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魔女出世
蝶蛹兒趕回原地時，結界如初，秦梓恒卻不見了蹤影，她察看周遭，不見任何打鬥痕跡，這才想通，原來是被甩了。
原來，他對白蓮設下結界不願讓天庭的兵將找到她，是因為她早日回到天庭便意味著他將更快失去她，哪怕做好有天會分手的準備，他依然狠不下心割舍那份遙不可及的愛戀。
即使被利用，即使被拋下，他還是對她情有獨鍾嗎？蝶蛹兒心酸地想著，那麽她呢？默默守了他一萬年，他可曾對自己動過心？她不甘，不願輕易放棄！
天邊，層層白雲載著大批兵將返回天庭。秦梓恒隱身在林木中，透過茂密的枝葉目送白蓮被常虹海而接走。
“哼，呆頭鵝！”
心髒那位置，又傳來娃娃取笑的聲音。
秦梓恒收回視線，往白蓮離去的反方向走去，不搭理女兒。她是他的心頭肉，罵不得，又住在他體內，更打不得。
“不過……”娃娃略一思索，說道：“我怎麽覺得娘親更對不起你呢？”
秦梓恒自顧自地走，娃娃又說：“我好像有點可憐你了，怎麽辦？”
秦梓恒哭笑不得，依然不答話。
“你說話啊！”
“說什麽？”
“嗯……”娃娃托腮，問道：“你比較壞還是我娘親比較壞？”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所以在她初次接觸秦梓恒，險些被他墮掉後，她對他的印象是極壞的，但經過這些年的相處，加上聽見他與謝小月說他渴望給妻兒一個安穩的家的話後，她漸漸釋懷。爹爹並不像她想象中那麽壞，之前沒有回過現代的娘親，對她也是極好的，可是現在這個娘親，顯得有些生疏，她甚至開始討厭食嬰妖和蝶蛹兒口中那個利用爹爹感情的詠荷仙子。
秦梓恒失笑，感情的事，哪有誰更壞呢？“爹爹壞。”
“你不是我爹。”娃娃翻個白眼，盤手閉著眼睛靠到一邊去，用鼻孔發音鄙視他：“你就一呆頭鵝。”
秦梓恒又好笑又好氣，卻無可奈何，“你個小壞蛋！”
“不服？”娃娃來勁了，“不服你就放我出去，咱打一場。”
“得，如今的我根本打不過你。”
“哼哼。”娃娃得意洋洋，“那是肯定的！你還真以為把我禁錮在此就能那什麽改變我的性格磨合我的魔力？我又不是珍珠，你以為你是珍珠蚌啊？”
“你呀，一張嘴兒像極了你娘。”刁蠻，得理不饒人。
“我娘……”娃娃半躺在他心底，手肘撐著腦袋似乎在冥思苦想著什麽。
爹爹被娘親剜走心，所以他的胸腔顯得格外寬闊，盡管如此，她的世界還是很局限，很單調，因為看不到外麵的世界，她隻能在爹爹魔力低弱時趁機感應外界的變化。有時無聊至極，會故意在他胸腔裏亂跑亂跳亂鬧騰，企圖引起他的注意，可是爹爹不疼，一般不予理會。與爹爹不親近，更沒有玩伴，她是寂寞孤獨的。
“我娘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呢？其他人呢？仙呢？魔呢？還有鬼、和妖。”她對外麵的世界充滿好奇，有時候她可以感覺到其它物種的靠近，卻從未能瞧上一眼，更別提接觸或者相處，“他們都是怎樣的性格？又長得如何？你和娘親呢？像我一樣長了兩隻手兩隻腳嗎？”
秦梓恒笑著糾正道：“是你像我們，不是我們像你。”
“阿呆我想看看你。”她迫不及待。
秦梓恒愣了愣，“你叫誰‘阿呆’？”
“你不是阿呆難道還能是我？”
秦梓恒頓住腳步，一臉黑線，嘴角直抽抽。
“娘親說的，你是呆頭鵝。”娃娃調侃道：“我總不能叫你‘阿頭’、‘阿鵝’吧？”
秦梓恒牙齦打顫，掄起拳頭，咬牙切齒提醒她：“我是你老子！”
“老子我，想看看你。”
這當爹的啊，真是無語問蒼天。“叫爹！”
“然後你放我出去？”娃娃兩眼放光，口氣難掩興奮。
秦梓恒幹咳一聲，答道：“不成。”
“阿呆阿呆阿呆阿呆阿呆！”娃娃惱怒，一個勁地跺腳加喊著“阿呆阿呆”。
她雖不會弄痛秦梓恒，卻像在給他撓癢，撓得他心頭癢癢的，忍不住捂住胸口。娃娃卻賭氣地“哼”了一聲，躲到角落裏蜷起小小的身板，埋頭掉眼淚。
突然變得沉靜，反而讓秦梓恒感到不安，見寶貝女兒哭泣，他慌亂了神。“你、你別哭啊！”
娃娃抽泣著，說出自己心底的委屈：“我沒有家，沒有娘愛，爹又不疼，爹娘不和，關我什麽事？既然不喜歡我，當初為何沒有狠下心墮掉我？你憑什麽軟禁我？你憑什麽篤定我會危害六界？這樣的你跟當初的詠荷有何區別？”
娃娃字字珠璣，正中他痛處，他沒能給她一個家，甚至一度差點殺了她，又將她禁錮長達幾十年之久，若是在人間，她都可以長成兒孫滿堂的老婆婆了。直到現在，秦梓恒才領悟到當初詠荷的初衷，不是以為對方定會危害六界，而是不敢拿三界作賭注，更主要的是，就算對方不喜歡當下生活，也寧願委屈對方而不願讓其涉險。
