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動亂和波及
盡子規出現在了一片荒蕪之地,入目看到的盡是大片的黃土,天空陰沉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大雨傾盆,雲層中還能看到有閃電在若隱若現遊走。
他深深呼吸,這裏的環境一如既往的糟糕,和他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雖然才離開了很短的日子,但如今重新回來卻有種恍惚隔世的錯覺,盡子規猜測可能是自己從未離開過這裏,所以現在才會有這樣的感覺。
靈魂中突然傳來刺痛,他扭頭,這才想起自己還帶著一個傷殘人士。他此次前來也並不是舊地重遊,隻是過來搶救他那奄奄一息的契約者而已。
將目光放在洛宛沚的身上,他頓時皺起了眉頭。
剛剛將她帶走的時候還沒有怎麽注意看,現在他才發現她傷的是如此之重,那猙獰的傷口哪怕是作為十萬天雷山中魔神的他看了也不禁感覺有些棘手。她的半個肩膀幾乎全都被燒毀,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絲線割裂的痕跡,腹部有數道傷痕,右手手掌幾乎整個割斷……不論是哪一處讓他都感覺有些心驚肉跳。看著已經陷入昏迷的洛宛沚,他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這個契約者一樣,古井無波的眸中出現了微微波瀾。
她的傷已經不能再耽擱了,他將她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快步向著十萬天雷山走去。
深淵中有無數怪物,他是這群怪物的主人。但就算是在深淵之中也難以看到對自己下手這麽狠的妖或者魔。常言道,能割自己一片肉的人就能把別人千刀萬剮,越是對自己狠的就越是可怕。
可為什麽她能夠做到對自己下手這麽狠?剛剛那一切他也不是沒有看到,隻不過因為他潛伏在她的靈魂之中所以沒有她的命令不能隨意出來而已,但他也是明白的,那兩個人並沒有殺她的想法,隻要她選擇認輸就什麽事都沒有了——有些人類的想法總是很奇怪,無論自己的對手是個多麽殘忍的劊子手,但卻總會選擇把對方交給規則去審判。
但在這種情況下她選擇的確實迎戰,而且她差一點就做到了——當然那是以損耗了自己的因果和氣運,甚至還有壽命所換來的,結果最終還因為失血過多而強行中斷。
盡子規走入迷霧之中,在他進去的第一瞬間洛宛沚身上的血腥味頓時就吸引來了無數目光。那甜美和誘惑的氣息讓深淵中的怪物都蠢蠢欲動,不過在察覺到魔神的氣息後卻又隱去,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山外的迷霧層層籠罩,但在最深處的地方迷霧又逐漸散去,剩下的隻有一片靜謐。出現在眼前的是山清水秀,雖然因為天色的緣故看起來有些昏暗,但也算是個安靜悠閑的地方。外界的人可能想不到在十萬天雷山的深處會是這樣的風景,但很明顯,任何人生物都不喜歡住在潮濕漆黑的地方,除非它們必須生長在那樣的環境,否則當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了。
將洛宛沚置於石床之上,盡子規看著她尚且還在滲血的傷口,決定先將她的傷口清理了。
看了一眼屋外的湖泊,他眯起了眼睛。
這東西得到後他都還沒有用過,就要先便宜這個人類了,該說她幸運,還是不幸運呢?
