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過渡6

  洛宛沚將手中的劍收起,然後看向四周。


  四周一片寂靜,隨著太陽的升起,遍地的狼藉逐漸被看得一清二楚。不管是曾經什麽樣的人,此刻都化作了一具沾滿了鮮血的屍體,安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環視了一圈,然後收回了視線,抬頭看著太陽。


  耳畔隻剩下了風聲,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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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籲——”


  馬匹停下了腳步,年輕的代理將軍扯住了馬韁,怔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或者說不止是他,跟隨著他一起前來的所有士兵全都扯停了馬匹,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原本大片的空地,此刻已經屍橫遍野。地麵盡是屍體,分不清哪些是江陰戰士的,也分不清哪些是敵軍的。他們混合在了一起,滿身傷痕,無論活著的時候是怎樣的驍勇善戰,現在全部陷入了長眠之中。


  他靜靜看了一會,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突然襲來的悲傷和痛苦令他幾乎無法好好地騎在馬背上,於是他直接翻身下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著戰場走去。


  他已經分不清到底誰是誰,最終他跪倒在地上,一直憋在心頭的那滴淚終於奪眶而出。


  身後的士兵也都紛紛下馬,齊齊跪在地上。從天空看下去黑壓壓的一片,就像是融進了地麵中一樣。


  隻留下哽咽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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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理江陰的時候遇到了麻煩,很多士兵死死地抱著城門,甚至有的手指都潛入了石頭之中。那血肉模糊的場景看的他心驚肉跳,並不是害怕,而是無比的感動,還有悲愴。


  戰爭的爆發總是會帶來死亡,不論是失敗又或者是勝利的一方,士兵和百姓都是受害者。


  “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他小聲地對著死去的戰友說,他不敢大聲說話,就怕一開口眼淚就再次流下來:“真的。”


  似是逝去的靈魂感覺到了他的話語,他伸手將他的手拔了下來,然後將他抱到了一旁。


  旁邊的士兵都在挖坑,準備將這些士兵全部都埋起來。這是一項大工程,而且還分不清到底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敵軍。


  但是他這麽說了:“全都一起埋起來吧。”說著他停頓了一會,然後繼續說道:“他們都是戰士。”


  軍師並不同意他的說法:“他們是侵略者。”不過他還是去挖坑了,畢竟在無法分清的情況下隻能這樣做,否則自己的士兵也不能入土為安。


  看著軍師氣呼呼地離開的樣子,他有些好笑,不過此時的他笑不出來,反而差點又再次落淚。


  沒錯,他們確實是侵略者,這點沒的說,也是事實。


  明明剛經曆過那樣慘痛的戰爭,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卻並沒有仇恨,而是有種希望世界能和平的心願。


  他不想再看到百姓流離失所,不想再看到剛剛那樣的屍橫遍野。


  可是這樣的夢想簡直遙不可及,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和平簡直是一種奢望。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有紛爭的地方就不可能會有和平。


  盡管如此,他卻還是想要試著去努力,顧徵曾經告訴他的,他一直都沒有忘記。


  推開城門,他跌跌撞撞地走進城中。在那扇沾滿了無數血肉的城門之後,幹淨而平和的城內與之相比簡直像是兩個世界,就好像某個清晨的早上,城民還都未醒來,大地還在沉睡的模樣。


  他依靠著城門旁的柱子靜靜地看了一會,直到太陽都落下山去,四周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身邊卻突然亮起了火光,有士兵拿著火石走了過來,然後將火石放在了他的手上。


  “大人,您要不要去……”


  他站直了身體,跟著士兵往前方的屋子走去。


  走到屋門口的時候士兵向著他鞠躬行禮,然後就走了出去,站在了門的旁邊,還順手將門給關上了。


  “砰。”


  門關上的時候發出了輕微的聲響,他將火石放在一旁的燭台上,瞬間光亮就布滿了整間屋子。


  床上躺著一名穿著白色錦衣的女人,她的長發垂下,柔軟地落在蒼白的臉頰邊,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無比的柔軟和清麗。她看起來就像是安靜地睡著了一樣,美好的讓人不敢去碰觸。


  他呆呆地盯著她看了良久,終於他準備先前走,卻沒想到剛邁出第一步就感到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就這麽跌到在地。


  “大人,您沒事吧?”


