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淚水滑落,在麵頰上落處兩道長長的水線。


  “是的,就是這樣,他寧願在洞口忍受風雨,也要為我騰出一個休息的地方,寧願受我一掌,也不願意傷害走火入魔的我。”


  聶青青抬起頭,目視著黑衣人的眼睛淡淡的道:“告訴我怎麽做。”


  昏暗的燈火,昏暗的大廳。


  整個大廳是用青石板鋪成,坐在地上,冰冷而刺骨;但真正讓聶青青感覺到刺骨的,卻不是從地麵深處的絲絲寒氣,而是黑衣人的眼神。


  你很難去形容這樣的眼神。


  憐憫、悲傷、或許還有一些動容,可這些對於聶青青來說,都不重要。


  “告訴我,告訴我怎麽去做,然後我會去做。”她的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顫抖,眼睛裏嗲這種,無法描述的表情,仿佛是憂傷,又仿佛突然覺得很幸福。


  “我教你一套功法,當他吞噬了血影分身後,你立刻用這套功法運功,將他身上的熱毒吸走。”黑影人淡淡的說話,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隻是一掌印上她的額頭,一些玄而又玄,卻又清楚明白的文字,鑽進了聶青青的耳朵裏。


  灌頂之法!聶青青心下一驚。


  她曾在一本古籍上見過這種傳授武技的發誓,多是西方大能者使用。


  “沒想到我竟能有幸遇到這種好事。”她慘淡的一笑,盤腿開始修煉功法。


  這無名功法並不困難,隻需要功力足夠便可,大概幾刻鍾時間,聶青青就完成了修煉,睜開眼睛,又看到了那具黑影。


  黑袍、黑靴、黑色的紗巾,還有那雙漆黑的眼睛,而這雙眼睛中閃爍的光彩,猶如夜空裏,唯一的那顆星。


  “好了。”聶青青道。


  人已經站起身,掠到黑衣人身邊,輕盈的就像一隻輕盈的燕子。


  黑衣人依舊靜靜的站著,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無論她有什麽動作,黑衣人都不會覺得驚訝。


  聶青青淡淡的道:“我已經完成了。”


  黑衣人道:“那就好。”停了停,突然又道:“你想清楚了,可能會死。”


  聶青青撫爾一笑,道:“我今天才知道,死未必是痛苦的事情;更何況,隻是可能會死;”聳了聳肩膀,絕美的臉上露出一抹坦然的表情,“或許我運氣好,能活下來也說不定。”


  黑衣人歎了口氣,說道:“活著,隻是一個傳說而已;所有做過這種事情的人,都死了,但你有可能活著。”目光聚焦在那具骸骨上,“血影分身是一種可進化的武魂,修為越高的人使用它,威力就越大,沒人能抵禦它的誘惑。”


  聶青青淡然的一笑道:“你呢?你也不能嗎?”


  黑衣人歎道:“我說了,是所有人,當然包括我。”


  聶青青“哼”了一聲,道:“你的眼睛並沒有渴望。”


  “那是因為我有更加渴望的東西。”黑衣人看了一眼地上的許墨,道:“如果沒什麽事情,我就開始了。”


  “再等我一下。”


  聶青青扶起許墨,看著他那張因為耗盡生命,而變得蒼白的臉,幽幽的道:“你不會有事的,現在我就要救你,相信我一定能救活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許墨的睫毛突然動了動,像是在回應著聶青青的囈語。


  聶青青淚痕未幹的臉上,也已露出了微笑。


  她知道他已能活下去。


  因為剛才,他已經答應了她。


  “開始吧!”小心翼翼的將許墨放在地上,聶青青絕美的臉上,露出堅定的表情。


  “如果你能活下來,你和他之間的事情,我絕不再過問了。”黑衣人深深的看了聶青青一眼,走到以盤膝姿態,坐在地上的血骨前,突然一掌揮出,掌心綻放出五彩光芒。


  “給我出來!”


