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一生的事故
“姐姐,之前發生的事情……”
風燈凝有些擔心地看著迎麵走來的風潯衣,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風燈凝簡直不敢相信,此刻的風潯衣臉色差到了一定地步,看起來搖搖欲墜,就差沒直接倒在地上了。
“姐姐!”
她趕緊衝上前去扶住她,這一下又是一驚。風潯衣整個人輕的簡直不正常,而與之相對的,她的皮膚卻是如此的滾燙,像是岩漿一般。
姐姐身上絕對發生了什麽,但怎麽會這樣?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回來就……
她扶著風潯衣想把她帶回房間,還沒走兩步身後就有人上前來直接粗魯地將風潯衣直接扯走,她還未上前阻攔就被抓住。
“你別管她,她做錯了事情自然要受到懲罰。”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使用了禁術!簡直就是在給家族抹黑!”
“竟然為了一個男人和別人打架,簡直不知羞恥!”
各種各樣的話語在耳邊響起,風燈凝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
姐姐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雲竹,姐姐可是從來沒有和他有過任何交集的啊?
風燈凝終於掙脫出去的時候風潯衣已經被關進了水牢中,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她頓時感覺心中一緊。一般來說水牢都是關罪大惡極之人,因為最近一直都很和平的緣故已經荒廢很長時間了,她怎麽也沒想到在重新啟用後第一個被關進去的人竟然會是風潯衣。
她沒有進去的權限,去求家主也完全沒用,最終幹脆趁著守門人不注意直接溜了進去。
一進水牢迎麵而來的就是一股濃厚的水汽,那潮濕且帶著腐朽的氣息令人作嘔。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因為此處的地理環境再加上冰水的緣故這裏的溫度極低,而且還不隻是普通的冷,是濕冷,那種冷意能鑽進毛孔之中,無論怎麽裹緊衣服都無法抵抗這種寒冷。
風燈凝小心翼翼地向著前方走去,隨著越往前潮濕陰冷的感覺越甚,到最後她不得不運轉起靈氣,這才能支撐著她走到最後。
“嘀嗒”
有水滴落入水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抬頭,就看到被鐵鏈束縛浸泡在水中的風潯衣。此刻她的臉頰已經變得極其蒼白,泡在水中的皮膚白的像紙一樣,那浮起的皮膚似是微微搓一下便會從血肉上剝離。
風燈凝差點沒暈過去,她趕緊幾步跑上前去,直接就跳進水中想要將風潯衣帶走——她一條腿剛進水中頓時極其寒冷的氣息就順著她的腿攀岩而上,血管裏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幾乎都要被凍結,好像心髒的跳動都要凝固了。
這樣的寒冷讓風燈凝更心疼了,她隻是剛下水就感受到了如此的寒冷,而被關在其中這麽久的風潯衣……她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顧不上寒冷,就這麽淌著水直接就向著風潯衣而去。
“……”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動靜,風潯衣微微睜開了眼睛,纖長的眼睫滴落下水,直接落在了空洞的瞳孔之中,暈開了一層水澤。
“姐姐……”風燈凝見她睜開了眼心中掠過一絲欣喜,這一開口她才察覺出自己的聲音有多顫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害怕。
“快……離開這裏。”風潯衣開口,她的聲音虛弱的可怕,像是被風一吹就能吹走一樣:“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說話幾乎是沒說幾個字就要停頓片刻,風燈凝頓時感覺眼眶一熱,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再在這裏待下去姐姐會死的。”她直接上前將風潯衣摟進懷中,那冰冷的好像是抱住了一塊冰塊的寒冷讓她猛地打了個哆嗦,將風潯衣抱得更緊了:“我不會讓姐姐出事的。”
“……你完全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風潯衣已經虛弱的無法動彈,她靠在她的肩上,呼出的氣息都帶著寒意。
“我本來就不是你的姐姐。”
“我早就知道了。”風燈凝的聲音顫抖不止,眼淚滴在她的肩上,那滾燙的溫度幾乎要灼傷她的皮膚。她微微怔愣,像是被凍結的大腦這才開始運轉。
“但這又有什麽關係?”
