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請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做公益有什麽問題?學姐,你是不是有點……太憤世嫉俗了。關心社會弱勢群體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嘛。”顧嘉月回憶起了大學時代,當時林小桐好像沒有那麽偏激啊,到底她這些年遇到了什麽,變得這麽的勢利,這麽的負能量。
“錯!”林小桐高談闊論道,“有錢人隻要做到不偷稅漏稅就行了好吧。”她看了顧嘉月一眼,突然綻出了一朵諂媚的微笑:“當然啦,學妹,我不是在說你和你老公啦,你們還是蠻好的啦,有錢人也不一定全部為富不仁啦,嗬嗬嗬嗬……”
顧嘉月額角跳了跳,泰然自若道:“不說這個了,學姐,你為什麽要調查孤兒院呢?我覺得挺好的啊,他們的帳目都是公開的。”
“好?學妹你是被保護得太好了。你不知道啊,他們那個核算很不規範,年檢不合格,幾年無故死了好幾個病孩。裏麵水可深著呢,而且,你知道嗎?”林小桐身子朝前傾了下,她的主要興趣始終還是在更驚爆的新聞方麵,在隨便評點了幾句帳本疑問後,嚴肅不到多久,就將焦點轉移到緋聞上,繪聲繪色地說起了孤兒院院長與那個愛心基金會的張牧師有著不可言述的關係。
其捕風捉影,眉飛色舞的模樣跟三姑六婆也沒什麽兩樣,顧嘉月嘴角不斷抽搐,暗想這位學姐確實挺像狗仔的,越來越猥瑣陰暗了,真為她墮落的靈魂感到憂傷,阿門。
“我跟你說啊,你別不相信,我這種事情是見得多了,表麵上誰不是人五人六,人模狗樣的,但越是表麵上道貌岸然,真實麵貌越是肮髒醜陋,再說那些神父啊牧師啊,不都喜歡孌童嗎?那個張牧師,說不定也是個變態。我聽到關於他的好些傳言了,聽說他啊喜歡多劈。多劈你知道吧?要不要姐給你普及一點常識?”
顧嘉月眼瞳微微一縮,遊移的日光穿過室內盆栽的枝葉,在她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讓她的笑容顯得有些奇怪,又有些漫不經心。
“學姐,說這些話可是要證據的哦,轉發五百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林小桐撇撇嘴,失望地嘀咕了幾句,內容大體是“就知道你們這些膚淺的人不會相信”雲雲,突然掃了坐在她身後的陳師傅,突然眼睛一亮,似乎對這寬闊的胸膛,高大的身材,硬派的表情產生了興趣,鬼鬼崇崇地探過身來,跟顧嘉月咬耳朵。
“這是誰啊,怎麽一直跟著你?長得挺不錯的哈,挺帥挺有氣質的。”
顧嘉月有點意外,順著她垂涎的視線看了陳師傅兩眼,再看了看林小桐,真想不到她居然喜歡這種類型。客觀來說,陳師傅長得還算五官端正,但怎麽也說不上帥哥吧,頂多算是酷哥。
陳師傅似乎也感受到前麵投來的熱忱視線了,耳朵動了動,端著杯子喝了一口,側了個身,似乎在觀賞窗外風景。
“司機兼保鏢。”
“哈?”林小桐不信,突然拽出一抹賊笑,“哈哈,別騙我了,他肯定是那個,其實今天你們是偷偷過來約的吧?”
陳師傅一口咖啡猛噴出來,全噴到玻璃窗上。
這還是第一次顧嘉月看到他失態,由此可見林小桐作為一個狗仔,不,獨立記者,把人搞窩火的功力還是很強的。
“這位小姐,請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謝謝。”陳師傅走過來,彬彬有禮道。
“哦,對不起啦。”林小桐嬌羞地對了下手指,那姿態之扭捏,讓顧嘉月不忍目睹地捂住額頭,把她拉到一邊。
“學姐不是吧,你喜歡這種?”
