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愛她就是給她自由
回去之後二人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沒有了拖油瓶攪局,沈凱風極為滿意,親手布置了一頓極為浪漫的晚餐,吃到中途還拿出了準備好的小禮物,不是財大氣粗的鑽石,而是一個車鑰匙。
“親愛的,我記得你早就拿車本了吧,有了這輛車,你以後上班就方便多了。”
“可我都辭了啊。”顧嘉月有些興趣缺缺,誰有了一千萬還想當個每月五千的助理啊。
“不是這個。”沈凱風鄭重其事地宣布了一個消息——顧嘉月在交通設計院的職位仍然保留著,當時她的離職隻是被視為長期休假處理。說到這裏,就不得不佩服資本的力量。對一般人而言,怎麽可能五年不上班,單位還給你留著位置呢。但沈總裁就能做到,不說沈家的人脈與權勢了,隨便表露點心意,底下就有很多人給設計院聯係,不就一個普通員工職位嗎?趕緊給人家留著,說不定人家哪天心血來潮了來筆讚助呢是不?
此時沈凱風得意洋洋地幻想著顧嘉月的回應,親愛的喜歡有自己的事業與空間,以前他不當一回事,現在一想,誰都得有自己的圈子,如果勉強他放下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喜好,硬要他融入其他圈子,他也會崩潰的,崩潰了自然會各種作啊,所以老爸說的是對的,互相尊重才能夠發展得更長遠,才能白頭到老,珍愛一生。
“謝謝,”顧嘉月說道,然後用叉子將一口意大利麵送入嘴裏細細嚼著,嚼了幾分鍾後突然說,“你為什麽一定要我上班啊,你就不能大方點養我嗎?家裏缺我這份工資嗎?”
“啊?!”沈凱風猝不及防地愣了,眨巴了兩下眼睛,疑惑地撓了撓頭。
這戲發展怎麽跟他想的不一樣啊?
晚上沈凱風起身跟基友吳昭聊天。
首先他興高采烈地宣布了自己跟顧嘉月再次複合的消息,睡意濃濃的吳昭隻是很輕蔑地哼了聲,對他們這種時打時鬧時纏綿時敵對,分分合合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神經病戲碼表示不屑一顧。
沈凱風也不管他的反應,接下來自顧自問道:“如果一個過去很愛標榜獨立的女人,突然叫你養她,這是怎麽一回事?”
吳昭拿腳指頭思索也知道這個女人指的就是顧嘉月,不假思索道:“說明你給得還不夠。”
“還不夠?我都讓她出去工作了,大力支持她發展自己事業了,怎麽不夠?”
“老沈我跟你說,這是人家本來就有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是一種默契與信任。”
“啊?說具體點。”
“具體來說,就是無論她去做什麽,見什麽人,都要有充分的信任,而不是像個醞壇子一樣,派人跟在她身後,每隔十五分鍾,就打電話盤問。老沈,這不叫愛,這叫監禁,監禁你懂嗎?愛她就是尊重她,給她自由。”
這一番震耳發聵當即就讓沈凱風懵逼了,半響才訥訥問道:“沒那麽嚴重啊,我看她挺好的啊,挺自由的啊。”
“那是人家有修養,不跟你一般有見識。可就算再有修養,心裏也鬱悶啊。所以人家才會得抑鬱症,這都是你害的。抑鬱證你懂嗎?是本世紀最大的癌症,不好好對待的話說不定會出人命的。”
吳昭覺得自己總算找到了發泄的時機,說了好些危言聳聽的話才得意洋洋地掛斷手機。
他的目光移到自己手邊的筆記本屏幕上,看著沈凱風坐在沙發上,一臉恐懼縮著脖子的模樣,不由得捶桌大笑起來,笑得幾乎嗆住。
也許這一席話真的震撼了沈凱風的心靈,讓他這陣子對顧嘉月極其寬容。雖然為了安全,出門在外,陳師傅還得跟著,但不必像過去那樣貼身跟著。
顧嘉月驟然解綁,臉色也好看不少,但感冒狀況仍然嚴重,她又不想叫私人醫生,於是一天自己去了趟醫院。
午後兩點鍾時,醫院大廳中的前台小姑娘睡得迷迷糊糊之際,突然聽見一個女聲響起。
“小姐?”
小姑娘攸然睜開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女人。門外天色陰沉,絲絲小雨中夾雜著雪花,連女人睫毛上都夾雜著幾粒雪,在燈光下折射出鑽石般的光芒。她的臉生得極美,不是那種豔光四射的美麗,也不是那種小家碧玉的嬌柔清秀,而是一種很標準的美,皮膚潔白,眼睛明亮,臉部線條如藝術家雕塑一樣完美,但同時又帶著一股柔和。她大步走過來,朝小姑娘一笑,露出一口潔白如玉的牙齒。
小姑娘剛剛二十出頭,臉莫名其妙就紅了,回神過來趕緊說道:“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
顧嘉月微笑道:“我想找個醫生。”
來醫院的自然是找醫生了,小姑娘殷勤道:“您要掛號嗎?普通門診還是專家門診?”
不知為何,客人臉上現出一副突然想笑又硬生生壓下去的表情,好像想起了什麽,眉毛一揚,說道:“不了,我找許保國。”
啊?小姑娘傻眼了,磕磕巴巴道:“可、可是,他不是醫生啊。他隻是一個……”
顧嘉月打斷她的話,問道:“保安室在哪裏?”
她得到答案後,毫不猶豫地往那個方向走去。小姑娘還在後麵發愣,以為自己午覺沒睡醒。不是說看醫生嗎?可許保國隻不過是個邋遢保安而已。難道說,兩人其實是舊識?
