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用入微能力窺探過去,發現下人還有呼吸,許墨這才鬆了口氣,朗聲說道:“敢問前輩何人,為何擅闖我雲州許家?”


  來人也不答話,手指一勾,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跳出圍牆,向遠處的樹林竄去。


  許墨心道:“也不知來人是誰,但見他並不傷人,可見並無惡意,我且跟過去,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足下生風,跟著人影的去向一路飛奔而去。


  月光印出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在石間樹頂此起彼伏,宛若波浪一般,許墨原本以為憑借補身大圓滿的實力和蛇形瞬步精妙,能夠很快追上對手,可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無論怎樣努力,和對手之間的距離都沒有絲毫縮短。


  此刻他已用盡全力,額頭霧氣蒸騰如煙,可黑影距離他,依舊不遠不近,從未發生過變化。


  見身前的人影身形瀟灑,閑庭信步,許墨忍不住心想:“便是凝神期的崔媚娘也不可能在輕身功夫上壓製我,他究竟是誰,有何目的?”


  心中煩躁,足下步伐漸亂,速度也就慢了下來;便在這時,前方輕飄飄的飄來一個聲音:“凝神靜氣,觀風之變化,身隨風動,意由心生,散而不亂,閑庭自若,切不可思慮太多,徒生變肘。”


  這聲音沙啞無力,仿佛兩片金屬片摩擦的聲音,可聽在許墨耳中,卻不次於黃鍾大呂;堂堂之音,將他震醒,他忍不住心想:


  “他說的沒錯,世間身法迅捷,皆在於減少空氣阻力,我有入微能力加身,能夠輕鬆掌控細微的風向,隨風而上,定能追上他。”


  遂收斂了心神,展開入微能力,身行隨風而上,此時此刻,許墨並無想要追上來人的意思,隻是按照蛇形瞬步的步伐踏出,加上補身大圓滿的真氣完全爆發,一時間,竟與那人影並肩而行。


  “哈哈哈!果然悟性過人!”


  那人影大笑一聲,一改方才的輕盈飄逸,邁開大步,越走越急,頃刻之間便將許墨甩在身後。


  但此時,許墨已無與來人爭勝之心,隻是按照自己的節奏尋覓著風的脈絡,不知不覺,對於身法的理解又加深的幾層。


  兩人一前一後,又跑出數十裏,來到林間的一片空地,那人突然停步說道:“許家許墨,果真不負我贈藥之恩。”


  許墨猛然驚醒,刹住腳步,忙道:“您是?”隻見他怔怔的瞪著眼,似乎想借著月光看清來人的麵孔。


  與記憶中的情況一樣,那近在眼前的麵孔始終隱逸在一層深色的迷霧之中,叫他看不通透。


  來人笑道:“你看這招。”說罷,也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柄木劍,平平的一劍刺向許墨胸口。


  許墨心下一驚,暗道:“真是那一招!”他認出這是那一隻神秘人喂他吃藥時,用的一招,劍手一體,快若驚鴻,令人避之不及。


  許墨心生比較之心,以蛇形瞬步向後連退三步,想要躲開,卻聽神秘人輕笑一聲,道:“你認為這就可以了?”


  那柄木劍猶如附骨之疽,緊隨著許墨的身形滑動,他剛一停下,便穩穩的落在胸前,抵住胸口,隻需再向上一點,便會刺穿咽喉。


  許墨動也不敢動,身體微微向後仰,說道:“前輩所來為何?不會是來向我炫耀劍術的吧。”


  神秘人大笑一聲,將木劍收回,說道:“你說是炫耀劍術也可,說是戲弄於你也可,你這條命可是我救的,我想要戲弄你,便可以戲弄你。”


  許墨立直身形,點頭稱道:“不錯,感謝前輩救命之恩。”若沒有那顆奇妙的丹藥,他早已死在崔媚娘的掌下,所以說,這神秘人說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為過。


  思慮至此,他又說道:“我這條命是前輩救的,前輩盡可拿去,我絕不皺一下眉頭,但想要折辱於我,卻不可能。”


  許墨目光炯炯的盯著神秘人手中木劍,前傾的身體,緊繃的雙肩,說明他已作為隨時搏命的準備。


  麵對一個實力,速度甚至武魂都遠勝過自己的對手,搏命或許是唯一求生的方式。


  神秘人顯然洞悉了許墨的想法,哈哈一笑,說道:“你放心,我既然救你,便不會再來要你的命。”


  許墨鬆了口氣,神態放鬆下來,說道:“那倒要感謝前輩不殺之恩,隻是不知前輩所來為何?”