他沒有多想,直接將她扔進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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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淩聽說謝家覆滅的時候正準備回屋,他剛剛從外麵回來。之前他去找司徒樸,可惜的是司徒樸並不在家,甚至司徒池品也不在,他晃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他們——實際上他也並不是真的想要找司徒樸,他隻是不願意回去看到風家的模樣,不管去什麽地方都無所謂,隻要能讓他有個借口遠離那片區域就行。
但不論他再怎麽亂晃也總是會有盡頭的,更何況他已經把司徒樸完全不可能去的四方學院都給轉了一圈,在還是一無所獲的情況下他回了自己的家。
在街上的時候他就已經聽說了風家的事情,心情變得更加陰鬱,也因此心情低落的他並沒有注意到洛宛沚的事情,隻是低著頭快步回了家,然後剛走進家門就看到家中叔叔伯伯幾個人聚在一起正在笑容滿麵地說著謝家覆滅的事情。
他就這麽呆立當場,停在門檻前一動不動,像是屋內有什麽極其可怕的生物一樣製止著他向前。他就這麽站在那裏,良久,他轉身快步離去。
他的到來無人知曉,因此在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司空淩快步向著前方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什麽地方,但他就是不想回家。不,就是不想回司空家,其他什麽地方都無所謂。
在跑著離開了司空家後他的腳步慢了下來,像是一個流浪了百年的幽靈一樣在大街上晃悠。大街上到處都是人,畢竟剛剛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再加上天涯城本來就是事件中心,擠得這麽水泄不通倒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司空淩漫步目的地向前走著,他並不想聽任何和風家又或者是四大家族相關的事情,但身邊的人群那麽熱切地討論著這些話題,就算他不想聽那些話依舊一絲不漏地灌入了他的耳中。
原來謝家已經全部被毀了,現在隻剩下一對廢墟……
原來洛宛沚救下了謝穹,但現在卻被整個四方大陸和上三界通緝……
原來風家家主風止死了,風且背叛了家族……
原來上三界的那些家族也加入了此次混戰,而且因為妖族和其他勢力的介入,現在到處都是一團糟……
聽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各種詆毀,同情,幸災樂禍什麽樣的言論他都聽到了,司空淩一直麵無表情,像是被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一樣一直往前走著。不過他終於走的累了,抬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停在了一家酒樓前。
這裏是……
他猛地睜大了眼睛,心髒像是被火燙了一般,原本平息下來的情緒瞬間重新沸騰起來。他感覺自己的眼眶發熱,他再也無法忍耐,低著頭快速向著前方狂奔而去。
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快忘記那個時候最常去的那家酒樓了,但如今他才發現自己竟然一天也沒有忘記。雖然嘴上總是會抱怨著其他家族的子弟像是傻逼一樣每天都在做一些蠢事,但是在說這種話的時候他卻總是笑著的。就像是宋西北,他總說不願意和他們這群傻瓜在一個地方吃飯以免自己也變成傻瓜,但是他卻總是會“無意中”來到這裏。
他又何嚐不是?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並沒有揭穿大哥和司徒家兩兄弟私下交好的事情,因為在內心深處,他也渴望和其他家族的人成為朋友。
但這一切再也不會實現了。
他正是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才會如此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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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飛白看著手中的書,但實際上他的目光卻並沒有落在那些字上。說來也真是奇怪,明明那些字間隔這麽大,但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堆糊在一起雜亂無章的黑塊一樣,讓他一個字也看不清。
他終於感覺眼眶有些酸澀了,輕輕眨了眨眼睛,冰涼的液體瞬間墜落,在紙張上暈開。
奇怪,這是下雨了嗎?
