一種能針對此刻漫天的野蜂。


  “難道是天要絕我嗎?”


  腦海中浮現起聶青青的笑臉,浮現起她緊閉雙目,躺在床上的模樣;想到了和柳青芙臨別之際,自己答應過一定會活著回去,那幾乎要枯竭的真氣,又一次充盈起來。


  “恩?這是為什麽?”許墨想不明白。


  他並不知道,自己平時所學的南阿劍經正是一門將真氣儲藏在肌肉中的練體術,此刻丹田真氣枯竭,那些儲藏在肌肉中的真氣,便會反哺丹田。


  無論何種原因,許墨暫時精神一震,堪堪穩住了局勢。


  廖紅兒扶著許墨的後背,感受到那搖搖欲墜的感覺的消失,中心平靜了不少。


  就在這時候,忽然傳來許墨的聲音:“紅兒,你可知雲夢澤的野蜂最怕什麽?”


  “最怕什麽?”,廖紅兒眉頭一簇,思慮了片刻,一道靈感浮上心頭,“有了,有了!火,它們怕火!野蜂並不是妖獸,而是一種昆蟲,昆蟲都怕火!”


  興奮並沒維持多久,很快廖紅兒就想到了自己的處境,恨恨的道:“火折子在爹爹身上,我真該死!真應該帶上一支火折子的!”


  她卻不想,麵對漫山遍野的野蜂群,一支火折子又有什麽用?若是有用,王炎之會想不到?若簡單的火便能克製野蜂群,王炎之也不會第一個就跑了。


  許墨深知這一點:隻是火,還不行;必須要大火,非常大的火!

  有了!


  他眼睛一亮,驟然想到那個被他教育過的許健,他的武技正是黃級中階武技,火焰刀!


  可是——


  許墨並沒有十足把握,火焰刀就能克製蜂群,若隻有他一人,大不了就賭一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但此刻,自己身後還有一個需要保護的姑娘。


  “紅兒,你敢不敢賭一賭!”許墨沉聲道。


  “什麽賭一賭?”廖紅兒疑道。


  許墨道:“我有一門功法,也許可以克製這野蜂群,但是——”一咬牙,說道:“但是我並沒有把握——”


  話未說完,便被廖紅兒打斷:“去做吧,我相信你,這是唯一讓我們兩個人都能脫困的辦法。”


  “可是如果失敗了!”


  “沒有可是!”廖紅兒的聲音無比堅定,“沒有這個可是,我隻知道,你死我死,你活我活。”


  許墨的眼神瞬間迷茫,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你死我死,你活我活。”他記得聶青青,對他說過同樣的話,用同樣的語氣和他說過同樣的話。


  你死我死,你活我活!

  世上本無無用的武技,隻有無用的人。


  黃級中階的火焰刀,卻能在此時此刻發揮巨大的作用。


  許墨將真氣化作陽烈之氣,凝於掌心,雙手抱元蘊養,緩緩而動,撤去了一直防護著身體的太極氣旋。


  沒了太極氣旋的防護,野蜂群毫無阻隔的向許墨襲來,猶如波浪洶湧。


  從縫隙間見著這一幕,廖紅兒忍不住驚呼了一聲,但頓時想起許墨的囑咐,右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隻是那驚恐的眼睛,而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憂心。


  麵對這人力幾乎無法相抗的險境,又有誰不憂心?

  就在這時,許墨微微點了點頭,聚掌成刀,原本抱元的雙掌,猛地劈出,兩道炙熱的火焰從手掌冒出,迎上蜂群。


  天空下,一紅一黑,兩股洪流瞬間撞到了一起,激起朵朵浪花。


  原本張牙舞爪,氣勢頗盛的蜂群,被火焰一燎,立刻失去了銳氣,大片大片的汽化成煙。


  許墨見得這幕,眼睛一亮,心想:“果真有用。”手中自然更加頻繁的發出火焰刀。


  火焰刀本無什麽招式,單憑這無堅不摧的火焰刀氣取勝,於人為敵,自然沒什麽厲害,但對付這蜂群,卻是一大殺器。


  許墨連連發刀,隻聽身前“嗤嗤”聲響,火焰威勢大盛,竟將蜂群組成的黑色洪流,壓了下去。


  許墨初時還采取守勢,想要看看火焰刀用在此處的威力,這一番攻擊,立占上風,也讓他拋下了最後的疑慮,刀法運轉,更加凜冽。


  就見他雙手一喝,冷笑一聲,喝道:“四方焰動。”雙手猛地錯開,左右掌心各自放出四道火焰,繞著身體運轉成環,不斷向外擴張。


  所有與這火環接觸的野蜂,立刻被氣化成繚繚輕煙,“嗤嗤”之聲不絕於耳。


  廖紅兒見狀,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想:“許大哥果真厲害,連雲夢澤的食人蜂群都奈何不了他,我開始候還以為他是個騙吃騙喝的登徒子,真是——”如此一想,耳後飛紅,羞澀的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隻聽見前方傳來一聲暴喝:“誰敢傷我蜂兒!”


  廖紅兒抬眼一看,就見一披頭散發的大漢如餓鷹撲食一般,向許墨撲來;這一撲速度即快,其勢又烈,驚擾著蜂群從兩側散開,為這漢子讓出了一條通路。


  廖紅兒驚道:“許大哥,有人攻來了,小心!”


  許墨微微一笑,喝道:“就等你來了!”