在很久之前她就知道風潯衣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這件事了,但這完全無所謂,九界中本來就並不在乎血緣這種事,更何況從小到大,一直照顧自己的都是風潯衣。
“姐姐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絕對不會讓姐姐出事的。”
浸泡在鮮血之中,呼吸間盡是腐朽的氣息,眼中看不到一點光亮,沉落下來的,隻有無盡的黑暗。
手腕沾染了大片的血跡,經脈已經被挑斷,紅色的血肉和白色的骨頭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竟然有幾分詭異的美感。
那時的話語尚回蕩在耳邊,她還記得姐姐冰冷的雙手擁抱住自己的觸感,僵硬而寒冷,那種冷意像是附骨之疽,此刻猶能感覺縈繞在骨血之間,將她渾身的血液都感染的冰涼。
她保護不了姐姐,姐姐被人算計暴露本體,最終灰飛煙滅,就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她保護不了家族,整個家族一夜之間毀於一旦,所有的親人和兄弟姐妹全都死於刀刃之下,滿目瘡痍;
她保護不了自己,被關在這樣不見天日的地方,身軀的傷痕未好又添新傷,密密麻麻,到最後全都凝結成了可怕的疤痕。
“你不是很能橫嗎?怎麽現在不動了?”
右手已經完全廢了,手腕處幾乎被整個地剝開,所有的經脈全都被用劍刃攪得稀碎,手指骨被一截截地截斷,白色的骨頭泡在血液之中,倒有幾分出淤泥而不染的跡象。
頭皮上傳來一陣劇痛,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揪著她的頭發將她從地上拎起,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惡意笑容。
“原來還沒發現,你竟然長得還挺好看的嘛。”
他身後跟著的那幾人頓時哄笑起來,她的左耳已經被捅破,血液順著耳廓滑落,那些人的笑聲在此刻聽起來遙遠的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攪和在腦中嗡嗡作響。
“大哥你這是太久沒開葷了?”
“反正今天還有時間,不如先玩玩?”
發絲一根根斷裂,根部帶著血液滑落,她感覺頭腦越來越昏沉,直到腿上傳來粗糙的觸感——
“不如就成為我們的玩具怎麽樣?玩膩了再送給其他人,說不定還能換點東西呢!”
“哈哈哈,大哥說的對啊!”
惡心。
她空洞的瞳孔隱隱泛出幾分血色。
真是惡心。
她的心抗拒這一切,但身體卻已經無法動彈,左腿已經斷裂了,右腿也使不上力氣,現在唯一能用的……
就隻有被劃了兩道口子的左手了。
沒有任何勝算。
那些視線粘連在她的臉頰久久未曾離去,在之前也曾經有人用這樣的目光看過她,但那個時候無人敢對她不敬,她也能夠保護自己。
所有之前的優勢,在此刻好像都變成了劣勢。
撕裂的聲音響起,她似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抬起手,在眼前男人們或驚訝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狠狠地嵌入了臉頰上的傷口中,然後狠狠地往下一拉——
尖銳的刺痛從臉上傳來,血液順著臉頰滑落,早已疼痛到麻木,她隻是機械地抬起手,順著傷口往上拉。
“這個女人……”
男人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竟帶上幾分驚恐。
“她已經瘋了,連自己的臉都劃成這樣,難保等會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切,真他娘的掃興!”
“砰!”