保安值班室就在一層走廊的盡頭。
門是虛掩的,推開門,一把閃著寒光的水果刀擦著顧嘉月耳際飛過,削掉好幾根發絲,咣當一下掉到地麵上。
“哎哎,怎麽又射偏了,我這眼睛視力喲,果然年紀大就不中用了。”頭發蓬亂,胡子拉碴的大漢摳了摳鼻孔,頗為遺憾地大呼小叫著,從椅子上起身,似乎要去撿小刀,卻被顧嘉月搶先一步,撿起了水果刀。
“謝謝啊。”漢子重新坐到椅子上,一條腿壓到另一條腿上,理直氣壯地將手往前方一伸。
顧嘉月笑吟吟地將水果刀裝進自己包裏,說道:“許老師,好久不見啊,你還是老樣子。”
這如白開水般平庸正經的名字確實屬於這枚邋遢不羈的大漢。他其實不到四十歲,穿著一身保安製服,身形還沒來得及臃腫發福,然而卻依然給人一種鬆垮垮的印象,然而眉眼細看卻很端正,甚至可以稱得上英俊。
許保國失望地看著那隻遠離自己而去的水果刀,歎了口氣,懶洋洋道:“顧小姐啊,不,我看了新聞了,你又是沈太太了,有何見教?不管你有什麽事,先把我刀還給我?”
“不行啊,您老不是視力下降了嗎?老人家別成天玩刀了,不小心傷到自己了怎麽辦?”
“老人家?”許保國如被耗子咬到屁股般跳起來,氣咻咻道,“誰老了誰老了?跟你講,我還可以再戰五百年,給你做一百次整容手術都沒問題。”
“噓。”顧嘉月沉下臉色,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說什麽呢,人家可是天然美女。”
雖然是抱怨,然而此時她的臉色卻比前幾日明豔得多,說話的語氣也帶著少女般的嬌嗔意味。
“好了好了,天然美女,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遇到你這個天然美女。上次見麵時不是說了嗎?沒事的話就一輩子也不要見麵,不,最好連下輩子也不要相見。”許保國唉聲歎氣地咕噥著,瞟著站在自己麵前明眸皓齒的美女,腦海裏卻浮現出一副畫麵——漆黑寒冷的夜裏,十四五歲的少女滿身都是汙泥,被自己從河裏撈出來,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也是在一個狹小的房間,她剛剛醒過來,用一雙滿是驚惶與仇恨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全身滿是傷痕,半邊臉血肉模糊,幾乎全毀,看見自己的一瞬間弓著背,喉間發出瀕死幼獸般的嗚咽。
那幅畫麵漸漸與眼前的顧嘉月合為一體,昔日的幽靈漸漸淡去,許保國搖了搖頭,突然話鋒一轉,“說吧,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許老師,想你了唄。”顧嘉月瞟了他一眼,拉過一張手工製的木椅,坐了下去。
“別說廢話,是不是又要找我擦屁股,收拾爛攤子。”
顧嘉月的眉頭蹙得極緊,說道:“許老師,你說話就不能好聽點嗎?”
“哦,”許保國點頭,想了想,突然咧嘴一笑,“不行,咱是粗人,說不出好聽的話。沈太想聽好聽的話,恐怕要失望了。”
“許老師,”顧嘉月歎了口氣,“我就直說吧,我是來拿我母親的遺物的。”
“你母親的遺物?”許保國頓了一會兒,緩緩抬頭,訥悶道,“你母親的小房子你不是賣了嗎?難道還有別的遺物?”
顧嘉月臉上的笑容緩緩淡去,說道:“許老師,別開玩笑了,我說的是我媽的遺書。我單獨出來一趟不容易,快給我吧。”後麵那句話屬實,因為擔心她的安危,現在她無論去哪兒,隻要去外麵就有保鏢跟著她。今天她是費了很大一番力氣,才獲得短暫的自由。
“沒這玩意兒。”許保國一口回絕。
“許老師,給我,我要。”
“還亞美蝶呢,你這孩子說話怎麽這麽暖昧,老師我可是個正經男人,才不會跟有夫之婦不清不楚。”
顧嘉月忍俊不禁,撲哧一笑,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厲害,直笑得彎了腰,一粒晶瑩的淚水從眼眶中滾落出來,順著臉頰落到領口中。
“有那麽好笑嗎?”許保國一揚眉,疑惑道。
顧嘉月一邊用手背擦著眼淚,一邊點點頭:“許老師你還是那麽吊兒郎當,不,不對,是幽默。”
許保國咕噥著:“切,老師我才不幽默呢,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沉默了片刻,突然從皺巴巴的工裝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點上吐了個煙圈後不經意道:“殺了楚安權的不會是你吧?”
這句話的口吻很隨和,一點也不嚴肅,就像隨便問人——“你不會喜歡甜豆腐腦吧?”
顧嘉月仍然在笑,然而笑容卻漸漸隨著煙圈淡去。
又一個煙圈衝著她噴過來,她皺皺眉,帶著點倔強的口吻,挺直了身子說道:“那又怎麽地?”
“好家夥,我看到新聞就覺得不對勁,那倆個替死鬼說什麽喪屍啊,我就琢磨著八成是你這小丫頭幹的,是你們鬼地方的東西吧。果然啊果然,你這個小丫頭說話的可信度是一點也沒有的。五年前你還說你厭倦一切了,要做個徹底的普通人,結果你身上還藏著那玩意兒。不過不咋地,不就殺兩個人嘛,我玩網遊時可是動不動就殺十個八個呢。”
“這不是兩個人,”顧嘉月咬著牙說道,“許老師,這是兩個惡魔,死有餘辜的混蛋。”
許保國繼續抽著煙,冷漠地看著她,燃燒的煙頭明明滅滅,在繚繞的煙圈中,時間仿佛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