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麻麻,他是誰啊?”小菜包瞪著這個怪蜀黍。
“他他——”許保國嘴裏嚼著蛋糕,目光定在小菜包身上,突然就愣住了,然後也噎住了,翻著白眼,痛苦地伸出手,“給我水。”
一分鍾後,好不容易平緩下來的許保國湊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小菜包,後者嫌棄地往後直退,將這個滿臉胡茬的怪大叔推得離自己更遠一些。
“你兒子?真是你跟沈凱風的兒子?”
得到肯定答複後,許保國摸著下巴唏噓感歎了好一陣。
“不行,老師也得回去生個娃了,順便……”他身體向前傾,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有人找到我,他們在調查當年的手術情況。”
顧嘉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片刻後她才緩緩說道:“應該是楚婷婷。”
“楚婷婷是誰?”許保國疑惑地問道,“不管了,我得趕緊回去,把那些報告整理一下,確保它們不會出事。”
聽到“報告”二字時,顧嘉月眼瞳縮了下,她當然明白,報告指的是病例檔案、火災事故處理報告等等。
“好,”她的聲音異常沉靜,“你提供一個銀行帳號。”
“喲嗬,還真大方啊。”許保國咧嘴一笑。
“那是,我手頭上那一千萬生男嗣費還沒花完呢。”顧嘉月微笑,雙手放鬆地放在沙發扶手上。
“……”
許保國沒說話,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用餐巾紙使勁擦擦嘴,吃飽喝足地往後一靠,愜意地沉吟了片刻,朝她擺擺手。
“老師回家了,你好好過日子吧,別成天折騰了,紅包嘛,逢年過節孝敬一下就行了,多的你自己拿著吧,省點花,萬一你老公找了小三要把你掃地出門呢,”許保國捋了捋頭發,露出一個極其真誠的眼神,語重心長道,“聽老師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別太相信男人,錢才是最重要的。懂嗎?”
顧嘉月坐得筆直,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心裏卻在盤算一件事情——此時如果將杯子砸到他頭上,要賠多少錢。
某人卻似完全沒注意到這種危險,晃了晃頭發直愣愣往上衝著的腦袋,還衝著過來結帳的女服務員自以為帥氣地眨了下眼睛,然後從兜裏拿出一個皺巴巴的紅色信封,塞到小菜包手裏。
顧嘉月微愣,接下來又是一番虛情假意的你推我讓。
“許老師不用了。”
“收下吧,好歹我也是長輩。”
最後顧嘉月勉強收下紅包,整個過程中,小菜包都是一臉空白地看著這兩個大人。
“就這樣吧,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這段時間我們也別聯係了,債賤。”
說完,許保國整了整豎起的衣領,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他的身影被正午的太陽拉得極長,斜斜地投在地上,平添一絲蕭瑟的氣氛。
顧嘉月搖搖頭,不知為何有點傷感。
“麻麻,這怪大叔到底是誰啊?”
“麻麻以前的熟人……對了,看看這紅包裏有多少錢?這麽薄,估計也沒多少……”
打開紅包一看,母子二人都啞然了。
紅包裏麵,沒有一張鈔票,隻有一張白紙,上麵寫著“欠條”二字,下麵是一個令人震驚的大數額。
“麻麻,這這是什麽啊?”小菜包眯著眼睛,磕磕巴巴地分辨著鬼畫符一般的大寫數值。這孩子雖然比同年齡段小孩多懂不少,但很多字還是認不全。
“什麽都不是,別管它了。”顧嘉月歎了口氣,將欠條連著信封撕成碎片,覺得剛才居然有點感動的自己真是瞎了眼。
“走吧,對了,遇到這叔叔的事情別告訴你爸。”
“曖?為什麽啊?他該不會是——”小菜包突然一臉震驚地抬起頭,“他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隔壁老王?”他一邊說,還一邊嚴肅地點點頭。
“胡說什麽呢?還有誰告訴你隔壁老王這個詞的?”顧嘉月給了他一個爆栗,傷神地撫額,不是給他找了兩個高質量的保姆嗎?怎麽依然不時爆出這些奇怪的詞?可見小孩子主動尋求被環境汙染的能力是你怎麽擋都擋不住的。
回家的路上,是顧嘉月開的車,小菜包玩累了,在後座坐著打盹,腦袋直往下墜。她專注地盯著前方,緊抿嘴唇,掠過一個又一個路標,腦海裏不時浮上一些思緒。
十六年前的記錄,應該不可能聯上網,輸入數據庫。從好的一麵來說,某些細節問題不容易引起質疑,從壞的一麵來說,也不容易修改。如果有人願意投入血本,不計代價去翻找塵埃中的過去,也未必不能找到蛛絲馬跡。然後,循著這些細微線索,逐漸揭示當年發生的事情,然後從黑暗中走到她麵前,指著她,冷笑著說——“你這個假貨!”