她被一腳踹在地上,手腕處的傷痕頓時拖拽而下,原本隻連著皮肉的掌心直接脫落,但血液並沒有流出多少,因為已經沒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哈哈哈……”
她就這樣倒在地上,浸泡在一片血液之中,隨著那些人亂糟糟的離去,她就這樣躺在地上,喉中卻溢出幾聲沙啞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
她越笑越大聲,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笑出來一般,到最後笑聲變得破碎而斷斷續續,她猛地咳嗽幾聲,那聲音像是喉嚨被破碎的玻璃塊劃爛了一般,粗啞難聽。
人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無趣。
可在如此的情況下,她卻依舊想要盡量體麵地活下去。
極其可笑。
極其……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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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夜幕漆黑,抬頭就能看到漫天的繁星,一望無際蜿蜒直上,簡直波瀾壯闊。
而在這樣令人震撼的星空之下是一片混亂的廢墟,無數房屋倒塌,泥土幾乎都被掀翻起來,數不盡的屍首埋藏其中,隨處可見斷裂的殘骸。
陳勉將酒壺拋給了一旁的辰九,辰九伸手接住,然後直接就倒進口中。
“這酒很烈……”陳勉沒想到他會直接這樣喝下去,阻攔剛出口卻又停了下來,轉而自己也拿了一壺酒,坐在了他的旁邊。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吧。”辰九被酒嗆住,咳嗽半晌才開口,聲音有些嘶啞:“現在我隻想好好醉一場。”
“喝醉倒是無所謂,不過最好還是保留幾分意識。”陳勉喝了一口,那辛辣的味道讓從不喝酒的他臉像是燒起來了一般,差點沒直接把口中的酒給吐出來。
“酒原來是這種味道嗎?”陳勉咳嗽兩聲:“真是難喝,為什麽有那麽多人喜歡喝這種東西?”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後會忘記一切,隻沉溺在虛幻之中吧。”辰九躺在了石頭上,此刻的他看起來很是舒心,但他的眉頭依舊是皺著的,哪怕在他已經有些醉了。
“……”陳勉看著他這副樣子又默默地喝了一口,隻可惜依舊感覺無比苦澀,最終還是放下了酒壺,就這麽抬頭看著天空。
“真是漂亮。”
在他盯著天空的時候身旁的辰九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他扭頭看他,就看辰九整個人已經有些暈暈乎乎,他的眼神毫無焦距,眉頭卻放鬆了開來。
這還是在歸海家這麽久,第一次看到辰九終於放鬆下來的樣子。
陳勉看了看身旁的酒壺,忍不住又將它拿了起來。
這東西真的這麽神奇,喝下去後就能忘記現實中的一切嗎?
能夠忘記那一直折磨著他的那些畫麵,忘記那些痛苦的回憶嗎?
他盯著酒壺看了很久,突然鬆開手,酒壺就這麽從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響。壺中的酒水四濺,頓時到處都是濃鬱的酒香。
但那也隻不過是一夜的事情罷了。
等醒來之後,還是要清醒地麵對現實的。
陳勉也像辰九那樣躺在了石頭上——其實這不是什麽石頭,而是被破壞的屋頂,現在這屋頂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倒像是房子被壓進了泥土之中一樣。
自己剛剛有一瞬間竟然想靠著這種東西來逃避現實……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陳勉筆直地躺在那裏,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保持了規整,他盯著星空,思緒卻早已經飛到了遙遠的地方。
【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這句話又何嚐不是在問他自己?
之前還有著複仇的念頭一直支撐著自己前行,在如今完成了這個目標之後,他又該何去何從?
說起來之前在離開的時候學業還沒有完全完成,按道理來說現在他應該繼續去將未完成的學業給完成……
但他現在並沒有這個心情,就算已經結束了眼前的一切,但他的心境在短時間內也很難回到從前。
雖然他知道這這種心境遲早需要克服,但並不需要這麽快,雖然他一直都在嚴格要求自己,但他也知道,人的意誌力是有限的,現在用的太狠,以後反彈的就會更厲害。
旁邊辰九已經喝的酩酊大醉就這麽直接躺在破碎的屋簷上睡著了,這讓陳勉有些頭疼。
算了,這裏的屋子除了歸海無頡的那一間基本上都被毀完了,就算把他帶走也沒有地方能讓他躺著。
隨手從空間裏扯出一張毯子扔在了辰九的身上,陳勉繼續就那樣躺在這裏,抬頭看著天空。
以後的事情……
就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