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色心不改

  隻是他猜不透蘇漫的用意,這半年來她幾乎寸步不離跟在自己身邊,而丞相府一如既往,她目光也從不在任何人麵上停留,似乎她的整個世界除了政務便剩下自己了,隻是她絕不是那種甘於認命的人,從今日之事便能猜出。


  但他也看不透自己對於蘇漫的感情,究竟是利用多一些還是報複多一些,每當牽涉到她的事情總能讓自己輕易失控。


  “雙喜是你調教出來的人吧?”他目光盯著遠處,突然又道。


  李明德手心一涼,惶恐解釋:“皇上明鑒,奴才對皇上絕無二心。”


  君默然閉上眼,嗤笑一聲:“朕並不是在懷疑你,隻不過身邊這些個人是要好好懲治一下了,否則你這個大內總管怎麽當的下去。”


  李明德抹了一把冷汗,道:“奴才遵旨。”


  君默然獨自在禦花園遊走片刻,待暮色黃昏才又回到朝陽殿,蘇漫安靜躺在床上,顯然已經睡著。


  他走到床邊和衣躺下,顧及到她身上的傷,想要伸出手攬她的舉動又被生生止住,閉上眼也睡了過去。


  蘇漫聽到耳邊平穩的呼吸後,倏然睜開眼。


  “李公公,準備轎子送本相出宮吧。”


  “奴才遵旨。”


  她走後君默然也睜開了眼睛,盯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李明德進來後見他坐在床上,便將蘇漫離開之事說了一遍,他聽後隻是淡淡嗯了一聲。


  三更時分丞相府:

  兩道黑影利落的出現在院子中,幾個回落間準確無誤的進入一個房間,蘇漫正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端著一杯茶。


  “屬下參見主子。”


  “屬下參見主子。”


  蘇漫看向來人,勾起唇角:“一年不見,莫非你們武功退步了?”


  星魂道:“主子,並非屬下退步,而是這丞相府的守衛比那皇宮還嚴,屬下可費了不少功夫才混進來呢。”


  “嗯,不錯,嘴上功夫倒是見長啊。”


  “主子恕罪,大哥他無意冒犯。”星月忙道歉。


  “無妨,今日我有重要事情吩咐,你倆且聽好了。”蘇漫正要繼續往下說,門外此時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淩亂的腳步聲朝他們走來。


  “主子?”


  星魂星月臉色一變,右手下意識的按住劍柄。


  “大人,府中進了刺客,大人可否讓屬下進來查看究竟?”


  蘇漫背上一陣發涼,來人竟是流風,她整日跟在君默然身邊,這個聲音絕不會認錯,好家夥,為了監視她可真是舍得下本錢。


  蘇漫壓低了嗓音,慵懶道:“流風侍衛,這麽晚了你有何事?本相一直在房中安睡,並未看到什麽刺客,是不是你們看錯了。”


  “屬下不敢,為了大人的安全,請大人開門讓屬下查看清楚。”


  流風不依不撓,蘇漫已經猜到定是兩人進來時驚動了他們,不過也不能責怪星魂星月,畢竟流風的武功是大內高手裏麵最厲害的,能在他眼皮底下逃脫,至今天下也沒幾人。


  “本相累了,這裏沒有刺客,你們退下。”蘇漫沾濕手指,在桌上寫道:“用我做人質,讓人將那流風綁起,逃。”


  兩人相視一眼,星魂馬上抽出長劍架在蘇漫脖子上,星月則趁機將杯中茶水盡數倒在桌上,將那字跡淹沒,然後一腳將桌子踢開。


  房中聲響引得門外眾人臉色劇變,門被掌風震碎,流風震驚看著架在蘇漫頸脖上的長劍,動作頓住。


  “退後,否則我們便殺了他。”


  流風不敢拿蘇漫的安全做賭注,皇帝將自己放在這裏顯然對蘇漫極為重視,出了任何差錯他都承擔不起,不甘不願的往後退去。


  “你們用繩子將他綁起來。”星魂劫持著蘇漫,一步一步朝門外走去。


  侍衛們麵麵相覷,一時猶豫。


  “還愣著幹什麽,去拿繩子啊。”流風一聲冷喝,很快有人用繩子將他綁住。


  “你們全部後退,放下劍。”


  一時之間都是兵器落地的聲音,星魂星月退到院子中,見侍衛們遠遠褪去,星魂才小聲道:“主子,得罪了。”


  蘇漫麵色平靜,並不做聲。


  “走。”


  狠狠將蘇漫推出,兩人施展輕功朝屋簷上飛掠而去,流風本有機會將兩人擒住,卻因為全身被綁動彈不得,蘇漫見他一臉陰沉,不由暗笑,隻怕這高傲的侍衛不曾有過如此狼狽一幕。


  按理說此事應該是立刻傳到君默然耳中,但他卻一反常態,全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樣更是讓蘇漫懷疑,本來還在猶豫的計劃看來是必須付諸於行動了。