  一掌劈下,“咣當”一聲,如同金屬之間,碰撞的聲音,骸骨震蕩,表麵一片龜裂。


  一陣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聲音,鑿進了黑衣人的耳朵裏。


  這聲音淒烈的不可思議,但黑衣人絲毫不為所動,又是一掌揮出,正中骸骨額頭。


  “哢嚓!”一聲,骨骼化作了碎片,飄向空中,與此同時,一道黑煙從骸骨中竄出。


  黑衣人目光一凜,大喝一聲:“還想跑!快給老夫留下!”變掌為爪,猛地一抓,虛空中浮現出一隻巨大的手掌,將這黑煙裹住。


  隻聽虛空之中,傳來凶惡的人聲:“老匹夫!你認為這樣就困的住我嗎?”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試試看。”用力一甩,那爪影便將黑煙扔向了許墨。


  聶青青忍不住驚呼一聲,剛想上前,就被黑衣人叫住:“別動,沒事情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聶青青遂不敢動,看著黑煙鑽向許墨身體。


  “老匹夫毀我軀體,我看再找一具軀體!哈哈哈!”囂張的笑聲在大廳裏回蕩,聶青青幾乎就要上前,便在時候,隻見許墨突然坐起,紫色漩渦在身後浮現,猛烈的旋轉起來。


  那聲音再次傳來,卻充滿了驚恐:“這是什麽?這是什麽東西!老匹夫竟敢害我,我絕不會饒了你,絕對不會!”


  黑衣人冷冷的一笑,道:“不會?也要看看你能否活下來,以為用封骨之法,將靈識封在武魂裏,真是自作聰明!”


  說話間,黑煙便被許墨身後的紫色漩渦,盡數吞噬;許墨的臉色瞬間由白轉紅,頭頂蒸騰如煙。


  “快,就現在,將熱毒從他體內吸去!”黑衣人大喊。


  聶青青立刻上前,依照腦海中的記憶,雙手抵住許墨後背,運行那套無名功法。一股驚人的熱量從許墨身體傳遞進她的身體之中,灼燒著經脈,一陣脹痛。


  “堅持住,不可分心,否則你們兩個都必死無疑。”黑衣人一邊焦急的看著兩人,一邊大喊。


  聶青青得了傳承,自然知曉其中的厲害,也不敢想其他,隻是一個勁的運轉功法,將熱流源源不斷的吸進她的體內。


  經脈的灼熱感,如蛆一般,附在她的骨髓深處,一點一點的吞噬著她的意誌。


  一開始,她尚且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後來,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隻是瘋狂的,毫不節製的運轉著功法。


  一遍


  十遍

  百遍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熱流斷絕,聶青青才停止了所有的動作,而此刻,她已經筋疲力竭了。


  隻能輕輕的靠在許墨的背上,將自己的重量完全交給他。


  感受到許墨體內真氣逐漸恢複平衡,聶青青虛弱的臉上,綻放出一抹微笑。


  “成、成了。”她說,聲音微不可察

  窗戶緊閉,屋子暗的很。


  許墨醒了,醒的很早,當他醒來時,看見床邊坐著一人。


  不是聶青青,是一個男人,黑紗遮麵的男人。


  “師傅!”


  神秘人從不讓許墨叫他師傅,但在許墨心中,早已將神秘人當作師傅,此刻醒來,第一眼見到了神秘人,“師傅”這個字眼,脫口而出。


  “你醒了。”神秘人的語氣依舊很淡,淡的聽不出他的情感,可一句“你醒了”卻讓許墨倍感溫暖。


  “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怎麽會在這兒?”許墨恢複了對神秘人的稱呼,一個“你”字,代表著他們認識,可能熟悉,卻並不親密。


  神秘人似笑非笑的道:“你忘記了?”


  許墨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劍、血、痛疼,奄奄一息的自己,還有聶青青的那絕美的麵容,一一浮現在他麵前。


  “對了,我是在荒穀的山洞裏,白家,白家的兩個長老要奪取血影分身,糟糕,還有青青,青青怎麽了!”許墨猛地起身,抱著腦袋,腦袋的劇痛讓他幾乎無法思考。


  “還記得這麽多,不錯,真不錯。”神秘人點點頭,右手虛按。


  許墨隻覺得一股無形之力,將他按在床頭。


  風真冷,他想。


  冷風撞擊著門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許墨掙紮了半天,見毫無作用,心知神秘人的功力遠在他之上,忍不住道:“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白重齊怎麽樣?青青呢?青青怎麽樣?”