她仿佛看到了這一幕,也勾起唇角,在大太陽底下拽出一抹冷笑,假貨又怎麽樣?假作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誰能斷定?冰冷的陽光經過車窗漫射,映在她緊繃的側臉上,塗著口紅的嘴唇唇形完美,微微上揚,襯得膚色更加雪白。
車後座裏,小菜包靠著沙發後背,已經睡得天昏地暗,渾然不覺。
手機鈴聲響了,看了下來電顯示,顧嘉月微微挑起眉毛。
是林小桐,倒是有點意外。
剛接通電話,林小桐迫不及待地問道:“融匯辦學的那個事情,你沒爆料給遠聞報吧?”
顧嘉月動作一停,若無其事道:“沒有,怎麽了?”
“你看看他們的網站吧,不,不用,現在全網都是了,到處都是這條新聞。”
“等下,”顧嘉月將平板拿起來,打開微博,黑色加粗的新聞標題闖入眼簾——《一個白血病家庭的愛與絕望》。
這標題還挺煽情的,她想,匆匆瀏覽一遍,十秒鍾內就讀懂了大概。這篇新聞報造介紹了融匯合辦的學校項目中出現的患病事例,重點引用了患病數據,還介紹了各種裝修材料中所含的化學成份,而且據說還做了個完全模擬采樣測試,圖文搭配豐富,引用有理有據,配合學生家長那絕望的眼神,滄桑的麵容,讓人一看就湧上辛酸之情,再一看評論數與轉發數,已經達到一個令人吃驚的數字,也難怪一下就上了頭條,引起群情激奮。
“真不是你抖出來的?”
“至於嗎?我犯得著故意找袁總麻煩嗎?我們還是朋友呢,”顧嘉月懶洋洋道,“那麽多家長,他們不會去爆料啊?這又不是多麽機密的事情。”
林小桐一想也是,雖然說這朋友含金量沒多少,她納悶道:“這新聞不已經壓下了嗎?我聽說袁總早給所有家長付了封口費,也打點了行業內重點報社。怎麽偏偏現在爆出來了?”
“偏偏是什麽意思?現在很關鍵嗎?”顧嘉月坐在沙發上,對著陽光悠閑地看著自己閃閃發光的水晶甲。
“當然關鍵啊,寧和正在跟融匯爭一個基建的重大項目呢,政府投資,重點建設項目,投資數目至少十億。”
“是嗎?”
“兩家都是誌在必得的,袁總剛當上總裁,一大幫子叔伯老臣都盯著呢,拿下這個項目,他的位置才算穩了,至於楚總,雖然他那些叔伯長輩都讓楚文德清理了,他下麵兩個弟弟據說都對商業沒興趣,老三個是藝術青年,在國外念美術專業呢,老幺就更不可能了,據說是個玩樂隊的,生活方式跟正宗楚家人不太一樣,喜歡泡夜店啥的……”
顧嘉月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那天冷餐會上的一幕,少年在桌子上雙眼迷離地扭動著肢體,跳得極嗨。
林小桐的聲音仍在繼續。
“但是他畢竟是楚文德前妻生的,俗話說母以子貴,子以母顯。在楚家沒有母親撐腰,楚鈞怎麽著都心虛吧,而且據說最近他爸對他不太滿意。”
顧嘉月靜靜地聽著,中間還打了個小小的嗬欠,表現得好像不太在意這件事情,但因為生活無聊,大把時間空閑,閑著也是閑著,就姑且聽你八卦一下的樣子。
“所以呢?”
“所以我懷疑,也許是楚鈞自己忍不住幹出了傻事。”
“傻事?”顧嘉月一下就來勁了,“你是說楚大少自己爆的料?這不挺精明嘛,不求手段打擊對手,有什麽不行?”
“當然不行了,學妹,你還是呆子氣太重了,你不懂的。這方麵就像核對峙,雙方都說不上完全清白,手裏都有核按鈕,誰先揭對方的汙點,就等於率先開始核打擊,也必然招致核報複。”
“哦,也許他真的急了呢。”顧嘉月蜷縮在沙發上,滿不在乎應道。
——就算他不急,他身邊的人未必不急啊,顧嘉月想著,冰雪般的麵容微微一笑。
情感需求,永遠是一個人無法回避的缺陷。
其實王若英也是個理性的女人,她想以理性的方式證明自己在楚家的價值,幫自己的未婚夫拿下這個項目,贏過安小然妹妹,於是向報社爆料。雖然大部分A市的重要媒體都被融匯打過招呼,但總有將流量看得比一切重要的媒體存在吧。王小姐的問題是,她身在這個圈子裏,比起安小然妹妹而言,城府與想法要豐富得多,了解更多內情,但有時半桶水還不如一桶水,她是好心的,但好心卻捅了馬蜂窩,帶給楚鈞更多麻煩。
說來就像明末李自成打到北京城,崇禎帝手刃公主時的名言——汝何生我家!王若英如果並沒有生在這個圈子,也許壓力小得多。
“也許吧。”林小桐在一番思忖後點點頭,得出了下麵一段話的結論。
“不管是什麽情況,沈家也必然不會罷休,我看啊,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管他呢,反正我如今隻是一個無所事事的闊太而已。”
“哼,你是要拉仇恨嗎?”林小桐說道,自卑地看著自己粗糙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