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最後告白
六界再次陷入萬年前的混亂，三界中人心惶惶，唯恐再次爆發滅族之災。神仙二界與佛門聯手，天天召開商討誅殺魔神之會，天天派兵圍剿第七界。但白蓮奪魔心不過是為了救命，並無心與三界為敵，也就對三界的進攻不予理會，隻管布下結界將第七界籠罩，使外麵的進不來，裏麵的出不去，然後徑自躲在禁地中與五頭巨怪探討魔法，才不管神仙們急得跳腳，不管妖魔們熱血沸騰天天喊著殺出去……
興許是待在密閉的空間久了，一萬多年來不曾接觸到外界的一切，五頭巨怪顯得有些冷漠，有些木訥，白蓮知道他們想出去，於是常常講外界的奇聞趣事給他們聽，意圖與他們搞好關係。卻也如此，五頭巨怪漸漸由心喜歡這個嘻嘻哈哈的小丫頭，喜歡聽她講故事。白蓮興起，會跟他們講魯賓遜漂流勵誌記，也會講什麽《阿甘正傳》啦，《活著》啦，《平凡的世界》啦，等等積極向上的故事。通過這些故事讓他們多加了解人類，與他們相處的時候，她會盡可能地將他們的思想向美好世界的方向引導。雖然他們有時會對故事情節發出鄙夷之聲，唾棄人類的無能，但每每講到情節動人處，卻能夠勾起他們緊張的神經。看來講這些也並非無用，至少他們會像平常人一樣為故事中遭受磨難的人難過。
這樣便好了。白蓮沒信心改變他們什麽，也沒有太多時間，隻要讓他們懂得每個生命都有生存的權利，出去之後不要濫殺無辜便好。
算起來待在魔宮禁地已有半個月，離開影無痕也有將近一個月，不知他現在如何呢？還有師父，馬上就是月中了呢！
半年來與影無痕朝夕相處，突然離開這麽久，她甚是掛念他……白蓮恍然一怔，自己居然……留戀影公子麽？和掛念師父一般，她的心裏，多掛念了一個人！
也許是因為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吧，所以依賴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就像一直對她好的奴涵，哪怕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可是他真心對她好過，這便足以令她不時懷念他。
她是這麽將對影無痕的感覺和對秦梓恒的感覺區分開來的。可是同時，不得不承認，當影無痕提起他的心上人時所散發的柔情，她嫉妒了。
是因為她得不到秦梓恒如影無痕對那女子的深情所以羨慕了，還是因為影無痕有心上人所以起了疙瘩？那就不得而知了。
白蓮使出隱身術，奪過前來第七界圍剿他們的天兵天將的法眼，禦風飛往憶荷園。
憶荷園結界忽強忽弱，影無痕並不擔心，左右沒有外人來，左右白蓮自去了第七界便不再回來，他一個人渾渾噩噩受著身體和靈魂上的疼痛，偶爾去一下天庭，偶爾露個臉，但更多的時間卻是待在憶荷園裏，有一日沒一日地過，早已忘記何時是月中，何時過了月中。然後等著一個契機，一個結束這一切的契機。
當他一個人站在荷塘邊奏著塤曲，白蓮忽然從天而降，內心的空虛才完完整整被填滿。
我確實想要全世界，因為，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影公子，”白蓮問：“剛剛吹奏的可是魔神求愛曲？”
“哪是什麽求愛曲？單思曲吧！”影無痕陷入深深回憶……
那時他們都還小，大概十幾歲的樣子。那時他們需要上課，當夫子教到詩經時，詠荷仙子要他作幾首詩來，他哪裏會啊？但為了博得美人心，他愣是憋出兩句：荷有神女才貌世無雙，見之傾之一生再難忘。當時不知被多少人笑掉大牙，他也不以為意，索性作了曲子，吹了起來。再後來，詠荷死了，才有了後麵那幾句：轉眼吾愛隔人間天堂，誰憐無痕竟思她如狂……
之前告訴白蓮這詞時，他硬是把“無痕”二字改成“孽心”，一來隱瞞實情，二來則是想說他和詠荷之間不過是一段孽緣。
“我怎麽不曾聽影公子說跟我師……跟秦梓恒是舊識？”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秦梓恒，已經不是她的師父了。
影無痕暗自一怔，“你……怎會這麽問？”
“不瞞你說，我這半個月來是去了魔宮禁地，見到傳說中創造五境的人了。難道影公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影無痕淡淡笑道：“我不過就是風，哪有什麽身世？”
難怪五頭巨怪會說影公子背叛他們，他根本就對過去一無所有啊！
“嗯。”不知道也好，今後就這樣平平安安地過，管那五頭巨怪要給他什麽任務呢！“我問過秦……梓恒如何救活死去之人了，在禁地中五怪也有提及，其中有一條是更改命格，我此次來，是來跟你說一聲的。”
