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無情師父
隨冥大殿。
隨冥三尊端坐高位，長老們亦全部出席。又是緊張的氣氛。
白蓮集五境之事於仙界已傳得沸沸揚揚，就算秦梓恒保得住她一條小命，就她身體裏的悲之境丹，無論如何也非得提煉出來的。
經過三尊和眾長老們商議決定，將白蓮靈魂抽離，用以三味真火煉化她的軀體，將悲之境丹徹底消除。
聽到最後裁決，白蓮懵了。眾弟子亦為她捏冷汗。
這是何等極刑啊！且不說她要經受靈魂離體之苦，軀體毀了她光有靈魂有何用？那樣她再也不是她，再也做不了任何事，她答應師父，要幫師父取回魔心呢！
“罪徒白蓮，對此懲罰你可有異議？”秦梓恒冷聲問道。
“我拒絕！我不允許！”
“反對無效！”要她提異議的是他，反對的也是他，“午時三刻日頭正烈，陽氣正烈，若沒有人反對，午時三刻行刑！”
“聖尊！”奴涵第一個站出來，跪下，替白蓮求情：“白蓮尚小，興許是受體內邪氣控製，集五境並非她本意，她是聖尊首徒，是隨冥弟子，是我們眾多師兄弟的手足，我們是一家人。遇上此等大事，身為家人，我認為我們應該幫助她走出困境，而不是置她於死地，相信聖尊心裏也是這麽想的，隻是聖尊想給三界一個交代，但我們不能因為區區一個交代便……”
“夠了！”秦梓恒打斷他：“本掌門做的決定何時輪得到你插嘴？”
“聖尊三思！”眾弟子異口同聲，同時跪下。
白蓮不明白，師父怎麽突然變得如此絕情。
“都給我反了不成！”秦梓恒拍案而起。
連洛極亞也看不下去了。他幹咳一聲：“咳，二師……”話說一半他突然住嘴，改口：“掌門師弟，我也覺著這刑罰委實重了些。”
秦梓恒淩厲眼神射過去，洛極亞不覺一震，這雙眼睛，動起怒來原來是如此可怕。
“來人，將罪徒押起來，午時三刻準時用邢，誰敢再替她求情，誅仙道伺候！”
師父……
午時三刻……準時用邢……
誰敢替她求情……誅仙道伺候……
白蓮心涼了……
秦梓恒做事一向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無人能更改，縱使還有弟子同情白蓮，卻也不敢忤逆秦梓恒。
午時，太陽當頭，北風幹燥。白蓮被捆仙索捆著吊在刑罰台上，旁邊擺放著一隻正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煉丹爐。在北風和日頭的吹烤下，口幹舌燥，幹裂了蒼白的唇瓣，一邊心灰意冷，一邊希翼著師父大人別有目的，並非真心要處死她。
奴涵與牧琉冰、裘釧等人站在一邊急得滿頭大汗。奴涵閉上眼睛，偷偷對外界發出求救信號。
“午時三刻到。”秦梓恒的聲音在此刻無異於是一把利刃，“行刑！”
簡單兩個字，切斷白蓮所有的妄想。
取她靈魂是由八位長老進行。聽到秦梓恒下令，八位歸位，立刻形成圍成八卦圖陣將白蓮圍在中間。
問白蓮是什麽想法，她不知道，她隻是定定地看著台上的秦梓恒，腦袋一片空白。那是什麽樣的心酸？才能夠將心沉澱？
奴涵左右望天，不見救兵，情急之下，與牧琉冰暗自達成共識，決定在關鍵時刻劫人，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
八位長老周身光芒萬丈，對白蓮源源不斷使出吸、擠等術法，企圖將她靈魂剝離肉體。白蓮隻覺腦袋混沌，渾身被擠得發痛，活像被門板夾住，出不來進不去，她無法思考，隻知道痛。
師父……
奴涵牧琉冰心急，交換個眼神，準備動手，卻在這時，他們看見一道微不可見的弱光打在白蓮身上，與她融為一體。其他人竟然沒有一個發現異樣。
“那是……”
牧琉冰低聲問。
“噓……”奴涵掩住他的唇，附耳悄聲道：“這幫蠢貨看不穿，我們靜觀其變。”
不明物鑽進白蓮身體裏，硬將她的靈魂逼出，白蓮的靈魂踉蹌幾步跌跌撞撞摔出肉體。八位長老為首者取出早已準備好的葫蘆，意圖將她收進葫蘆裏，其他七位長老忙著收回捆仙索，將她的肉身扔進煉丹爐裏受三味真火煉化。
見狀，白蓮不顧一切逃過大長老的魔爪，直奔肉身而去。
八位長老慌忙施法欲蓋上煉丹爐，秦梓恒已經先一步施法將煉丹爐封印，說時遲那時快，白蓮在爐門徹底關上的最後一秒鍾飛了進去。
“將她徹底燒成飛灰也罷！”
這是白蓮進爐時聽到的，秦梓恒最後一句話。
爐內三味真火燒得正旺，隱約可見她的肉身正沐浴在火海中，白蓮忍受著烈火炙烤帶來的疼痛，艱難地一步一步走過去。肉身不見損壞，且竟然還會流汗……白蓮沒有細想，趕忙躺下，鑽回自己身體裏。與自己的肉身重疊了白蓮才發現肉身裏竟然還有一支微弱的呼吸。這心跳……