他放下了手中的書,走到了窗前。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正如他的心情一般。
那消失在地平線上的太陽,也像是他消失的友人。
屋外漆黑一片,天空中一顆星星也看不見,他神色晦暗,良久,有些自嘲地勾起了唇角。
這樣的天色,倒是很不符合他現在心情,課本上總是說,主人公在遇到什麽事情的時候總會以自然天氣用於輔佐,以此達到烘托氣氛的效果。
但他畢竟從來都不是什麽主人公,也不需要什麽天氣來烘托情感了,若是狂風暴雨一陣,他這渺小的靈魂也該隨著一起破碎在天際。
曾經他總喜歡和辰九一起看小說,小的時候家裏的長輩總是不準他們看這些,畢竟小孩子經受不起這種誘惑,一看就會沉入進去,看個昏天暗地,最後是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
但盡管如此他們還是喜歡看,因為被禁止的原因反而還多了幾分挑戰的刺激,總是在學校的時候偷偷從桌下翻出小說,然後一起點燈看個大半夜。
至於為什麽要一起看,那是因為每次隻有一本小說。
小說中刻畫的故事總令他們心馳神往,畢竟誰不喜歡一路綠燈的人生?他們總是互相調侃著“我命由我不由天”,有時還會煩惱到底選擇哪個女人比較好——最後當然還是覺得全部收入後宮才是最完美的。
但那畢竟隻是小說,在看完書後,總會回到現實生活中來。
而現實中總是會有很多無奈,就比如說是這種時候。
“我要離開辰家了。”
辰九這麽說的時候且飛白其實沒有任何的意外,他其實早就看出來了。作為多年的朋友,幾乎是從出生開始他們就一直在一起,辰九在想著什麽,他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但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辰九也總是能輕易看出他的所想。
“我知道,你不能和我一起離開。”
辰家和且家的加入是壓倒辰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本以為家主對此是並不上心的,但最後他才意識到,當初不上心隻是因為利益還不足以讓他心動。
父親告訴他要理解家主,畢竟這對家族來說是有利的;母親什麽都沒有說,而她最終也不能再說出任何話了,因為在今天下午的混亂之中,她死在了歸海家的傀儡手下。
利益總是和危機一起到來的,這個最簡單的道理誰都知道,但卻總是隻能看到利益,卻忘記了背後的危機。
他本就沒有想要這背後的利益,但危機卻降臨在了他的頭上。
父親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歲,歲月沒有奪取他的容貌,但愛人的離去讓他心力憔悴,他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辰家,直至現在依舊沒有要回來的跡象。
於是辰九也打算離開了,父母都已經離開的辰家已經不再是他的家,他要離開這裏,最重要的是去找歸海家報仇。
“……你,要保重。”
且飛白沉默了很久,最終隻能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他的家族也被卷入了紛爭,但萬幸的是且家家主能夠穩住選擇不參與這場圍剿,雖然還是有些折損,但好在沒有人因此死亡。在這樣的情況下且飛白不可能拋下自己的家族,父母還有戀人去和辰九一起去搏一個未知數。
這一點兩人都明白。
辰九笑著與他喝了一次酒,他本來脫口而出的是最後一場,但在快要說出口的時候及時改口,且飛白也努力讓自己笑起來,他嘴角上挑,看起來卻像是快要哭了一樣。
在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辰九離開了這裏,他揮了揮手向著前方走去。遠處的太陽緩緩沉入地平線,很快世界就漆黑一片。
辰九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且飛白站在窗前,夜晚的風迎麵吹來,讓他的身體浮上一層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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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宛沚睜開眼睛,眼前出現的是一片冰藍色的牆體,她恍惚以為自己墜入了冰窟,但奇怪的是身上卻並沒有感覺到寒冷,有的隻是一片暖意。
她躺在那裏良久,突然想起謝穹,急忙就準備坐起來,結果手剛一碰到床麵頓時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她直接重新倒在了床上。
這疼痛讓她還有些混沌的大腦清醒起來,之前的記憶重新回籠,她這才想起自己的右手好像已經差不多算是廢掉了。
“你在幹什麽?”
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想要扭頭去看,但因為躺在床上實在是不好扭頭最終隻能放棄,那個人察覺到她的意圖似是無奈地歎息,然後走到了她的麵前。
麵前人黑色長發披散,劉海有些過於長將他的眼睛也遮掩了些許,漆黑的瞳孔毫無波瀾,看不到一點亮光,就像是深淵一般。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衫,倒是褪去了往日的高貴和冰冷,多了幾分柔和的意味。
“盡子規?”洛宛沚想起好像確實是有這麽一號人來著:“看來這裏是你的地盤了?”
盡子規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看了她一眼,直接就又出門了。
洛宛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