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兵臨城下
銀白色的月光流瀉而下,照在那蒼白的麵容上,比明月更加皎潔,忽而視線落在不遠處並肩而立的兩人身上,隔著層層薄霧,即使無法看清楚那人的五官輪廓,可那雙邪魅的鳳眸始終讓人印象深刻。
“阿漫,時間不早,我們……”他話音未落,蘇漫迅速轉身將人推進帷幔後麵,然後轉頭看了遠處,心一顫,不知那人究竟將方才那一幕看了幾分去。
略作猶豫,她也轉身走了進來,見君默希臉上正猶疑,微抬眼眸,輕聲道:“端王在前方。”
君默希臉色一變,心底徒然一驚。
“他怎會來此?”
“碰巧吧。”
蘇漫手上的動作稍停了一下,片刻,她道:“王爺恐怕要先離開。”隔著帷幔望向水麵的粼粼波光,她接著道:“從這裏到岸邊,王爺有幾成把握?”
君默希略作沉吟,平靜道:“八成。”因為他不敢排除中途是否會有人半路殺出來。
蘇漫點點頭:“王爺無礙否?”
君默希隻是靜靜看了她一眼,足尖輕點,白色身影瞬間從畫舫上飛躍而起,足尖不時觸碰到水麵,像是踏著月光的仙子朝遠處飛去。
輕紗還在搖曳,蘇漫轉身看著桌上還散發著香氣的酒盞,彎腰將君默希用過的杯子拿在手中,推開窗子扔了出去。
“噗通”一聲,水麵上蕩漾開無數的漣漪,像是在月光下灑落的璀璨繁星。
遠處畫舫在靠近,蘇漫背過身去,低垂的帷幔將她單薄的身影阻隔其中,視線被模糊,端王那雙淩厲的眼眸卻頃刻間生出無限光芒,他唇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摩擦著如墨的唇,溫柔至極道:“墨兒,沒想到那高人竟也是故人,緣分二字果真奇妙,看來本王也有看錯的時候。”
如墨黑眸閃過詫異,忍不住朝的前方畫舫看去,並不十分豪華,卻自有一番樸素精致,四處都落下了重重帷幔,隻能借著月光依稀看到晃動的身影,看來方才那熟悉的琴音便是從此處傳出來。
“既是故人,王爺可要上前去打個招呼。”
君瑞青眼中閃過一抹幽光:“不必,她自會求著本王。”
“墨兒不懂王爺的意思。”
低頭落下一吻,笑道:“很快你就會明白了。”
畫舫迅速朝岸邊靠近,蘇漫還在熱著那壺剩下的酒,酒樽已空,酒意正濃,外麵寒風拂麵,她看著修長纖細的十指,顫顫巍巍走過去按住琴弦,仰頭大笑,一陣淩亂的琴音流瀉而出,殘亂無序。
君瑞青跟如墨兩人眉頭微皺,低聲道:“看來撫琴之人此時心神不寧,倒是可惜了這月下景致。”
端王聽後但笑不語。
蘇漫獨自走在街上,身後幾道黑影迅速跟上,一路尾隨,東大街的轉角處,她故意放慢腳步,本想等著身後之人現身,迎接自己的卻是彌漫在寒風中的血腥味道。
片刻的功夫,身後已經聽不見半點聲音,冷冷勾了勾唇,她吐出幾個字。
“身手不錯。”
“姐姐。”
無比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輕巧的身形像是暗夜的鬼魅,手中握著的長劍還在滴著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寒意瞬間從腳尖漫延到脊梁,蘇漫的臉色在月光下蒼白如紙,努力穩住身形,她抬起清亮的眼眸看著蘇祈宣,一襲黑衣,兩道好看的劍眉斜飛入鬢,雖然母親有著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譽,而蘇祈宣的眉目多似父皇,並不像蘇漫的柔弱,英氣逼人,那時他神誌不清,身上多帶著少年的稚氣,自從被元瑾帶到落霞山莊之後,蘇漫總覺得他身上帶著殺氣,甚至讓人無端生出距離,無法親近。
“小宣,你將他們……”
“殺了。”祈宣順口接下話,笑著擦拭鋒銳長劍上的鮮血。
那麵上的從容,殘酷和冷漠,像極了那人。
“姐姐怎麽了,莫非你認為那些人不該殺?”
蘇漫怔在原地,酒意瞬間清醒。
“他們想殺你啊,姐姐。”蘇祈宣走近蘇漫,拿起長劍指向陰暗處倒在地上的屍體。
“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
蘇漫回過神來,忙催促他。
蘇祈宣卻笑:“姐姐盡管放心,這裏沒人能傷害得了我。”
心中凜然,她緩緩後退幾步,血腥味隨風吹來,濃重得讓人作嘔,抬起頭來,她看清了月光下他嗜血的臉龐。
“姐姐怕我?”
