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她是我唯一的女兒
離騫岫恨鐵不成鋼地站起身,打量著自己麵前的人,氣怒地教訓著:
“你可是我辛辛苦苦培養出的女兒,腦子裏就隻有這點東西?那徐流算個什麽東西,能和蘇家的兒子比嗎?”
“就算蘇泠隻是蘇家的庶子,那也比什麽不三不四的人好多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連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
“離覃,你的腦子裏難道就沒有爸爸的教誨?你可是想要我的汗水付之東流?
二十三歲了,不是三歲的孩子,做事能不能有點自己的思考?”
離覃定定地望著他,正想辯駁回去,他卻又喝道:
“還敢和我頂嘴?要不是夫人平時將你慣得找不到東南西北,如今也不至於糊塗成這副樣子。
你的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做父親的?”
“爸爸~”離覃拉住他的胳膊解釋:“你說這些我都清楚,但是現在已經無法挽回了。我已經和徐流發生關係了,蘇泠也是知道的。
您覺得,我還能夠嫁給他嗎?您真的當蘇家的人是傻子嗎?”
“什麽?”聞靜的臉色也飄出驚訝,睜大了眼瞧著自己家的女兒,完全不相信這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你說什麽?”離騫岫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直直盯著她的臉,嚴肅的麵孔上帶著厲色,幾乎要把人吞噬。
離覃絲毫不畏懼他的逼迫,冷靜地重複道:
“我說,我跟他睡了,蘇泠也知道,您說,他還會要我嗎?”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她的臉上,火辣辣的感覺傳來,接著的就是麻麻的刺痛流入神經,將她的心打入無邊的地獄。
她以為可以仗著他們對自己的寵愛,即便破釜沉舟地試過一次,也無關緊要。
隻是這巴掌結結實實地落在她的臉上,內心殘餘的那點僥幸終於被摧垮得一滴不剩。
這果真跟想象中的感覺一樣,絕望心寒。她的臉偏向一旁,眼淚從眼角滾燙地滑下,眼裏卻無甚悲傷,笑得自信而優雅。
“您打我了?何德何能,第一次接受您這樣的好意?爸爸,我還以為在您的心裏,是我比較重要一些呢!”
掌心發麻,離騫岫忽而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麵前這個女兒,是他精心培育帶大的,他從來沒有動過她一個指頭。
如今也是第一次動手。
他的心中湯過愕然,卻又緩緩平複,繼而開口說道:
“你給我記住,我這也是為你好。從今天起,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裏。
你和蘇泠的婚事,照常進行。休想有什麽壞心思!想要逃婚,門兒都沒有。”
放下狠厲的話,他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給這兩人。
聞靜急忙起身過去捧著離覃的臉念著:
“小覃,你怎麽能這樣跟你爸爸說話?要不是你做的這事情這麽荒唐,他怎麽舍得打從小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呢?也是惹急了。
乖,你別扭了,聽他的安排就好。快,李媽,給小姐拿冰來敷著。”
離覃看著那張臉,心情不悅,輕輕扯開她的手,擦著淚奔上了樓。
李媽剛從廚房裏出來,朝著呆在原地的聞靜道:“夫人,小姐她……”
“哎!”聞靜歎了口氣,接過李媽手裏的東西,眸中不乏擔憂。
“算了,我上去安慰她。你去做事吧!”