“幹嘛？跟我匯報啊？”影無痕笑得柔和，眼裏藏不住曖昧。
白蓮怔住了，擺擺手尷尬地幹笑幾聲，“哈哈哈哈，半年來我去哪裏哪一次不都得經過你的批準。習慣了習慣了。”
“嗯。”他的笑意永遠是那麽幹淨清爽，眼底神色柔和得似乎要將她吸引過去。“你想給誰改命格？”
“不多，就幾個人。”白蓮掰著手指數道：“禁地裏的五怪，加上奴涵、若蓓、慕容，詠荷仙子、姓秦的和你還有你心上人啊！”影公子常常失去力量而無法維持人形，這多不方便啊，他的命格也得改改。
影無痕怔了一怔，“這還不多啊？”裏麵還有重複的人呢！
白蓮眨巴著眼睛答道：“十二人而已。”
天界有掌管人類生死命格的司命星君，若是為救普通人，隻需與他疏通關係請他改改命簿，又或者跟他打一場，搶走他的命簿和判筆，自己修改命格。聽起來這對於魔神是輕而易舉之事，但須知並非天下萬物全歸司命管，也有他管不到的命格，譬如天帝玉帝啦，佛祖菩薩啦，又譬如無形無體之物諸如魔神啦，五境等。這些個類型的，雖有命簿，卻不是掌握在司命手裏，而是自動生成在九重天上，由天書寫他們的命格。
但九重天上是眾神仙的老巢，更有司命和重兵把守，白蓮若想更改這些人的命格，除非殺上九重天搶了命簿。
“白小蓮，”影無痕握住她的肩膀，深情脈脈，“現在勸你放棄還來得及嗎？”
“放棄……”談何容易？“我師……姓秦的快不行了，他救過我的命，當過我師父，養過我，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那還不簡單，把心還給他，他得以活命，我們就走，真正隱姓埋名，再不出現。”
白蓮沉默了一下，想不出他的用意，“我們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啊，等我搶了命簿，我就跟你們一起隱姓埋名。”
影無痕背過身，麵露苦澀，“到那時就晚了。”
“怎麽會？對了影公子，不知奴涵他們會不會跟我們一起走呢？還有你喜歡的那個女子。”
“我根本就不想你將她召回。”
白蓮疑惑了，他不是很愛她麽？
“秦梓恒也不會希望你召回詠荷的。”
“那是因為詠荷仙子傷害過他啊。”難道那個女子也傷害過影公子？
“這不是重點……”
“你果然認識姓秦的？”
“我……”
影無痕欲言又止，不知為何，白蓮內心閃過一絲不安。“認不認識又怎樣呢？你沒必要隱瞞任何事，因為……我身邊就剩你一個了。”
她感覺到了嗎？感覺到他對她隱瞞了一些事嗎？
“不管我做了什麽，我……”
“你想說什麽？”他越是局促越是緊張，便越加重她的不安。
“我……”
“影公子，你到底做了什麽？我怕……”非常害怕，害怕身邊唯一的朋友也離開了她，害怕唯一可以珍惜的朋友像接近她的奴涵慕容珩、穆若蓓他們一樣，一旦達到目的便都消失不見。
“我喜歡你。”忽然，影無痕張開雙臂，將她緊擁入懷。“不管我做了什麽，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白蓮愣住了。腦子一片空白，任他緊緊抱著。
“我愛你，我想和你一輩子不分離，你願意放棄一切跟我走嗎？”
“什什麽？”
影無痕放開對她的禁錮，捧著她的臉，眼底柔情似水，“我說，我愛你。”
他沒有得到白蓮的回複，太陽穴卻在隱隱作痛。抬頭望天，這才發現已近黃昏，天邊一個透明的圓形正在緩緩升起。
白蓮腦袋正短著路不知如何作答，卻聽他來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今日是什麽日子？”
“啊、哈？”
影無痕開始感覺到疲憊，漸漸的，目光模糊，他重重咪了下眼，揉揉太陽穴，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卻徒勞無益，“今日該不會是十五吧？”
“啊，對啊。”
影無痕如遭雷劈，整個人怔住了，“我累了，去睡一會覺。”說著，也不管白蓮什麽反應，掉頭就走。
白蓮莫名其妙，後知後覺覺得自己是不是被耍了，拔腿就追。
“別過來！”情急之下，影無痕聲音大了些。
白蓮一怔。
影無痕努力不在她麵前流露出難過的神色，奈何暮色四合，月亮高掛，身體越來越支撐不住人形。白蓮明白了，他又要無法維持人形了。
這種小事之於無所不能的魔神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她信手捏訣，握住他的手，源源魔力不斷傳入他體內，支撐他維持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