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日記
在這個世界上,人與人永遠都無法感同身受。
身為同一個種族都無法互相體驗到痛苦,那麽在麵對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種族時,更難以理解痛苦。
無論青龍的內心世界是怎樣的波濤洶湧,從始至終白珩都是麵無表情,從青龍浮出水麵到死亡的那一刻為止他的內心都毫無波動。看著青龍的靈魂逐漸消散,白珩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至少五百年內,青龍不會再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青龍有什麽樣的苦衷又或者是怎樣的經曆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唯一在乎的是自己的生活因為青龍而變得翻天覆地,更討厭的是有那麽一個人老是跟在自己的身邊讓自己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青龍討厭這樣被控製的人生,並不代表他就喜歡。
緩緩將劍收起,說起來這把劍還是刹那的收藏。尤記得他踹門進去的時候這把劍就掛在他的床頭,看起來倒像是十分珍惜的樣子。
不過現在刹那已經死了,而殺死他的正是這把劍。讓白珩沒想到的是刹那確實從來沒有用過這把劍,以至於他拔劍出鞘的時候感覺這劍刃都有些生鏽,不過在砍斷他脖子的那一瞬間這把劍如同獲得了新生,突然間就迸發出了強烈的殺意,將那些血液全都吞噬殆盡。
竟然把這樣一把天生喜好殺戮的劍掛起來當寶物,果然不管過去了多長時間,他都無法和這樣的蠢貨有任何的共鳴。
將劍收好後他轉身向著山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計算著自己來到雲上虛空的時間。從四月份的時候他就離開了洛宛沚,而現在已經快要到七月了。
時間過得還真是快,感覺還沒有做什麽事情就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了。
刹那已死,雲上虛空接下來誰上位成為裁決者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如果說從前他就對這個位置並不感興趣,那麽在意識到瞬是雲上虛空的創造者後他就更不願意留在這裏——瞬的心思非常深沉,而且他的想法也極其詭異,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瞬在想什麽,雖然他也從來沒有去了解過。
反正現在之前的事情已經全部解決,至於雲上虛空以後是怎樣的布局和變化,他是一點都不在意。
就算毀滅了也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現在已經有了畢生的所求。
其實關於青龍的所思所想他也了解一些,對於青龍來說有這樣的命運確實是枷鎖,但對於他來說一生中最糟糕的並不是自己的命運完全被掌控在其他人的手中,比起這個,毫無所求才是最令人痛苦的。
隻是漫無目的的活著,如果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那為什麽不能選擇死亡?
白珩向著前方走去,他剛走出沒幾步突然感覺喉嚨一痛,緊接著一陣氣血上湧,他還未反應過來就一口血吐出。血液順著下顎低落在了衣衫上,鮮紅的血液在白色的衣衫上看起來格外刺眼,像是針一樣紮進了人的眼球。
這是怎麽回事?
雖然說起來很不公平,但作為青帝的轉世他就算殺了青龍也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的反噬,而且他剛剛也沒有動用任何的靈氣,就算受傷也不至於如此。
就算是在從前和刹那對戰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傷及內髒而吐過血。
指尖沾染了血液,他突然意識到雖然吐了血但卻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就好像這血液並不是他……
他手上的動作突然頓住。
說起來,他曾經給過阿宛一串鏈接著自己本體的手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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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宛沚正在看書。
並不是她有多麽的上進好學,主要是在這裏除了看書好像沒有其他的事可做,就算她想從窗戶裏翻出去堆個雪人都不行,於是就隻能躺在床上看書了。
東門瑾專門給她準備了兩個書櫃,裏麵滿滿當當堆的都是各種極地裏的書,要麽是和極地有關,要麽就是極地裏的人寫的那些書。不得不說他作為竹馬還是挺了解洛宛沚的,如果他連這些書都不準備的話洛宛沚絕對第一天就和他撕破臉皮了。
畢竟她最討厭的就是無聊,如果能看點她感興趣的書,那麽忍耐一段時間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她隻是喜歡冒險和刺激,而並不是多動症。
很顯然因為小時候的一些經曆東門瑾並不太擅長與人相處,這一點洛君寒也早就看出來了,畢竟原來在星際的時候洛君寒曾考取了心理醫生的資格證書,自然是能夠明白東門瑾的心理狀態。
不過明白歸明白,洛宛沚還真是不喜歡和他相處。
東門瑾這個人待人處事要麽是極其冷漠和高高在上的——就比如說他在對待其他人的時候;要麽就是完完全全的熱情和毫無保留的糾纏——就比如說他在麵對洛宛沚的時候。不論是哪一種都令人感覺招架不住,當然對於她來說還真是更願意麵對冷漠的那一麵,畢竟她在麵對這種人的時候完全可以轉身當做沒看見,但麵對東門瑾的時候還是不太好下殺手。
東門瑾很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不過在原來有太多選擇的洛宛沚從來就不會安安靜靜坐下來聽他說話,於是現在終於有了時間,而這麽多年來東門瑾也寫下了無數的筆記和日記,在現在全都堆到了書櫃裏,而洛宛沚也總算是如他所願,一本本拿下來看。
東門瑾本來其實也可以算得上是天才,但他的天賦從始至終也就比普通人好那麽一點,完全不能算得上是上九界第一人,隻不過因為血統的緣故所以剛開始修煉起來比其他人都要快,而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被加注了各種各樣的頭銜和光環。