“當然啦,”林小桐承認得特別利落,反而讓顧嘉月無話可說,“之前就是他從惡犬爪牙下救了落難中的我啦。當我以華爾茲舞步的方式倒在他懷裏時,我就知道……”
“學姐,是我趕走狗的喂,而且以華爾茲舞步的方式倒在懷裏是神馬東東?明明是你自己跳下來的好吧,還差點摔了個四仰八叉。”顧嘉月提醒道。
“哎喲不要那麽在意細節啦,總之像那麽給人安全感的型男太少見了。現在的男人嘛,普遍太挫,要麽像你老公那樣的,帥是帥,可太沒有安全感啦……”林小桐嘮嘮叨叨地述說著,讓顧嘉月不由得眯起眼睛,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坐在一邊的陳師傅縮了縮肩膀,身上一陣惡寒。
一直到家,顧嘉月都想著林小桐的話。
“我跟你說啊,這個張牧師,別看一副平和溫柔,悲憫世人的模樣,其實聽說特別貪錢,為錢不擇手段。據說他名下有十幾套房產,學妹你想想,在A市啊,有十幾套房產是什麽概念?賺得可真是盆滿缽盈啊,隻可憐那些孩子們。他說自己是海外富二代,其實我調查過,壓根沒有的事兒。”
書房裏,顧嘉月注視著百度百科。
張牧師的頁麵上,洋洋灑灑寫滿了一長條光輝履曆。
“張約翰牧師,出生於1970年M國,1997年拿到哲學博士學位……有多部中英文神學著作……兒童慈善基金會主席。”
顧嘉月看著這些頭銜,嘴角勾起一個略帶諷刺色彩的笑,她的目光移到頁麵右上角,上麵是一張半身照的照片。照片上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袍,笑容溫和,令人一見就生出信任感。
曾經……她也是如此。
麵前仿佛出現了一個時光漩渦,時光逆流。
十八年前——
“寶貝,媽媽去前麵買點好吃的,馬上就回來,你在這裏站著,乖乖等著媽媽,好嗎?”年輕女人柔聲說道。
“好。”女孩大約十歲大小,乖巧地點點頭,想到熱乎乎的包子,吞了下口水。
“乖孩子。”年輕女人笑了笑,心裏卻油然而生一陣心酸。
她的女兒,本來也可以像其他女孩兒一樣,過著幸福的生活,不必像現在一樣跟她一起躲躲藏藏,過著苦日子。
她想著,走向前麵的早點攤,卻不知這是她們母女最後一次見麵。
片刻後。
“你們幹什麽?我媽呢,媽。”女孩尖叫道,不斷掙紮,卻仍然敵不過成年人的力氣,被一群人塞到汽車裏,當著路人的麵呼嘯而去。
她跪在車椅上,眼睜睜看著母親驚恐地叫喊著,一路跟過來,距離卻越來越遠。
路邊的枯葉在風中悠悠落下,在地麵翻轉著。
風卷著枯葉飄到修道院。
天色昏暗,穿著長袍的修士們在修道院的走廊上來來回回。
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間裏。房間隻有五平米大小,一扇窄小的窗戶,裏麵除了一張床沒有任何家具。
她蜷縮在床上,在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
咣當一聲,一直被鎖著的門終於開了,一個穿長袍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
他長得很好看,說話也很和氣,看著披散著頭發,蜷成一團的女孩,歎了口氣,說道:“利莎,你還好嗎?”
她搖搖頭,沒說話。
“你為什麽不能信任我,跟我做朋友呢?為什麽就不能做個乖孩子呢?”
被稱作“利莎”的女孩看了他一眼,挪回目光,手指抓著自己的衣角,不言不語。
年輕男人坐在她身邊,溫柔地撫摸著女孩因為缺乏營養而顯得幹枯的頭發,手指來到窄小的肩膀下,感覺那個小小的身體輕微地哆嗦了一下,繼而一動不動,如同石頭般僵硬。
真是個倔強的孩子啊,男人想道,將目光移到一邊,突然發現那女孩手裏似乎藏著什麽。
“你手上藏著什麽?”他不顧女孩的掙紮,掰開女孩的手,將那東西拿過來。
是一團皺巴巴的紙,上麵用鉛筆塗鴉著什麽。
雖然筆法稚嫩,且房間昏暗,但仍然隱隱約約勾勒出一個女人的形象,女人手邊牽著一個小小的孩子。
年輕男人看著這張勉強稱得上“畫”的塗鴉,再看看那低頭坐在角落裏的小人兒,陰影中她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就像停留在殘葉上的蜻蜓翅膀,那麽小,那麽弱,同時也那麽……倔強。
他帶著一種惡意,不動聲色道:“你還在想那個女人?”
“她不是那個女人,她是我媽媽,她是個好人。”女孩猛地抬起頭,憤怒地衝著他大叫道。
就算隻是個因為營養不足而顯得格外荏弱的小孩,仍然能從其清秀的輪廓看出日後的美麗。
年輕男人冷靜道:“利莎,你知道不是這樣的,你在欺騙自己。你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她詐騙勒索他人,也根本不愛你,所以才拋棄了你。你如果總是這樣,在記憶裏美化她,你也會變成像她一樣的女人。”
他歎了口氣,瞧她的眼神更加悲憫了,眼窩與臉頰在陰影裏顯得更加深刻了。
女孩低頭不語,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心說不是她拋棄了我,而是你們這些壞人搶走了我。
他拍了拍她的臉,遺憾地說道:“那麽,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衣角卻被一隻小手牽住了。
女孩仰頭看著他,懇求道:“張牧師,我想出去。你能帶我出去嗎?”
他停下步伐,唇邊浮現出一抹篤定的微笑,緩緩在臉上漾開,他低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將手放在她臉側。
從小窗邊透過的光芒照亮了她秀麗而蒼白的臉。
“利莎,我當然可以帶你出去,隻要你能做個乖孩子。”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躁熱感,手指也從她臉頰挪開,來到她唇上,描摹著她的唇線。
張牧師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眼神裏帶著一種奇特的光,他身上的氣息讓她想起某些冷血爬行動物,黏膩卻讓人窒息,甚至能將空氣凝滯住。
危險,恐懼,想尖叫,卻挪不開步子,也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