  聽到屋內傳來的動靜,門外的士兵忍不住緊張地問道。剛剛結束了戰爭,現在他的神經還是很緊張,手中的劍都已經出鞘了。


  “沒事。”他說,但其實他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在說話,他的思想和他的肉體似乎已經分開了:“隻是……突然沒留意。”


  士兵察覺到他語氣的不對勁,再想起屋內的場景,一時間沉默了。


  他用手去扶著地麵,想要支起自己的身體,可是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站起來。渾身的力氣好似突然在一瞬間全部被抽走,在戰場上奮鬥了幾天幾夜,套燈探討計劃,連夜作戰的那些疲憊突然在此刻全都如潮水一般湧向了他,就好似暴風雨中的大海,激起了千層巨浪,瞬間就將他掀翻在地。


  他站不起來,最終爬著來到了床邊,他艱難地伸手去觸摸她的臉龐,那冰冷的溫度簡直凍傷了他的指尖。


  “顧徵?”他的聲音十分地輕,就好似下一秒就會被風給帶走。


  床上的女子依舊是安靜地躺在那裏。


  他放下了手,在過了不知多久——可能是幾秒鍾,也可能是幾個世紀——他突然感覺到一股窒息的感覺,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屏住了呼吸。


  咳嗽幾聲,氧氣重新進入到自己的鼻腔,然後灌輸到大腦,他這才感覺好多了。他扶著桌子,終於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注意到桌上有一封信。


  信紙看起來是非常名貴的那種,帶著一絲靈氣,這種紙張不是尋常人可以用得起的。他直覺這不像是會出現在這裏的東西,再次看了一眼顧徵,他伸手將信紙拿了起來。


  一觸碰到他頓時就感到一股令人感到舒適的涼意傳到了手臂上,一時間那些疲憊的感覺都好像消失了,這讓他感到很是奇怪。


  他三下兩下地拆開了信封,然後將信拿了出來。


  這個筆跡……是秦臨安的。


  他將信封放在了桌上,信足足有好幾張,看起來寫了很多東西。


  【寫給顧雍。】


  開頭就是自己的名字,這讓他不禁感覺心髒微微一跳。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的話,就說明我已經死了。不過這也不是什麽意外的事情,戰場上每天都在死人,隻不過這一次輪到了我而已。】


  【不過你要是能看到這封信的話,那也說明我們贏了。】


  【贏,想到那副場景就令我忍不住露出笑意。寫到這裏,我突然開始期待你能看到這封信了。】


  顧雍扯動嘴角似是像要微笑一下,但是他露出的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他的整張臉布滿了灰塵和血漬,唯有一雙眼球晶瑩透亮,就像是泡在水中的黑曜石一般。


  【江陰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幾乎什麽都沒了,這信紙我還是找一個外鄉人借的。說實話,她剛拿出來的時候我都吃驚了,這樣好的紙張別說邊疆了,就算是那群皇族也不一定會用的這麽奢侈。】


  外鄉人?顧雍疑惑地看了下去。


  【寫到這裏按照你的性格肯定會懷疑那個外鄉人是不是有什麽企圖了,不過這次你錯了。】


  之後就是有關那個外鄉人,洛宛沚的故事,從她將顧徵救回來,再到之後的激勵,還有勝利的第一場戰全都給詳細地寫了出來。


  【其實我知道就算是寫到這裏你還是會懷疑什麽,說起來你這家夥也真是有意思,和你姐一樣心腸柔軟,但是一涉及到這些事情又開始疑神疑鬼。真不知道說你是什麽好。】


  【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在城牆上左邊最邊上從下往上數第十五塊石頭裏塞了眼石,如果還沒被破壞的話,你或許能看到戰場。】


  【最後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得趕緊去睡覺了。雖然並不是很想去睡,但是顧徵曾經說過,沒有好的睡眠就不會有好的精神,所以就先到這裏吧。】