李媽應了聲,望著她走上去的身影,擦了擦眼中暈著的淚水。這也是她伺候長大的孩子,親眼看著她被自己的父親打,她的心裏也很不好受。
將門反鎖,屋外的一切都沉不進來,離覃想起江左說的話,有點後悔自己這樣的舉動。
她一直都知道,離家怎麽可能放棄蘇家那棵大樹,斷然是要拒絕她的提議。
盡管如此,她還是想要不死心地試一試,結果讓自己吃了這樣的苦頭。
半邊臉在鏡子裏透出紅色的血絲,可見剛才自己的那個父親下手有多重了。
好似要把人扇了出去。
她的目光帶著堅定,淡然地抹去淚絲,拿起旁邊的粉餅開始補妝。就算是最慘烈的時候,也要保持昂揚的姿態。
這才是離覃。
“小覃,開門,媽給你送冰塊過來了。”
門外傳來了文靜溫柔的聲音。
離覃麵無表情地回道:“媽,你放在門口,我自己會出來拿,我想冷靜冷靜。”
文靜聞言,眼裏流露著傷情,又繼續說道:“小覃,你不要想太多,你爸爸也是為你好。”
“蘇家再怎麽說,也是高門大戶,咱們和他們家的來往向來頻繁,也不能撕破臉。這談好的婚事,怎麽能說不行就不行了?”
“聘禮都下了,就差一個結婚,都快到最後一步了,我們家自然沒有反悔的資格。
你剛才的話,媽就當做它是一句玩笑話了。”
“不管怎麽樣,你還是在家裏冷靜冷靜吧,這件事情,板上釘釘,改不了了。”
屋中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她的思緒浮動了少許,終於還是將東西放在了門口,默聲離去。
步子朝著臥室走去,她的目光在門上頓了頓,陡然推門而入。床上的人已經閉上了眼睛,躺在了一側。
她慢悠悠走到床邊,站了半晌,一直沒說話。
“想說什麽?”
離騫岫沒睜開眼睛,卻仿佛知道了她所有的情緒,幽幽開了這個口。
文靜脫了鞋,躺上了床,縮在外緣。糾結了一會兒,她還是講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小覃……今晚她說的話,如果都是真的,我們要怎麽辦?”
離騫岫睜開眼,看著那邊的背影,眼裏閃過幾抹愧疚,轉頭看著明亮的吊燈,沉默了半晌。
聞靜閉上眼睛,也不急著等著他的回答。燈光漸暗,離騫岫伸出手拍了兩下,屋中陷入黑暗。
再過了幾分鍾,他的聲音慢吞吞地傳進了她的耳中。
離騫岫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然,把所有的靜謐穿透。
“即便是真的又能怎麽樣?蘇泠知道了,他提出解除這樁婚事,那是一回事。他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處境,你還不知道嗎?如今雖說是蘇家的兒子,但也可以講是寄人籬下。
蘇聞隨時都想讓他死,保不準哪一日鬥不過,一命嗚呼倒也正常。”
“一山不容二虎,表麵上,他們並不是虎。實際上,任何一個,都不是我們能得罪得起的。
你以為蘇老爺子能允下這樁婚事的原因是什麽?”
“蘇泠即便是蘇家的庶子,放在汛城乃至樂連國都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所以他,也需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作為依仗。”
“往上就是官宦之家,往下就是黎民百姓,而我們離家,處在半中央,可有可無。
需要時可助一臂之力,不需要時,就算遠遠踢開也沒什麽要緊。正是這種玄妙的身份,救了離家。”
“她是我們唯一的女兒,我當然是希望她過好日子。心血怎麽能白費?
蘇聞固然是未來蘇家掌權人的不二人選,嫡長子,但那是老一套的說法。
如今時過境遷了,時代不一樣了。”
“反倒是,那個總是沉迷於風流的蘇泠讓我刮目相看。有朝一日,說不定他真的能一鳴驚人,爬上頂端。這都是長遠的打算。”
“小覃嫁給他,那是上上之策。我們身邊,還有誰比那個更適合?夫人,看事情不能流於表象。
蘇老爺子把每個人都看成他手中的一顆棋子。”
“殊不知,下棋這回事,風雲變幻,並不是隻有輸。沒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確定到底誰才是勝利者。”
“比起那什麽叫徐流的,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選擇蘇泠。所以,請你不要阻撓我的判斷,我為她做的,就是最好的。”
“她是我唯一的女兒,也隻會是我唯一的種,我不會將她推入泥潭。夫人,請相信我!”
她的心漸漸冷去,抱住了自己,陷入深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