  在提到青青的名字時,許墨的語氣明顯焦急了幾分。


  神秘人將這些看在眼裏,微微一笑道:“你不關心我為什麽在這裏嗎?”


  許墨白了他一眼,道:“你完整的站在這裏,我為什麽要關心你呢?”


  他與神秘人一向這樣,以相互調侃嘲諷為樂,往往是你說一句,我說一句,滔滔不絕。


  但此刻,許墨卻隻說了一句,就停了下來。


  “告訴我,和我一起的姑娘怎麽樣了?”他靠在床頭,眼神散漫無光。


  不知怎的,剛醒時,頭腦中閃過了一個畫麵,聶青青被白重齊一掌擊飛,飛濺的血液如此醒目。


  白重齊是誰,凝神期的武者。


  “青青絕不是他的對手。”許墨暗道,心如刀割。


  神秘人恨恨的道:“妄費老子不遠千裏的來救你,你這小子心裏隻向著姑娘,真是——”


  話說道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神秘人長歎了口氣,沉聲道:“不過那姑娘卻也值得你如此掛念。”


  許墨心中升起了一絲不詳的預感,真氣爆發,衝破了神秘人的束縛。


  “告訴我,青青她怎麽了?”許墨雙手抓著神秘人的胳膊,猛力搖晃起來。


  神秘人反手將許墨製住,搖搖頭,說道:“放心吧,那個姑娘還死不了,不過如果你再不醒,她可就死定了。”


  許墨冷靜了下來,心想:“師傅從不打誑語,既然他說了青青沒事,那就一定沒事,隻是不知道為何說我再不醒,她就死定了。”


  一念及此,原本稍微平複的心緒,又波動起來,說道:“她在哪裏,帶我去見她。”


  神秘人點點頭道:“穿好衣服跟我來吧。”


  兩人越過一條長廊,來到了一間女子的閨房,推門而入,一名侍女正坐在床邊。


  “你先出去吧。”神秘人道。


  那侍女欠身一禮,順從的離開。


  視線越過侍女的身體,許墨看見床上躺著一人。


  女人。


  漂亮的女人。


  一個叫聶青青的漂亮女人。


  這世上叫聶青青的女人很多,但能令許墨心聲動搖的聶青青,卻隻有一個;同生共死的經曆,早在他心底烙上了聶青青的影子。


  深深的,不可動搖。


  此刻,聶青青躺在床上,眼睛緊閉著,一動不動,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許墨幾乎以為她已經死了。


  死——多麽可怕的字眼。


  “她怎麽了?”許墨走到床邊,凝視著那張紅潤的臉,不想受傷的模樣,但聶青青卻昏迷不醒。


  “為了救你。”神秘人的聲音鑿進他了耳朵裏。


  淚水無聲無息的凝在眼眶中,幾乎就要了落下。


  “是被白重齊打傷的?”許墨說。


  神秘人搖了搖頭,道:“我及時趕到,殺了白重齊。”


  許墨道:“那是因為什麽?”左手溫柔的撫摸著聶青青的發絲,觸感依舊柔和,卻聽不見聶青青的嗔怒,看不見她羞澀的模樣。


  她就這樣躺在床上,像活死人一般。


  青青,你可知道我現在心好痛,好痛……


  神秘人歎了口氣,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教你真正的劍意嗎?”


  許墨不知神秘人為何要提到這一點,但仍然如實回答:“不知。”眼睛至始至終都沒離開聶青青的臉。


  神秘人道:“劍意,本不是化元期的武者所能掌握的技能。”


  “可我!”


  許墨剛想說話,就被神秘人打斷:“你隻是使出了劍意的皮毛而已,除了那一劍。”


  許墨沉默。


  他確實感覺到斬殺白重真的那一劍的不同,將全身真氣聚集於一點,配上人體本身的精氣神,兩者合一,這才超越了空間的束縛。


  神秘人道:“就是因為那一劍,那是超越你承受極限的一劍,你的身體當時已幾近崩潰,我不得已,利用吞噬武魂讓你吞噬了血影分身。”


  “武魂鑄體!”從許墨的牙縫中,蹦出這樣一個字眼。


  神秘人點點頭,道:“但血影分身的熱毒,隻有九陰之體的女人才能承受。”


  “所以你讓青青犧牲自己救我?”許墨凝視著神秘人,目光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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