  顧雍手下微動,將信紙合了起來,不過他總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便下意識將信紙翻了過來,發現在最後一張信紙的背麵還寫著一行小字。


  【其實死了也沒什麽好難過的,你曾經一直阻撓拒絕讓顧徵嫁給我,現在我們都死了,你總攔不住了吧?】


  他將信紙捏了起來,喉嚨裏吐出似笑非笑的聲音:“秦臨安,你,你還真是不死心,我怎麽可能會……會讓我姐她……我姐她……”


  他還想說下去,但是已經哽咽到語不成聲,他順著桌子滑落在地。信紙散開落了一地,有淚水滴在紙張上,暈開一層墨跡。


  不知過了多久顧雍才重新站了起來,將信紙一一撿起,然後走到顧徵的身邊,在她的額上輕輕落下一個吻,接著走出了房間。


  在門口等待許久的士兵看他出來不禁鬆了一口氣,上前行禮:“大人,等會……”


  顧雍伸手示意他暫停,然後徑直往城外走去。被打斷話的士兵並沒有生出什麽惱怒的情緒,他看了一眼屋內,忍不住歎氣,最終伸手將門關上。


  他一路走到了城外,因為天黑士兵們已經停止了挖坑,他們升起了篝火,正在將屍體都搬到一旁。


  走到城牆的盡頭,他踮起腳尖伸手觸碰到了第十五塊石頭,然後直接將外麵的石頭敲碎。在石頭的裏麵果然藏著一顆圓圓的,青藍色的石頭。


  顧雍將眼石,然後拿出了一張紙平鋪在地上,接著往眼石裏注入了靈氣。頓時眼石一亮,然後將裏麵記錄下來的畫麵直接印在了紙張上。


  他靜靜地看著,看著無數士兵死在戰場上,看著洛宛沚出現,看著她斬殺了最後一名敵人,看著她轉身離開,在天陽初升的時候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最終他將石頭握在了手心,閉著眼睛沉思了一會,然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天際,月亮已經成了半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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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現在盡子規在哪裏,不過反正也沒什麽事情,就讓他繼續去自己玩吧。


  想要把筷子掰開,不過突然意識到自己少了一隻手,這就讓她有些鬱悶,再一看子睿竟然真的閉關了,這酒讓她更鬱悶了。


  用魂魄凝結出了左手,然後順利地掰開筷子,她的心情重新亮堂了起來。有個不能融合的魂魄還是挺好的,最起碼能在你手被砍斷的時候可以再弄個假的出來。


  不過不是自己的總感覺有些不協調,而且怪怪的,力量也沒有原來好。


  其實當時找回左臂再接上也是可以的,但是那麽多屍體,鬼知道手臂它飛到哪裏去了,她也想過扒拉一下,但是最終望洋興歎,然後就直接走了。


  得想個辦法讓自己的手臂長回來。


  將麵吃完之後洛宛沚就離開了酒家,然後買了一份報紙,翻看著最近的消息。


  就這麽短短的一段時間自己和盡子規就已經失去了熱度,從頭版頭條淪落到邊邊角角,而現在最大熱度的事情從魔君現世變成了洞天福地召開的煉藥師大會。


  “啊哈,這比賽簡直是為我量身定做的,難道我已經逆天改命成了主角了?”洛宛沚忍不住大笑三聲,然後就看到了大黑體字下麵的一行小字。


  【初賽報名已經在上周結束,接下來是十天的準備時間。煉藥師大賽將在十天之後開始。】


  洛宛沚心中的臥槽還未說出口,再一看時間,比賽明天下午就開始了!


  “臥槽!”她猛地就將報紙扯成了兩半,這麽點的時間她趕到地點估計都不夠,還想要補報名簡直是難上加難。她錯了,逆天改命什麽的是不存在的,這天道怕是沒有經過來自現代人的毒打。


  將報紙捏成一個團揣進兜裏,洛宛沚趕緊就一邊召喚朱雀,一邊趕緊買起了前往洞天福地的地圖。


  天道不讓她去,她還非要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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