“我雖不喜當無情無欲的上仙，但之於詠荷來說，送我去修仙能夠改變我的命運，她隻想要我好好活著。”他一直很氣詠荷將他丟在仙界置之不理，感覺像是被當作廢物隨便找個地扔掉，這一刻，才曉得她的用心良苦。但是，請求別的女子愛他絕對是另一件不可饒恕的事。
“呆頭鵝！呆頭鵝！”娃娃抹著眼淚鼻涕，含糊不清罵著。
“我很抱歉，給不了你一個健全的家，所以你還是不要出世吧，好好在裏麵待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出來的。”
“是不是要等到你死的那一刻你才肯放過我？”
秦梓恒怔住。
“我都知道了，從你吸走食嬰妖的靈魂時我就知道了。那我出生還有什麽意義？反正沒爹沒娘。你為什麽要留下我呢？”
……“對不起。”
娃娃再次沉默，安安靜靜地抱膝埋頭坐著。
秦梓恒心酸不已，愧疚難當，想要說些安慰她的話，卻發現不管怎樣說都脫離不了要她不出世的目的，最後隻好作罷。
他以為以女兒活潑好動的性格不會安靜多久，事實卻出乎意料，一連幾天，她都安安靜靜待在原位，手指都沒動過一個。如果不是感應得到她的生命體征，他一定會以為她死了。
聯想到死，他終於驚恐萬分。“乖女兒，說話唄。”他故作輕鬆，以往常聊天的口氣和她搭訕。
娃娃頭都不抬。
“你猜我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秦梓恒信步走在漫天雪地中，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裏描述不存在的景象：“我麵前啊，有一個天藍色的湖泊，湖裏有條魚在啃胡蘿卜，岸邊有隻小兔子在吃肉，還有隻老鼠緊緊追著貓咪戲耍。”
娃娃果然來了興致，微微抬了抬頭，卻更加黯然神傷，“我又看不到。”
秦梓恒無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隻好退而求其次，“我們定個約定吧，如果你能答應我，我就讓你出世，可以嗎我可愛的小姑娘？”
“好啊好啊！”娃娃欣喜若狂，“我答應我答應！”
“你還沒聽我說約定……”
娃娃打斷他：“我知道我辦得到的，因為你舍不得傷害我的對嗎？”
“那是自然。”秦梓恒說：“的確不難辦到，我隻要你答應我，出來凡事聽我的話。”
“那我還不是一樣沒自由！”娃娃的心情瞬間跌落穀底，小嘴兒嘟得老高。
秦梓恒再次讓步：“可以商量嘛～你撒一嬌，爹爹可不就拿你沒轍？”
“好！”娃娃激動不已。
得到答應，秦梓恒解開自己與女兒之間性命的詛咒，娃娃心念一動，化作一陣柔和的粉光照耀四方，瞬間又變作一陣風，融入空氣之中，呼嘯飛走。
秦梓恒愣在當場。她跑了？她不遵守約定飛走了？她不要爹爹了？
秦梓恒心寒，卻放心不下她，隻好一邊呼喚她，一邊飛到高處四下張望尋找她。
秦梓恒一度認為風是自由的代表，可以無拘無束，此刻卻深深感覺到變回真身的女兒太難找，看不見摸不著，偏偏她的魔力在他之上，真真難到這當爹的了。
雪越下越大，綿延幾座山穀是鋪天蓋地的白雪，天地一片一望無際的雪白，沒有任何身影，隻有呼嘯而過的寒風。
秦梓恒閉上眼睛，細細感受來自風中的氣息，終於，一絲微微帶暖的風由遠而近靠近他，在他身邊繞了繞。他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因為他知道，他的女兒回來了。
娃娃變作幾歲大的人形的嬰孩模樣，秦梓恒彎下腰小心翼翼將她抱在懷中，變出一件粉色的童裙，親手為她穿上。
娃娃盯著秦梓恒左瞧右看：“阿呆，你真美。”
秦梓恒哭笑不得，“我家寶貝也美，像她娘，是個小美人兒。”
娃娃的模樣隻是人類幾歲大的孩子，眉目間卻有詠荷的清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寫滿對這個世界的憧憬，小臉和身材略顯胖嘟嘟，圓潤可愛。
秦梓恒說：“我是師父看著長大的，他賜我名字，收我為徒，待我不薄，於我有恩，不如，你隨我姓秦吧！”
“說那麽長一段話，就為了後麵這句要我隨你姓秦？！”娃娃翻個白眼。
秦梓恒訕笑，說道：“名就叫‘風’吧。爹希望你能像風自由飛翔，無拘無束，無牽無掛。”
“我本來就是風啊。”秦風在他懷裏扯個鬼臉。
有女兒陪著，他永遠笑得甜蜜。
時辰不知幾何，雪漸漸停歇，厚厚的積雪上，有時可見一高大的男子抱著個小女孩走過，在雪地上留下一行腳印，偶爾，大大的腳印旁邊也會有一行小小的腳印，那時，可以看見那個高大的男子牽著他的寶貝女兒一步步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