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不同的境遇
雖然那個任長留讓蘇城心中多了幾分警惕,不過要做的事情還是得做,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到來而改變。
有個人在暗處一直注視著自己的感覺並不是很好,而且按照那個人的說法,蘇城感覺他根本就隻是喜歡自己,而且這種喜歡還帶有非常多的禁錮。喜歡和愛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情緒,愛一個人你會希望他能得到幸福,不論能不能和他在一起,隻要他能夠幸福就好;但喜歡就不一樣了,而且有些人喜歡表現的方式特別的詭異,比如說要把自己喜歡的人吃掉或者是關起來,完全不顧對方的情緒——如果這種人長得帥一點,那麽還會受到很多人的喜愛,但要是真的輪到他們自己被殺死,估計長得再帥那也不會喜歡了。
雖然那個人並沒有達到這種極端的地步,但他已經隱隱在往那個趨勢發展,這是最讓蘇城感覺不安的。這種人往往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超出自己的掌控範圍,若是任長留意識到她在做什麽,如果他能夠幫忙那還沒什麽,但要是他出手阻攔或者是破壞她的行動……
蘇城的眼神頓時變得極其陰鷙。
就是他的等級要超出自己這麽多,但如果自己拚盡全力,也是能夠將他重傷……甚至是殺死的。
她真希望自己剛剛說的那一番話那個人能夠聽進去,但她也明白,畢竟那個人都已經一百歲了,該是什麽樣的性格就是什麽樣的性格,怎麽會因為她的一番話就改變自己的想法?
本以為進入歸海家這麽順利開了個好頭,卻沒想到在剛進來的時候就遇到了這樣一茬,隻能說之前真是高興的太早了。
離開院子之後蘇城打算先把這裏給轉一圈,畢竟開學在七天之後,不管做什麽都要等到那個時候才行,在此之前還是先好好了解一下這裏,也能夠更加完善日後的計劃。
想到這裏她便直接翻上了屋頂,然後就這麽跳到了院子外麵。
雖然有正門可以走,不過走正門的話要經過之前那個院子,她現在可是一點都不想看到任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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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璟,你在裏麵嗎?”
姬浮月走進姬璟的房間,現在正是晚上八點左右,但他的房間卻漆黑一片,隻有月光從窗外透進來灑在桌麵上。
姬浮月這麽叫了一聲也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但她能夠感覺得到在這個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熟悉的氣息。見狀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又皺起了眉頭。
自從那天開始姬璟就一直沉默寡言,就連吃飯的時候也不會在桌子上出現,無論幹什麽都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就在剛剛的下人突然有些驚慌失措的跑過來告訴自己姬璟的屋裏沒人,她趕緊就跑過來查看。
不過雖然現在他在自己的房間,但他整個人好像已經完全陷入了麻木的狀態。
“姬璟,我知道你還無法忘記之前的事情……”
姬璟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姬浮月也是明白的。不論是背叛家族又或者是目擊了那樣的場麵,亦或者是大量的同學和朋友的死亡。這其中不管是哪一項加注在人的身上都會陷入消沉,更何況他一次麵對了這些的所有……
“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沒有人會怪你的,不管你到底是因為什麽把家族裏的事情告訴司徒樸,都已經沒有人追究了。”想到此處姬浮月輕輕走了進去,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更加柔和,像是怕嚇到受驚了的小鳥,輕聲細語地和他對話:“而之前的事情,所有人都認為你是被控製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也不會有人因為這個而找你的麻煩。”
雖然他們都明白,姬璟說出那樣的話並沒有受任何人的指使,他是完全出自自己的本意而當著所有人的麵毅然決然地站到洛宛沚的那一邊。
姬璟微微抬起頭,門口旁邊姬浮月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衫,屋外隱隱灑入月色,襯得她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九天玄女。她的語氣是那樣的溫和,就怕一個不小心又讓自己陷入消沉。
看到這樣的姐姐,他隻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在抽痛,酸澀的感覺湧上心頭,他幾乎是使出自己最大的克製才沒有讓自己當著她的麵哭出來。
他從來就沒有怨恨過家族,更沒有討厭過姬浮月。
他唯一怨恨的隻有無能的自己。
姬浮月在前一段時間正式成為了姬家的家主,現下正是動蕩的時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而如今幾乎大半個上三界都陷入了戰爭之中,想要在其中明哲身保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姬浮月每天要處理的相關事宜非常的多,在剛上任那一段時間她經常會整夜整夜地加班加點,雖然現在已經比當初好多了,但也僅僅隻是能喘口氣罷了。
在這樣的時間他非但沒有幫上她什麽忙甚至還讓她在百忙之中還得抽出時間來關注自己,每每想到此處都更加讓他痛苦不已。
他怨恨自己無法抑製住崩潰的情緒,從那天開始他再沒有一個晚上能夠安然入睡,每次閉上眼都是無窮無盡的鮮血,那些死去人的哀嚎和慘叫曆曆在目,而在一個晃神之後,傷痕累累的洛宛沚出現在他的眼前。
【以後再也不要抓這種楞頭青來當傀儡了,我自身難保結果你還跑來給我加把火,難道這烏青術也有山寨的不成?】
她握住他的手臂,溫熱的血液觸碰他的手腕,緊接著傳來一陣刺痛,有烏青色的煙霧悄悄升騰,卻掩蓋在了血色之下。
沒到這個時候噩夢總會驚醒,他猛地從床上坐起,隻有窗外的月光灑入。四周一片寂靜,深秋的冷風吹過,激起一身寒意。
耳邊隻有風聲,就好像之前的喧囂和慘叫都是幻覺一樣。
他覺得自己可能患上了PTSD,雖然現在戰爭還沒有結束,但他也已經遠離了戰場。雖然已經不會再接觸到那些事情了,但他卻無法控製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以至於都無法正常維持自己的生活。
