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我也沒有爸爸
他跟薑望瑜說這些的時候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對他流露出同情的表情，她是悲傷的，難過的，然後跟他說，“我也沒有爸爸。”
他們走的越來越近，後來學校裏傳出他們戀愛的消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是一段誰都看好的感情。
但隻有付予安自己心裏知道，他們之間是朋友，但又不止是朋友，那種感情更像是惺惺相惜的彼此治愈。
後來，母親病情加重，住進醫院，薑望瑜就會經常跟他一起去探望母親，在醫院的草地上，她會安安靜靜的給母親畫一幅肖像，母親也會很安靜的配合她。
她便趁機提出要求，“阿姨，你乖乖吃藥，乖乖聽醫生和護士的話，下次來我就給你畫一幅帶顏色的畫。”
母親笑著答應，肖像畫被她折起來，放在口袋裏，當做寶貝一樣，護士說，每天臨睡前她都要拿出來看好幾遍。
他們之間的感情安靜而又緩慢的進展著，但一切也不都是那麽順利的，薑望瑜因為畫畫，常常需要創作靈感，沒有靈感的時候她又像換了一個人，變得煩躁不安，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一個人待在畫室的時候會把畫室弄的亂七八糟，他去看她，她會煩躁的把他趕走，嘴裏嘟嘟囔囔，畫筆落下，又不滿意，地上都是她撕毀的畫紙。
他嚐試把她從這種狀態中拉出來，開始還行的通，她聽他的，出去吃飯，看看風景，放鬆自己，慢慢尋找靈感。
但是回去後，拿起畫筆，還是什麽都畫不出來。
導師說她正處於瓶頸期，讓她不要過於緊張憂慮，試著放鬆自己。
他試過很多辦法，以前她喜歡做的事，他陪她做，可薑望瑜總顯得心不在焉。
那時候他跟季騁兩人一起開發了個軟件，公司也在籌備中，他兩頭忙，焦頭爛額，實在沒時間顧得上她。
好不容易閑下來，他去找她，薑望瑜又像恢複了之前的正常狀態，問他，“如果我能做出滿意的畢業作品，你獎勵我，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付予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喜歡著薑望瑜，他會擔心她，會想著她，也想傾盡一切的幫助她，但他也會關心擔心和盡全力幫助季騁，他對她的感情，跟朋友之間似乎沒有什麽區別。
可是又不是很一樣，他也幻想過兩人在一起生活的樣子，薑望瑜親吻他，他也不排斥，那這應該就是喜歡了吧。
“好。”他一口答應。
那時候的他其實並沒有弄清楚他是不是喜歡薑望瑜，但又不可否認她對他來說的確是特殊的，跟其他人不一樣的，雖然又怪異的覺的兩人之間有層隔閡，但他還是答應了。
那之後他沒再見到薑望瑜。
過了幾天，薑望瑜打電話給他說要去東林采風，希望回來的時候他能去接她。
付予安一口答應，還叮囑她一路小心。
然後就出了意外。
她乘坐的大巴車在路上出了意外，兩死十九傷，她就是兩個死者中的一個。
他趕到醫院的時候醫生搶救無效，他跟醫生討論著所有可行的治療方案，但最後都被否決，現代醫療條件還沒發達到能為她換一顆健康的腦袋的地步。
他心上像被人重重砸了一拳，他在樓道裏無聲落淚，難受的無以複加。
後來薑望瑜的導師告訴他，薑望瑜在去東林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畢業作品，名字叫——《精神病院》。
取材來自他母親住的精神病院，後來他去問過醫院的護士，護士說薑望瑜那段時間的確經常往醫院跑，那些畫筆，一坐就是一天。
她的畫裏，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跟正常人眼中的世界用一道透明的屏障隔開，裏麵是光怪陸離異世界，那是精神病人眼中看到的，外麵藍天白雲，是正常人眼中看到的，她還畫了她自己，站在屏障中間，一半在裏麵，一半在外麵，裏麵的她是麵目猙獰卻努力微笑的魔鬼，外麵的她是孩童模樣天真可愛的天使。
這幅畫在畢業展上展出，不少人圍觀，有批判說亂七八糟，什麽也看不懂的，有感同身受的，覺得畫它的主人是個真正有才華的人的，也有說這幅畫就是精神分裂的產物。
究竟是哪一種，站在他們已經無從得知。
薑望瑜的死對付予安的打擊還說挺大的，薑望瑜之於他來說，是朋友，是能跟他相互理解乃至產生共鳴的知己，亦是半個未能修成正果的戀人。
因為薑望瑜他母親的病情甚至在慢慢好轉。
他無法對薑望瑜的死釋懷，更無法對她的母親跟妹妹視而不見。
薑望瑜生前的最後一個心願是讓他做她的男朋友，站在他無法幫她兌現願望，就隻能在她死後，以她男朋友的身份照顧她的家人。
那之後不久，父親大約是良心發現，去醫院探望母親，但那之後沒多久，母親就自殺了。
他不知道父親跟母親說了什麽，父親帶著當初那個女人出國之後，他更無從得知。
那段時間，他好像失去了一切，酒精也無法抑製的孤獨幾乎毀了他。
於是他把所有感情，所有對家庭才有的溫柔耐心都傾注在薑望舒跟薑母身上。
他付出了這麽多，早已經把這裏當成自己第二個家。
薑望舒跟薑望瑜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她們性格迥異，薑望瑜身體裏好像住著兩個人，溫柔恬靜的，活潑暴躁的，哪個都是她，經常讓人捉摸不透。
但薑望舒不一樣，她固執且執拗，不夠聰明，性格卻堅韌倔強，會把心事都藏起來，甚至薑望瑜去世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把自己封閉起來，對待人和事總是一臉冷漠。
他那時以為這孩子被薑望瑜的死刺激到，心理健康出現了問題，可後來她對他慢慢放下了戒備，開始信任他，倒也是個乖巧的人。
開始的確是因為薑望瑜才認識她，慢慢熟悉她，但喜歡她，甚至愛上她，沒有任何附加原因，隻是因為她，隻是因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