  三日後榮華殿為雲國使臣設宴,蘇漫身為重臣自然也在其中,雖然討厭此等場合,卻幾乎每場宴會都少不得她的身影,接待使臣尚好,沒有太後跟後宮那群女人在場。


  宴席尚未開始之際,群臣早已經落座,隻差高坐上那一抹明黃及雲國的使臣,蘇漫興趣缺缺,眼睛則不著痕跡的朝旁邊侍衛跟武將瞟去。


  不久隻聽得一聲皇上駕到,那俊美冷峻的男子便由一群宮女和太監簇擁著緩步走來,明黃色龍袍服帖的穿在他身上,腰間玉帶纏身,金冠束發,月下更顯風姿迥然,經過蘇漫身前,他目光狀似不經意朝她身上來看,薄唇微動。


  “阿漫今夜真美。”


  隨未出聲,蘇漫卻讀懂了他的唇語,若不是礙於場合,她定狠狠剜他一眼。


  皇帝落座,群臣高呼萬歲,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著,接著雲國使臣進場,蘇漫目光朝那兩人看去,略略一眼便將視線移開。


  雲國年年進貢,歲歲來朝,使臣每年來大燕不過是例行公事,走一遭聊表敬意,根本上並未多大意義。


  接著便是不勝其煩的歌舞助興,無非琴藝舞姿,蘇漫興趣缺缺,目光在場上飄來飄去,最後無意落在君默希身上,他淡漠仿佛塊冷玉,眼神空漠漠的,仿佛眼前這一切與他無關,而他整個心魂,都在雲深不知處的彼岸。


  蘇漫隻望一眼,便將目光收了回來,忽然如有所感,抬眼又撞上君默然一雙明亮無匹的眸子,當下微微一笑,然而他神色冷峻,半分也不曾消融。


  “丞相大人心不在焉,莫不是這些女子都不能引起大人興致?還是說上麵那位的功夫更勝一籌?”


  側目看去,方才心思不在此,竟沒發現端王坐在她旁,暗自皺眉,他為人陰毒刻薄,恐怕早就因上次災銀之事產生懷疑,此時竟當著皇帝的麵明嘲暗諷,存心教她難堪,想到此蘇漫隻得笑道:“王爺說的哪裏話,臣興趣缺缺是因為不懂得欣賞,哪裏及得上王爺府中,恐怕能與聖上的後宮媲美。”


  場上都是精明之人,兩人交鋒自然都裝作視而不見,否則不管得罪了誰是吃不了兜著走。


  端王聲音略提:“大人此言差矣,人不風流枉少年,不過也不是誰都有蘇大人那般福分,能為聖上分憂。”


  蘇漫恨得咬牙,又道:“王爺說的是,如王爺這般能耐也是少有啊。”言罷平複了心緒彎起好看的眉眼。


  端王手一頓,眼中驚豔之色一閃而逝,忙垂下臉灌下滿杯醇酒。


  朝中人對蘇漫跟皇帝之間的傳聞心照不宣,從來少有人敢在麵前斧然談論,端王此時提起此事,挑撥之意一覽無餘。


  但貪生怕死之人畢竟居多,即便是擺上台麵的事實,也從來不敢有幾日對蘇漫言語挑釁,頂多在背後冷嘲熱諷,蘇漫朝高座上看了一眼,重重計較隻在一念之間。


  蘇漫夾了一塊八寶鴨放在口中慢慢咀嚼,但覺味四溢味絕倫,向他笑道:“如此良辰如此,提起此事卻有些掃興。要是王爺你有興趣聽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等哪天我細細給你講來,來來來,吃試試這八寶鴨,果然是禦廚房做的,和自己家的就是不一樣,難得的好滋味。”說著給他夾了一片。


  端王一怔,隨假嘿笑道:“蘇大人好興頭,好,我就嚐嚐這禦廚房的八寶鴨。”


  蘇漫餘光覷見流雲此刻正垂頭聽身旁一人說著什麽,而望向場上的眼光冷厲如電,心中不免一緊。


  就在此刻,門口有內侍忽然提高嗓門喊了一句:“啟稟皇上,美人坊來獻舞!”


  美人坊是民間歌舞坊,舞者個個絕色,舞姿非凡,確都是接著的正當生意,從不屈服權貴富人,因此得名。


  蘇漫一愣,倒是來了幾分興致,目光不禁帶著趣味。


  大殿本來人生喧嚷,此刻被這些舞者影響,登時鴉雀無聲,那身段,妖嬈無比,盡管均以輕紗掩麵,仍不難讓人猜出那若隱若現之下的美若天仙。


  端王在旁歎了口氣,似乎頗為遺憾,“這些美人兒非要把自個兒的臉遮起來,當真是暴殄天物。”


  “色心不改。”蘇漫聞言在心底暗罵一聲。


  此時又有一名臉上帶著金色麵具的女子舞動著走上場來,腰肢柔軟如水蛇,動作優美勾人,端王瞧得嘖嘖有聲:“以前可沒在美人坊裏見過這美人,原來又有了新玩意兒。”


  這出場果然氣派十足,蘇漫想微笑,不知為何口中卻有些不安,隻能抬手飲盡樽中酒。


  那帶了黃金麵具的舞者肅立中央,周遭舞者隨著樂聲起伏,待得笛聲稍停,驟然間動作突變,舞姿交錯迷亂人眼,忽轉綿柔幽怨,反身伏地,如折如行,銀巾無風自動,變幻無方。


  樽中酒已空,身後執青瓷壺的侍早已為場中舞蹈目眩神迷,竟顧不得填酒。蘇漫的目光向周遭掠了一圈,發覺諸位同仁皆是心神已醉,熏熏然不知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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