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歲月
第四章塵封的歲月
這是徐蘭茹回來的第四天了,幾天來,她除了那天去了一趟左崇鄉的老家,給老公拿點換洗的東西之外,主要是回去看一下,下這麽大的雨,對那個土坯屋看下雨漏雨的程度,因為那屋子裏裝著一口徐清明的棺材。鄉下的農村,一般都是土葬,徐清明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好,去年本來想給徐蘭茹一起辦了,但沒錢,也就沒有辦成,省下的二節木材都被他用塑料布包了起來,一起放在他的棺材邊。
有二處地方漏雨,她找來二個塑料臉盆,一下子響起了雨打塑料盆的聲音,司機和秘書跟在徐蘭茹的身後,看著這個一貧如水的家,想想我們副總在這生活了三十六年,心裏有種淒切和悲涼感。
醫院的夜,絲絲細雨在風的吹拂下飄搖不定。院裏走廊的路燈幽蘭蘭的,給人一種恐懼感。
徐蘭茹沒讓司機和秘書送自己到病房,她讓他們早點去賓館休息,明天要他們返回深圳。
“清明,你睡了?”徐蘭茹問。
“嗯,蘭蘭,我這是不是回光返照?一閉眼就想到你小時候的一切。”徐清明這二天好多了,看看蘭茹,心情也開心了許多。
徐蘭茹不想接他的話,是想要他早點休息。她坐在他的身邊,手牽著他的手,發現有點涼,她幫他放到被子裏。他還是拿出來,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生怕她離開。
很快,他進入那種似睡非睡狀態,口裏糊言亂語。有時突然的驚叫,讓徐蘭茹嚇一跳。
三十六年前,那個冬季的傍晚,天空飄著雪花,山路上,積雪不深,腳踏上去發出哢哢的響聲。昨天舅舅過來,說兒子要娶媳婦,要他把三年前借給他的一百元還給他,是啊,那次娘生病住院,闌尾炎動手術,沒錢向舅舅家借的,昨天舅舅來他沒在家,今天把家裏僅有的四十元錢送過去。
回來時天快黑了,經過亂墳山時,他心裏有點害怕起來,這裏叫亂墳山,早因為十裏三鄉,把沒成年死了的人都葬在這。突然,他嚇了一跳,他好像聽到一隻貓在叫,停下腳步,又聽了聽,發現像是一個嬰兒的哭聲,那天在舅舅家吃晚飯時喝了點酒,他借著酒膽,向那哭聲一步一步尋了過去,發現竹席卷著一個嬰兒在哭。嘶啞聲越來越小。他打開,看到就幾片布包裹著一個孩子,他脫下衣服又重新將她包裹好帶回了家。
母親高興得合不攏嘴。他四十了,家徒四壁。母親三十歲時,父親就去世了,留下他們孤兒寡母。這樣的家庭怎麽可以娶到媳婦呢?
撿來的孩子真的賤,母親把水燒開,放一把鹽,等它剛有點燙手的樣子,母親把蘭茹一把放入盆裏,讓她大哭大叫,喉嚨都嘶啞了,他有點心疼,一把從母親手裏搶過來,把臉貼在她的臉上,竟然一下子不哭了。
第二天一早,他趕到舅舅家,告訴舅舅自己昨天回的時候,在亂墳山撿了一個孩子,現在想要回昨天還舅舅的錢,舅舅也是一個很開明的人,說用了二十,現在隻有這麽多,如果他要就拿去。
他拿了回來,在鄉裏的供銷社買了二包奶粉,八塊錢一包,那天早上吃紅薯,母親說這麽久了都沒取名,我們姓徐就叫徐難喂,直到後來讀書,老師感覺這名字不好聽,就找了個同音字。叫了徐蘭茹。
這些徐清明在他的生命裏永遠忘不了,他一下子清醒過來,發現徐蘭茹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把手放在她嬌豔的臉上。又安心地睡起來。
那時,徐蘭茹的到來,讓家裏雪上加霜,為了給她補營養,家裏養了二隻雞婆下的蛋給她吃,記得三歲那年,有隻雞掉到隔壁三叔的廁所裏淹死了,他說是人家的廁所門沒關好,拿著刀去人家家裏,要和他們拚命,後來硬是逼著人家賠了一隻母雞給他,按他的想法,這樣才不會把蘭茹的營養品終斷。
看丈夫現在進入了睡眠狀態,徐蘭茹把給他已經握熱了的手輕輕放到被子裏,她掏出手機,準備給父親發一條信息,告訴他一百萬元收到了,心裏也湧現無比的感動。她看下時間,父親今天飛回到國內,具體在哪,她不清楚,聽父親講,她出生時母親就去世了,現在身邊也沒一個照顧的人,心裏也感到無比內疚。
“爸,錢我收到了,聽說您回國了,您現在哪裏?”徐蘭茹忍不住還是給父親發了一條信息。她不習慣給父親當麵說話。不管怎麽樣,她這個突然出現的父親讓她心裏一直無法接受。
“我在上海。剛下飛機不久,如果錢少了你再告訴我。在老家照顧好自己,忙過些日子,我過來看你。”
秦天河不全是想看女兒,而是想看看一個比自己女兒大四十歲的男人,讓女兒這樣一刻都離不開他。
而自己擁有著如此巨額的財富,有時連一個說句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秦天河在從機場回酒店的路上,閉著眼睛,靠在後麵的坐位上。內心感歎著,心裏想,當你在上廁所時,如果給你一張手紙,給你一張錢,你會選擇什麽呢?有時候有錢也是一張無用的紙。
歐陽縣長站在走廊裏,隔著病房的玻璃窗,靜靜地看著徐蘭茹握著徐清明骨瘦如柴般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臉上的時候,他驚呆了,是什麽維係著他們之間的這份情感,是什麽讓她愛他如此真切?他的心有點疼。直到護士過來查房,悄悄告訴徐蘭茹時,徐蘭茹才看到他站在窗戶的外麵,她不知道他這個時候還來幹什麽。但她依然客氣地把他讓進病房,十分感謝地說“謝謝你,歐陽縣長,縣裏解決的十萬大病救助資金不用了,父親給我的錢足夠維持我丈夫現在的各項開支,另外前天領導來看望我丈夫帶來的慰問金一共有五萬三千元,昨天我委托秘書全部捐給了山城縣民政局。用於幫助那些失散的兒童。”
歐陽鋒淚眼朦朧。望著眼前這個溫柔、漂亮、得體、大方的女人,內心不自覺主地升騰一種對徐蘭茹的強烈的愛戀。他不知道說什麽,悄然轉身離開了病房。讓徐蘭茹的心裏也生了一種莫名的奇怪感。
她立即走出病房的門,目送歐陽鋒默默地離開,直到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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