“我……擔心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有他一個人為戰爭痛苦就已經足夠了,他不希望在這樣的情況下姬浮月還要跟著自己一起悲傷。他可以每天無所事事沉浸在痛苦之中,但姬浮月甚至連這樣的權利都沒有,她需要肩負起整個姬家的負擔,她要在混亂中和那些人博弈以及談判,最終將利益最大化;她每天都需要直麵那些殘酷的現實,並且還不能流露出任何的私人情緒,否則將會被其他人拿捏住把柄。
“我隻是一時間無法調節自己的情緒罷了,這不是姐姐的錯,或者說隻是因為我的無能而已。”
姬璟的聲音非常的輕,就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我不希望姐姐為此而感到擔憂,我隻是一時間無法扭轉自己的情緒。我不希望因為我的存在讓姐姐變得更加煩惱。可能因為之前我一直都是一個生活在無憂無慮世界的小孩子,因此才會在遭遇這樣的情況後一下子就一蹶不振。其實最開始背叛家族可能也並不是因為什麽崇高的理想,和司徒樸那樣想要打破目前僵局的心情不同,我可能單純的隻是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渾渾噩噩,想讓我看起來有那麽一點所作所為——雖然實際上並沒有做出任何有用的東西,反而最後還差點成為累贅。”
“到現在我依舊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也有很多事情不能理解,我在努力想要想清楚這些事情,我需要一些時間,這點你無需擔心。”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本來一開始隻是想讓她放下心來,但說到最後漸漸的就變成了抱怨,說到最後甚至他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漸漸的聲音就越來越小,直至最後完全消失。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為此感到自責。”
姬浮月的聲音近在咫尺,他有些驚訝地抬頭,就看到她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自己的麵前。
“我知道你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現在的情況,也需要一些時間來緩解之前所遭受的那些。不過把自己封閉起來並不是一件好方法,長時間的安靜和黑暗隻會讓你一遍又一遍的想起之前的那些事情。”
她伸手輕輕地撫摸上他的頭,就像是小時候每次姬璟受到欺負哭唧唧跑回來時候的那樣安慰他:“如果你自己一個人無法應對現在的情況,那就來向我們尋找幫助吧。不論你來找誰都不會有人拒絕你,而你需要記住的是,我們是一家人,在你的背後還有我們的存在,你永遠都不要當自己是孤身一人。”
他本來已經按捺自己的情緒已久,如今聽到這樣一番話頓時就感覺無法壓抑住自己決堤的情緒,頓時酸澀的感覺湧上眼眶,眼淚一下子就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這些日子他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因為之前在戰爭中看到了那樣的場景導致他現在都忘記了,自己的家人並不會像那些戰場上為了利益背後捅刀。雖然他能夠理解司空家因為損失了曾經的天才而元氣大傷現在想要彌補那些損失的心情,但他卻永遠無法原諒他們為了彌補自己的損失,去損害別人的家庭。
曾經的被害者轉變為加害者,要比作為加害者成為被害者更要受到社會的輿論。畢竟有句話叫惡人放下屠刀便能成佛,但好人曆經千辛萬苦,一旦拿起了屠刀之前的所作所為就全部會化為烏有。世人總是對人這樣的苛刻,更何況現在司空家的所作所為比這要過分得多,而且他們從前也並不是聖人。
“我知道了,姐姐。”
想到這裏姬璟不由得抬起了頭,雖然臉上依舊掛著淚水,但是他此刻已經露出了笑容,眼中縈繞多日的憂鬱也在此刻散去:“我現在感覺已經好多了,如果真的有什麽事的話我會去找你們的。”
看到他露出這副表情姬浮月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笑著摸摸他的頭然後站了起來:“既然如此,你也別老是在房間裏待著,有這空閑的時間不如來幫我看幾份文件。最近事情特別多,其他人都被我抓過去當苦力了,你現在既然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就也過來幫忙吧!”
姬璟:“喂喂,不帶這樣的啊,其實我現在依舊在抑鬱之中……姐,不要揪我的耳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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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好像是件奢侈。
每天晚上入睡之前,耳邊能夠聽到的隻有各種炮火紛飛以及慘叫,而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依舊是這些聲音將他從夢中驚醒。
或者說就算在他的夢中,也依舊無時無刻都充斥著這些聲音,睜開眼睛能看到的隻有無邊無際的戰場,還記得之前他曾天真的想要在夢中逃脫一時半會,最終卻發現這個想法是如此的可笑。
縱使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淒慘的現象,但司空淩卻依舊喜歡夜晚。雖然無論白天還是晚上外麵都是如此的嘈雜,但夜晚總會比白天多那麽一份寂靜,深沉的暮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喜歡坐在窗邊,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外麵的夜色,還記得剛剛來到這裏的時候,他曾經有一天晚上在窗邊整整坐了一夜,直到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麽看著天空過了整個晚上。
其實這也並不是什麽奇怪的癖好,或者說在這樣的戰場上,隻有在看著夜空的時候才能讓他有片刻的寧靜。
才能讓他逃避現實。
這場戰爭給大多數人帶來的破壞都是超乎想象的,無論是不是既得利益者,如果還能有那麽一點良心,在看到這樣慘烈的死亡總會有所觸動。
也可能會造成蛻變。
他看過了太多的不公,由此在最開始的時候經常整日整夜的失眠。他知道自己的家族損失了很多,因此那些人想要在這次戰爭中迫切的將過去的損失都找回來這件事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夠麵對自己朋友的死亡,能夠麵對那麽多無辜之人的死亡,能夠麵對……整個家族的破滅。
但這其中,他最不能夠麵對的就是家族中人對這一切的漠然,或者說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