這是一把雙刃劍,在很多時候總是弊大於利。能夠獲得的隻有他人的羨慕以及一些對他來說完全沒有用的榮譽。比起這些完全換不來任何利益的優點,如果哪一天第一名被其他人給超越或者是隕落,那帶來的負麵便是顛覆性的。
人們總是這樣,天才和凡人的差距總是太大,於是在這種情況下便隻能仰視;但若是有一天天才從神壇上摔下,就算天才依舊是天才,那些遠遠比不上的人們依舊會樂此不疲的踩上一腳,就好像這樣一來自己也能夠成為天才一般。
因為身份的特殊性東門瑾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道理,而作為東門家的後裔哪怕父母從來沒有對他這麽要求過,但親戚朋友在麵對他的時候總是會表現出一種“作為東門家的孩子成為第一名是應得的”的態度。不管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和努力去換取現在的成績,在其他人看來也隻不過是血統的優良和與生俱來的天賦,殊不知他其實也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如果他真的是絕世天才那倒也無所謂,但他不分晝夜的修煉,拚盡全力換取的升級依舊被人給用輕描淡寫的一句“天賦好就是沒辦法,像我們這種普通人隻能遠遠的看著”而一筆帶過,這讓他感覺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化為了泡影。
洛宛沚翻開了東門瑾的日記,她從來沒想到東門瑾竟然還有記日記的習慣。不過想想也是,畢竟從小時候開始他的父母就老是不在家,親戚們也和他說不上幾句話。東門瑾的童年就是在無盡的孤獨與修煉中度過的——父母很恩愛確實很羨煞旁人,人們總是會開玩笑父母很恩愛孩子是意外,但也不能真的把這個意外給完全的忽視了。
在這種情況下東門瑾便就和洛君寒的來往比較多,再加上洛宛沚是他的未婚妻,他也總算是有了一個可以逃避的地方。
不過一開始他在日記中這麽寫著。
【我討厭我的未來被別人給指手畫腳,就算洛家的小姑娘真的很可愛,但我也無法對她升起任何喜歡的心思。】
【每天我都在不分晝夜的修煉,隻是為了保持第一名的成績。但這與我來說是完全無意義的事情,隻可惜為了其他人的眼光,我必須得拚盡全力去這麽做。】
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小孩子的語氣,因為各種外界的壓力導致東門瑾過早的成熟,於是也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然後漸漸的,血統帶來的優勢逐漸消退,天賦取而代之。東門瑾和同齡人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小,每天他都在因此焦慮,但之前也都說了,天賦這種東西與生俱來,沒有任何公平可言。
【楚陽詡的等級已經快追上我了,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從一開始他的天賦就比我要好,在之前我能靠著血統勉強壓他一頭,但現在我已經完全不能夠再追的上他了。】
楚陽詡就是楚陽羽的哥哥,也是楚陽家的大少爺,他和東門瑾同齡,也是最常被拿來攀比的兩個人。在此之後洛宛沚和他的關係還不錯經常會聊天,楚陽詡也曾經和她倒了大半夜的苦水,關於小時候曾經一直被東門瑾壓一頭而天天被指責的事情。
“那些親戚簡直就是閑的蛋疼,我已經很厲害了好不,還非要拿我跟別人攀比,真是吃飽了沒事幹!”
這種時候洛宛沚隻能坐在旁邊默默的喝茶,畢竟他們在這裏你追我趕,而在之後全都被她給碾壓了。
這就是天賦啊,朋友。
而在東門瑾焦頭爛額的時候,洛宛沚以從來沒有人在這個年齡有這樣的等級取代了他,成為了上九界第一天才。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沒有幾個人承認她這個第一,而在此之後她開始不斷地向整個上九界的同齡人發起了挑戰,然後不知不覺中洛宛沚就成為了公認的第一天才。
大多數時候都不停的給各種同齡人寫挑戰書,除此之外的時間就是不斷的去大街小巷搜尋吃的東西,每天都遵循著早睡早起。幾乎沒有人看到過她修煉,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能以可以說是恐怖的速度晉級,思來想去,如果這樣的人都不算是第一天才,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是天才了。
而在第一天才這個名號易主的那一天,東門瑾幾乎可以說是惡狠狠地在日記上寫到:【我從來沒有如此的痛恨一個人,我真希望她哪一天能夠立刻死掉。】
洛宛沚拖著下巴想起了那個時候的東門瑾,原來那個時候這家夥想殺了自己啊,怪不得小的時候她總覺得東門瑾雖然對其他人很冷漠,但在麵對自己的時候眼神簡直能把人給凍死。不過那個時候她每天都在想著明天去找誰挑戰,完全沒把注意力放在東門瑾的身上。
接下來東門瑾的日記可以說是從記錄生活中發生的事情轉變成了洛宛沚觀察記錄薄,在此之後好像就沒有看到過任何一件和他自己有關的,全都是在寫今天她又幹了什麽,她又挑戰了幾個對手,她又贏了,她又升級了種種。甚至有些事洛宛沚自己都不記得了,全都在他的日記裏找到了相關。
……這樣看總感覺有些可怕啊東門兄,你這樣的人在二十一世紀可是會被抓進局子裏的。
洛宛沚抽了抽嘴角換了一本日記,一翻開就開幕雷擊。
【我好像,喜歡上了洛宛沚。】
她趕緊看了看這是什麽時候的日記,一看就發現這竟然就是在前段時間的事。她撓了撓頭,可以確定東門瑾對自己的態度轉變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他居然不喜歡她,為什麽對她的態度卻完全不一樣?
她以為是看掉了,但是翻了半天發現就隻有這本,而中間差的那一段故事沒有任何記錄。她不認為東門瑾停止了記載,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段故事他不願意讓自己看到。
連想要殺自己的事情都說出來了,對於東門瑾來說應該已經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了。
那有什麽是比想殺了自己更讓他不敢讓自己看到的?
洛宛沚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隻能繼續看手頭的這本。
【莫名的,我對她不再隻有生理反應了。】
洛宛沚:“?”
洛宛沚:“這都是什麽玩意兒……”
她突然覺得,對於那幾本日記上寫了什麽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