  神秘人道:“所來為何?還不是為你而來,難道許家還有第二個人值得老夫屈尊降貴嗎?”


  許墨詫異的指著自己,說道:“為我?不知我身上有何吸引前輩注意的。”


  神秘人肅聲道:“我看了你和林家那個小丫頭的比武,吞噬武魂,而且吞噬到了有入微能力的武魂,嘖嘖,未來真是不可限量。”


  許墨麵色一凜,冷冷的盯著神秘人。無論吞噬武魂還是入微能力,都是他的秘密,這個世上,知道這兩件事的隻有許棟山和柳恒博兩人,這兩人絕對不可能說出去,如此一來,便隻有一種可能——


  許墨心想:“這人竟能看破我的武魂,不知是何來路。”嘴上卻說:“前輩謬讚了,我哪裏有什麽吞噬武魂,入微是什麽東西,我更加不知。”


  神秘人聽得這話,先是仰頭大笑,接著笑容猛地一收,肅聲道:“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城府,也不知跟誰學的!”話鋒一轉,冷笑道:“別人看不出你吸取了林家小丫頭的真氣,我會看不出嗎?還有剛才,若沒有入微能力,你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掌握身隨風動的輕聲要訣。”


  許墨一時語塞,隻狠自己剛才爭強好勝,若從最開始便能心如止水,也就不會被這神秘人試出究竟。


  事已至此,他索性也就放開,朗聲回道:“好,我承認我有吞噬武魂和入微能力,那又如何,世間武魂千千萬萬,比吞噬武魂奇妙的武魂恐怕不在少數,就說林絳雪的青鸞火鳳便不在吞噬武魂之下。”


  神秘人嘖嘖笑道:“青鸞火鳳能引動心火,自然玄妙無雙;你這吞噬武魂雖然克製它,卻也未必比它更好,我在意的不是吞噬武魂,而是另外一點。”


  “入微?”許墨眉頭一挑,道,“不知前輩看重它哪一點?”


  “哪一點?”神秘人搖搖頭,說道:“若沒有入微能力,你絕不可能走到年會的決賽,吞噬武魂雖然厲害,但你應該還沒修煉到能隔空吞噬的地步,無論是林楓還是林躍,在武魂上都有碾壓你的實力。”


  許墨聽不生氣,平靜的道:“你說的沒錯,確實如此。”


  神秘笑道:“你嘴上說入微能力不過爾爾,其實內心卻極其看中它,我說的對也不對?”


  許墨眉頭一皺,隻覺得對方的目光將自己洞穿,這是他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煩躁,不安。


  他緩聲說道:“前輩說的沒錯,我確實看中它,能夠看出所有招式的破綻,這樣的武魂沒人會不喜歡,隻是不知這一點與前輩何幹?”


  神秘人冷笑道:“與我何幹?你看看這是什麽?”話音未落,身後浮光驟起,金色光華勾勒邊際,中心處隱隱升起一隻眼睛。


  沒錯,正是一隻眼睛,人類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珠正牢牢鎖定著許墨,一股寒氣自腳底湧上,令許墨感覺不寒而栗。


  “你、你是?”他顫巍巍的道。


  “我們擁有同樣的武魂。”神秘人微微一笑,身後的虛影驟然消散,仿佛,它從未出現過一般。


  許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詫,小心翼翼的道:“前輩早已看出我吞噬過人眼武魂?”


  神秘人笑道:“人眼武魂?倒也貼切,不過我一般將它稱之為天眼,嗬嗬,不管如何稱呼,我想它在我們身上的作用是一樣的,而你——”


  “我怎麽樣?”許墨忍不住脫口而出。


  神秘人搖頭道:“而你卻沒有發揮它最大的作用。”


  這話語如同一柄重錘敲擊著許墨的胸口,讓他忍不住心想:“他說的沒錯,我確實無法發揮武魂最大的作用,要不然也不會被崔媚娘打上一掌。”


  一念及崔媚娘那夾雜著毒氣的一掌,許墨手心就隱隱作痛,仿佛那凝聚在皮肉表麵的毒素,再次翻湧了起來。


  神秘人安靜的站在一邊,冷冷的盯著許墨,月光印出他身體的輪廓,在一襲黑衣的表麵閃上了一層閃亮的銀光。


  而他的臉——始終如昔,隱藏在一層漆黑的迷霧之中,誰也看不清楚,那迷霧之後的表情,是笑、是怒,是冷、是熱,是隔岸觀火、還是關懷備至,誰也不知。


  但許墨卻能隱隱的感覺到,那雙隱藏在迷霧之後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他的身體,它在注視著他,無論悲喜,無論冷熱,它的主人在等待著他最後的抉擇。


