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分手
那女人精神狀況明顯不穩定,手上拿著帶血的針管,手背上鮮血淋漓,就這麽退到飄窗前麵,把看護她的小護士嚇得夠嗆。
“你別這樣,你還有印象嗎?你摔倒了,可能有點腦震蕩,這裏是醫院,放心,你安全了,沒人可以傷害你。來,過來。”小護士不停安撫著。
“怎麽回事?”沈凱風問。
頃刻間幾個白衣天使也湧了過來。
小護士如遇救星,鬆了口氣,巴拉巴拉地開始訴苦:“病人醒來了就自己把輸液管拔了,似乎有腦震蕩跡象。”
“過來。”沈凱風命令道。
顧嘉月搖頭,眼神懵懂驚懼,那模樣像一隻被人圍追堵截,已經走投無路的兔子,哪有半分平時那種裝模作樣的蔫壞勁頭,反而像是徹底蔫了,看著她那模樣,沈凱風原本冷硬的心裏一軟,一種複雜的情緒油然而生,又朝前走了一步,朝她伸出手。
然而顧嘉月與沈凱風這兩人相識七年,兩人頻率從來沒對上過,就在沈凱風開始為她這副脆弱的模樣軟化先前湧上來的冷硬情緒時,顧嘉月那擅長得罪他的自我意識再一次及時地回來了,眼神攸然間變得清明,脫口而出一句話:“顧醇呢?”
沈凱風看著她,看了整整十秒鍾,才說道:“顧醇被救了。”
“我不信,他在哪兒?”
“現在海倫在照顧他。現在,過來吧。”
顧嘉月仍然背靠在窗戶上,蹙著眉頭看著他,眼神裏透著懷疑與警覺。
沈凱風極討厭她眼神裏的東西,不耐煩地往前一步,想要把她撈過來。
顧嘉月顫聲道:“那兩個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刹那間沈凱風臉上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突然吼道:“你懷疑是我?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拳頭握緊又鬆開,每一個字幾乎都從牙縫裏擠出來:“不是你隨便帶著孩子跑,會出事嗎?老子煩死你這個樣子了。”
顧嘉月發著抖,說道:“不是你,就是楚家人,你們這些人總是這樣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為所欲為。”
她居然是這麽想自己的?認識了七年,同床共枕了兩年,不久前還鬼混了幾次,居然就這麽想自己,沈凱風突然不知道怎麽的,怒到極處竟笑了出來。
此時吳昭的聲音在後麵響起。
“沈凱風,她還在生病呢,你冷靜一點。”
沈凱風將她放開,轉頭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以為我會打她嗎?不值得的。”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了。
這一幕簡直讓醫生與護士麵麵相覷,歎為觀止,心中冒出了很多狗血的猜想,而且這些猜想必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在自己心中與小範圍內翻騰,隻可惜他們簽定了保密協議,即使八卦的欲望再強,也不敢隨便出去散播。
一針鎮靜劑下去,顧嘉月終於沉沉睡了。
醒過來時,發現自己仍在病房裏,雪亮的月光透過半掩的窗簾溜進來,帶來絲絲寒意。
她掀開被子,趿拉著拖鞋推開門。
這是個公寓式的高檔病房,外麵還有會客廳和陽台。半夜三更,沈凱風卻沒有入眠,百無聊賴地坐在陽台的單人沙發上,看著外麵的夜景,上半身沐浴在銀光下,下半身卻浸於黑暗中。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轉頭冷冷瞟了一眼,迅速又把頭扭過去,漠然地看著外麵影影綽綽的一切。
“你為什麽不回去?”顧嘉月說道,撫了下被風吹起的碎發,聲音平靜,這次她是真的醒過來了。
沈凱風沒有回答,平淡道:“大夫說調了你的病曆,發現你有抑鬱症的病史。你怎麽會得這種病?”
他的聲音極為平靜,也極為陌生,就好像對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人說話。
所以顧嘉月也盡力用最平和,最無所謂的語氣說道:“沒事,病情差不多穩定了,不用擔心,不會在你這裏鬧自殺,讓你為難的。”
沈凱風攸然扭頭看著他,一瞬間目光銳利得幾乎要穿透夜色,然而隻有一瞬,馬上那種銳利的感覺就消失了,快得就像錯覺,隻剩下全然的冷漠。
他漠然道:“其實大可不必這樣,你想要走,對我提前說一下,打個招呼就行。我安排人給你買機票。大家一別兩寬,好聚好散,是吧?”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帶著顧醇一起走?”
一抹嘲弄的笑浮現在沈凱風瘦削的臉上。
“你還可以帶上一千萬生男嗣費。我馬上讓人打到你戶頭。好歹你跟了我兩年,給我生了個兒子。”
“你不要顧醇的撫養權?”
“就像你說的,我還會結婚,有其他子女。”
顧嘉月定定地看著他,夜色中,她的目光很有些悲涼之意,臉側的頭發在風中微微飄起來,唇角抿著,美得驚人。說來奇怪,從兩人相識起,顧嘉月就是一個美得很明朗的年輕女子,但偶爾沉靜下來,表情卻極為落漠,眼神裏更是顯現出一種罕見的蒼涼,就像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般,仿佛看盡滄海桑田。這種謎一般的反差其實也是吸引沈凱風的原因之一,他就這麽一步步被誘入坑中,對她的興趣越來越濃。不過這一次,沈凱風想,他再也不會上當,不會動心,也不會難過,承認失敗,及時止損是對的。人生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沒必要這麽耗著,很多年過去,也許在他心裏,這段往事隻是一樁年少荒唐的笑話,也許他會大笑出聲,帶著對人性深深的厭倦與嘲弄。
夜涼如水,明月如鉤,顧嘉月像一隻貓般悄無聲息地溜過來,在他鋒利的唇角迅速一吻,然後閃開,退到黑暗中。
“謝謝你。我還可以在這裏逗留一段時間嗎?我還有幾個朋友想見。”她低聲說,聲音帶著點幹澀,帶著點疲憊。
沈凱風一動不動,冷漠道:“隨便你,你住我那裏就行,你盡管放心,我不會回去的。”
顧嘉月“嗯”了一聲,神情沒有太多變化,隻是目光閃爍了一下,還想說什麽,卻咽了下去,隻是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說了句:“風大,你別在陽台上待太久了。”語氣溫柔,給人一種繾綣的感覺,然而兩個人都知道,隻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