“影公子……是你嗎？”她帶著驚喜和不可思議小心翼翼問道。她擔心是真的，又害怕是假的，她怕連累別人，在這時刻，卻想得到安慰，至少不要讓她感覺到她被眾人丟棄了。
“是我。”是影無痕的聲音。盡管有些疲累，聲音卻依然是那麽好聽，在這種時候，堪比沙漠的生命之水，大海之上的稻草。
“影公子……你、你為什麽……”
“別哭啊！”影無痕顯得有些著急，“別怕，我帶你出去。”
“嗯！”白蓮止住哭泣，她相信影無痕。“可是，影公子你的聲音……影公子，你還好嗎？”
“不礙事，調整一下沒事的。你呢？有沒有傷著？你怎麽那麽傻還跟著下來呢？”
“說我傻，可是你呢？為什麽要趟這趟渾水？我隻會害了你啊！”
“隻有你願意對我好，我不對你好又能對誰好呢？”影無痕躺在她身體裏，無比溫馨滿足。他抬起無形無體的手，象征性覆上她的小腹，“何況這裏，有個小生命……”
他的聲音沒被火海淹沒，白蓮懷疑自己的耳朵被燒壞了。“什麽？”其實是她不敢相信罷了。
“我幫你解開控身術。”
白蓮尚處於遊魂狀態，雙手覆上平坦的腹部，說不清楚是高興還是悲哀。她竟然……懷上師父的孩子麽？
愣怔間，影無痕已解開她的控身術，白蓮頓覺渾身輕鬆，腦海一片清明，過往背過的心法口訣突然明朗起來。
“煉丹爐雖能將一般仙、魔煉成飛灰，卻不足以困住我。來，靜下心來，與我心靈相通，我帶著你飛出去。”
“嗯！”白蓮照做，閉上眼睛，摒除雜念，感受著停留在她身體裏的另一半的存在。
“很好。”影無痕說：“你隻管放輕鬆，剩下的有我來。”
白蓮“嗯。”答道，全身心將自己的所有交付他手上，隨後，便感覺自己的身體緩緩向上飄，熱氣越來越淡。影無痕展開肢體，與她完全重疊，控製住她的手腳，一揮手，一踢腿，隨著“嘭”的一聲爆炸聲，煉丹爐應聲爆炸，三味真火到處四濺。爆炸聲震得白蓮耳膜一癢，同時感覺突然冷了下來，她忍不住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正是秦梓恒與一幹人等不可置信的驚恐表情，以及周遭被三味真火點燃的事物，還有滿地傷殘的弟子和妖魔鬼怪。
是他們打破煉丹爐導致這些人被三味真火所傷？還是……這裏發生過仙魔戰？
“孽障！竟然燒不死你！”秦梓恒厲聲喝道：“就知道你是個禍害，今日，本掌門非親手廢了你不可！”
說話間，秦梓恒已出現在她眼前，大手一探，欲擒她脖頸。
“閃啊！”影無痕在她身體裏幹著急，無奈白蓮已然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秦梓恒發愣。
電光石火間，一襲火紅身影出現在白蓮身前，以自身肉體為白蓮擋住一擊。秦梓恒手指一收，硬生生將對方脖子掐破。
“妖王！”
“鴛鴦！”
眾妖魔同時呼喚，離得近的趕忙奔過去，也有的三兩下解決對手，紛紛欲向他們靠近。
“鴛鴦！”慕容珩接住她下墜飄落的身子。
秦梓恒發狠，再次催動靈力，斷千殤瞧白蓮尚處於腦袋混沌狀態，急忙替她迎戰秦梓恒。
而奴涵這邊，既然白蓮得救，那麽他再也不需要牧琉冰幫手，這會兒，他正與牧琉冰打得不可開交；再說謝小月，此刻她也與一幹妖魔聯手對抗洛極亞；妖魔鬼怪和隨冥弟子死傷無數。
“這是什麽情況？”白蓮看著躺在血波中的裘釧，喃喃自問。
“剩下的四境……出現了。”影無痕在她心裏回答她。
“誰？”
“不久後天庭的兵又該到了。白小蓮，我們走吧。”
“不！我不走，四境終於出現了我怎麽能走？你快告訴我，是誰？”
“你瘋了麽？你看不出來那個秦梓恒非要置你於死地麽？”
“師父隻是被詠荷仙子控製住心神，殺我不是他的本意，等他清醒了就好了！”
“笨蛋！”影無痕忍不住吼道：“他哪裏值得你愛？他根本就不愛你！他愛的是詠荷！”
白蓮又愣住了。她無法同時接受那麽多突發事件，腦袋反應有些慢。
耳際突然響起秦梓恒常在半夜吹奏的曲子……
荷有神女才貌世無雙，見之傾之一生再難忘。轉眼吾愛隔人間天堂，誰憐孽心竟思她如狂。不盡思念銷骨欲斷腸，滾滾紅塵心事卻依然。咫尺天涯相思兩茫茫，不得佳人隻願永淪亡……
師父吹奏時明明不帶任何情感，可是字裏行間，滿滿充斥著魔神對詠荷仙子執著不悔的愛意！她終於明白師父說的，他是無心之人。
因為他把心留給了詠荷仙子啊！
“那我算什麽回事？”她撫著小腹，喃喃自問。
“白小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