向前幾步,他伸出手扶著蘇漫的肩,像是被毒蛇纏繞著,掙脫不開,身體開始僵硬。
“姐姐怎麽在發抖呢?很冷嗎?”溫柔的聲音,十分熟悉的語調。
“沒有,隻是太突然了。”收斂了心神,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淡然。
“方才跟姐姐一起的那人可是有著常勝將軍之稱的景王君莫默希?”蘇祈宣圍著她走了幾步,繞到轉角處,而他視線落處,便是方才君默希消失的地方。
不等蘇漫回答,他笑著繼續又道:“看來姐姐已經有十成的把握了,為了那狗皇帝的江山,姐姐可真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大燕丞相,當之無愧。”
“小宣你在說什麽?”此言對蘇漫衝擊極大,臉上血色刹那退得幹幹淨淨。
蘇祈宣目光顫了顫,驚疑之色一閃而沒,隨即道:“姐姐想要做的事情,小宣已經料到,不知這是否像人們所說的心有靈犀?”
“你想要做什麽?”
一切如蘇漫所料,端王手中果真握著兵權,太後跟國舅爺想著坐收漁利,自然不會出手,而景王遠在邊關,他手中的三十萬大軍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待他一舉攻入皇宮,塵埃落定,反正還是君家的天下,不過是換個人當當而已,又有何妨。
禦林軍不過區區一千多人,還有內廷侍衛,總共加起來都不過兩千人,如何抵擋他手中強勢的八萬大軍?他早在城外紮營,隻等著一聲令下,便推翻這天下,改朝換代。
晨曦露出第一抹光芒的時刻,一如既往的平靜,隻是很多人都明白,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夕,即將泛起的腥風血雨即將來臨。
蘇漫依照原本的計劃和殷清來到相約的地點,等候君默希的過程當中意外的看到了君默然,那個她怎麽也不想看見的人。
而君默希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咯噔一聲,心底有什麽被打碎了,她笑了笑,無力坐在椅子上,在宮外,她本就不打算朝那人行禮。
“怎麽,不想看見我?”
他手持白玉扇,身穿藏青色錦袍,清貴絕倫,冷峻的五官下雕刻般俊美,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
他在蘇漫身側坐下,殷清見此有些坐立難安。
輸了,又輸了,蘇漫總算明白所謂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是什麽意思,不過最終也證明了他並不相信自己,即便是她賴以信任之人,也未必全心的幫助她。
左右打量了一眼,為了不讓計劃出現變故,殷清還是決定讓這兩人單獨相處會比較好,朝流風流雲看了一眼,他們嚴肅的臉上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乖乖跟著離開。
一時之間整個雅間內隻剩下蘇漫跟君默然。
他笑著凝望片刻,將手放在蘇漫腰上,薄唇貼著她的耳垂:“你說,皇叔今日會不會中計?”
蘇漫不語,伸手將人推開。
君默然也不生氣,拉過椅子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是否對朕的出現感到很驚訝?”
“王爺去找過皇上,這樣一來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了,微臣知道皇上想要做什麽,隻是恐怕今日不能如你所願。”
手中杯子卡擦一聲,鮮血從君默然指縫中流出,沾上了他的衣衫。
手腕一陣刺痛傳來,下一秒她整個人被翻轉,身子淩空,落地是瞬間又被重新按在桌子上,碎裂的瓷片卡在背脊,疼得她齜牙。
“皇上,不等演完這場戲嗎?”聲音沙啞了,她仍然在笑個不停。
耳邊一陣強烈的打鬥聲響起,君默然神色凝重,深深看了蘇漫一眼,最後還是將手鬆開。
“嘭”殷清的身體被撞飛,隔著門被人扔了進來。
塵埃揚起,他身上多了幾道血粼粼的傷口,口中不斷吐出腥紅液體,門外流風流雲跟一名女子激烈交戰,打得難纏難分。
蘇漫想要上前攙扶殷清,君默然快步抓住她的手。
殷清笑看著兩人,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對蘇漫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那女子一襲紅衣,妖嬈似火,手中軟劍如靈蛇舞動,血光四濺下,身姿輕盈翻飛,避過兩人的阻礙直奔君默然身前。
“狗皇帝,受死吧。”一聲厲喝,劍尖直指君默然胸前要害。
流風流雲眼神一凜,持劍擋住淩厲攻勢,君默然則拉著蘇漫後退幾步,到安全之地才停下。
“留活口。”
他淡淡開口,對於這個武功高強的女子絲毫不放在眼內。
紅衣女子看了蘇漫一眼,露出一抹足以傾城的笑。
“這裏沒有外人,皇上可真是將戲演得夠徹底。”蘇漫聲線冷卻下來,掙脫開被他包裹在掌心裏的手。
“演戲?”君默然冷冷一笑:“端王意圖謀反,讓人刺殺朕,此罪當誅。”話音堅決,擲地有聲。
那女子此時已經被製服,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而流風則從她身下扯下一塊玉佩,上麵刻著“清辭”二字。
君默然拿著玉佩放在手中把玩,笑看著蘇漫。
清辭是端王的字,蘇漫自然不會看錯,隻是沒想到他到底還是算計了自己,若非早有後招,定要輸得徹底,中毒是真,解藥怕早是他囊中之物。
“傳朕旨意,端王意圖謀反,立即抓捕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