  原來他早看出這蜂群是受人控製,若非如此,絕不會對他們窮追不舍,亦不會麵對許墨的火焰刀,還不懼死亡的衝擊。


  大漢這一撲,雖是淩空下擊,用的卻是西北角抵的手法,並非什麽高明的武技,但勝在氣勢不凡,若是武技稍弱,少不得會被大漢撲中,筋骨盡碎,可許墨又怎是普通人所能比擬的。


  腳踩禹步,不退反進,以指代劍,點向大漢神庭。


  丹田納氣,腑髒藏精,神庭蘊神;神庭穴乃是人體蘊神之處,無比重要,大漢雖勇,又怎肯以身犯險,隻得中途變招,一拳擊向許墨指尖。


  許墨微微一笑,指尖上撩,變劍法為鞭法,順勢繞上大漢的手臂。


  兩人手臂交錯,各自身體一震,暗道:“這人好生厲害!”遂同時爆發真氣。


  許墨借著這一爆之力,瀟灑的禦風而退,足點地如同胡旋舞一般,轉了一圈,卸掉力道。


  那而大漢則連退四步,每一步都陷入地麵之中。


  一個瀟灑、一個狼狽,但都用了高明的卸力之法,將勁力完全卸掉,算是一個平手之局。


  跳出圈外之後,那些食人野蜂也不再攻擊,許墨這才有時間審視起麵前這個大漢:三十歲上下,披頭散發,身上胡亂套著一件麻布做成的粗衣,表麵盡是破洞,露出內力雄健的肌肉;濃眉大眼,鼻梁高挺,顎下短須;若不是那因為常年曝曬而顯得紫彤彤的臉,倒算的上一個粗狂的美男子。


  他就站在原地,脊背挺的筆直,下麵的褲腿卷到膝蓋,毛肉肉的小腿上,有些大大小小的筋疙瘩,被一條條高高隆起的血管串聯著。腳上未穿鞋,汙跡布滿腳麵。


  許墨並未因為這怪異的形象而小覷於他,事實上,一招相試之後,他覺得麵前這名大漢,至少也有化元中期的實力,甚至更好。


  “兀那小子!為何傷我蜂兒!”


  “真是惡人先告狀!”許墨苦笑一聲,無奈的在心中吐槽。


  他還未說話,就見廖紅兒從他身後竄出,指著大漢的鼻子道:“你這個家夥,明明是你的食人蜂先攻擊我們,為何說我們傷了你的蜂兒,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這漢子見出來的是個漂亮姑娘,愣了愣,半晌才撓著腦袋說道:“我、我不知道蜂兒在攻擊你們,我隻是讓它們自己出去找食,沒想到……”話未說完,便傻笑起來。


  若不是許墨早發現不對勁,真會被這漢子的傻笑騙到——實在太有欺騙性了。


  一個九尺大漢竟露出孩童才有的純真笑容,就連廖紅兒也情不自禁的相信他所說的,下意識的看向了許墨。


  “奧斯卡影帝級別的表演。”許墨腹誹,冷笑一聲道:“朋友這話就有些不實了,這些野蜂對我們窮追不舍,難道閣下也沒看見嗎?”


  大漢麵色一紅,支支吾吾的道:“看、看是看見了——”


  “看見了為何不攔?是想殺了我等嗎?”許墨目光一凜,威勢漸漸起。


  若是普通人,非得被他的威勢嚇的失神,可漢子僅僅微微怔了怔,便挺起胸膛,朗聲說道:“不錯,灑家確實看見了,那又怎樣!誰讓你們和那群家夥待在一起,準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說的是誰?”許墨目光一閃,語氣稍微緩和。


  大漢譏笑一聲,道:“就是那個穿著青衣的家夥和他的侍衛,上次若不是他們驚擾了那隻獨角黑蛟龍,積雷潭的妖兒沒也不會受那麽多的苦。”


  “妖兒?”許墨口中咀嚼著這個字眼,臉上說不出的怪異。


  就用身旁的廖紅兒譏笑道:“妖兒?你堂堂一介人族,竟與妖獸為伍,也不怕被人恥笑!”


  漢子臉倏變,喝道:“我就知道你們不是好東西,和那家夥一起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蜂兒上,殺了他們!”


  “你不向你的蜂兒滅絕,就要試試!”許墨冷笑一聲,火焰在掌心吞吐,凝而不發。


  漢子突然想到許墨剛才在蜂群包圍中的神威,臉色又變,急道:“停。”


  蜂群應聲而停。


  “去吧!”漢子無奈一擺手,蜂群盡去,隻留下他、許墨和廖紅兒三人。


  場麵一時間有些尷尬,最後還是許墨率先打破了這種尷尬。


  “剛才紅兒不懂事,衝撞了壯士,還請壯士恕罪。”他拱手道,同時目光不離大漢左右。


  廖紅兒不明白許墨為何要道歉,急道:“許大哥你道什麽歉,明明是他的不對!”


  許墨一擺手,止住廖紅兒的聲音,“我看這位壯士也沒什麽不對的,人也罷了,妖獸也罷,與誰為友是各人的自由,而且有些時候,作為朋友,妖獸比人更加適合。”


  漢子一聽這話,不禁咧嘴一笑,道:“兄弟你說的對了我的胃口,我常居山林,與妖為友,最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人類。”說著話,還瞥了廖紅兒一眼,眼神盡是譏諷。


  廖紅兒“哼”了一聲,也未與他爭辯,隻是心想覺得,這漢子雖然粗鄙,但說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


  作為朋友,妖獸有些時候比人更加合適,至少你不用擔心它們會在你背後捅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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