  “你找我、找我到底有什麽目的?”許墨肅聲說道。


  神秘人點了點頭,笑道:“很簡單——”繞了半圈,來到許墨身前,“教你劍術。”話音未落,將手中木劍向空中一拋,月色光華籠罩之下,劍身反射著異樣的銀光。


  世間武技縱有千千萬萬,但也逃不出拳腳與兵器兩大門類,劍乃百兵之首,使用者眾多,遠的不提,就算是雲州城內也有不少風塵遊俠,以劍為武器。


  然世間用劍者繁多,真正能被稱之為劍客的,卻沒有多少,原因為何?

  大多數用劍作為武器,卻並不懂得如何用劍,就像農夫打架也會揮舞拳頭,但沒人認為他精通拳法一樣。


  許墨接住神秘人拋來的木劍,手腕驟然一沉,劍尖觸地,發出“咣”的一聲,類似金屬碰撞的聲響,他詫異的抬起頭,問道:


  “為何會如此沉重。”


  這柄木劍大大超出普通長劍的重量,就算是同等大小的玄鐵劍,也不會有如此之重。


  許墨又試了一次,使出吃奶的勁,劍尖才緩緩抬起,顫抖不已,仿佛隨時都可能墜落;直到他以真氣透過手腕,這才將這木劍握住;然而此刻,他卻麵色赤紅,頭頂蒸騰如煙,看的出,已盡了全力。


  神秘人見此情景,笑道:“這可是深海鐵木所製,重量堪比玄鐵,韌性能比擬精金,入水即沉,絕非一般人能夠使用。”


  許墨瞧著那顫巍巍的劍尖,忍不住搖頭道:“你予我這個東西幹什麽?我又不會用劍。”


  雖然他也會幾路粗淺的劍法,但在這神秘人麵前,卻不敢枉稱會用劍。


  神秘人笑道:“正因為你不會,我才要教你用劍,你會了我還教你幹什麽——隻有劍法才會發揮天眼武魂入微的最大效果。”


  他停了停,慢悠悠的說道:“所謂‘刀走白,劍走黑’,劍法最重輕捷便利,劍本輕、薄、細、短,對付其他兵器時,隻有掠過其鋒,遇隙削鋼,以身法和招式變化取勝。對於真正的劍客來說,再沒有比能瞬息看透對手的招式更好的武魂了。”


  許墨道:“你的意思是說,擁有入微能力的我,最適合的是修煉劍術?”


  神秘人肅聲道:“沒錯,正是劍術,如果你有一手出色的劍術,也不會被崔媚娘的毒掌所製,你想想我是怎麽對付她的。”


  許墨略一搖頭,腦海中浮現出神秘人向崔媚娘刺出的一劍,電光石火之間,劍光刺破掌影,要達到這樣的效果,速度、力道、對招式的把握,缺一不可。


  神秘人笑道:“怎樣,動心了是嗎?和我學習劍術是你最好的選擇。”


  許墨目光一凜,正色說道:“我承認自己動心了,也承認你說的劍術是我最好的選擇這一說法,但我為什麽要和你學習,難道許家和青竹宗沒有好的劍法嗎?”


  他雖然如此說,可心底還有一層想法:“這黑衣人來曆神秘,三番兩次的救我,又要教我劍術,這世上真有這麽好心的人嗎?”


  神秘人像看穿了許墨的想法一般,“哈哈”笑了起來,語帶調侃的道:“你是怕我害你?你看我像壞人嗎?”目光中透出兩道寒氣。


  許墨也不躲閃,迎上目光,冷冷的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平白給了我一顆丹藥,又要平白教我劍術,容不得我不懷疑你,至於你是好是壞,隻有你自己知道。”


  許墨可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前世的經驗告訴他,天上掉的餡餅,大多數都是陷進。


  笑聲戛然而止,神秘人喝道:“許家許墨,別忘記你的命可是我救的。”上前一步,身上氣勢一起,壓迫許墨。


  一時間,許墨隻感覺身上仿佛壓著一座大山,身體骨骼被壓迫的“咯咯”作響,他強行擠出一點笑容,淡淡的道:“你若要我這條命就拿去,若不說清楚目的,我是不可能和你習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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