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決然
“不,是我連累了你。”我痛苦地看著那些劍矢盡數朝他刺去,深切地感受到一種錐心的痛苦。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要眼睜睜地看著最愛的人死在自己的麵前!
顏祺楓絲毫沒有心軟,反而催發了陣法,我想要阻攔他繼續犯錯,那個女鬼卻如跗骨之蛆一般緊緊地攔著我,她想要我入了顏祺楓的意,把軀殼給她,然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你們想要我的軀殼,我偏偏不讓你們如意!”我默默地拿出藏在靴子裏的匕首,憤恨地說道,“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手裏!今天,我用自己的性命詛咒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渣滓,墮入地獄,永不超生!”
說著,我便絕然地將匕首朝自己的心髒紮去!
這具軀殼本就是我自己的東西,就算被我自己親手毀了,也不能讓給他們!
冰涼的刃尖抵上了我的胸膛,我卻絲毫沒有感到恐懼,反而有種豁然的痛快感,不過,就在我即將把匕首紮進自己的心髒時,我突然聽見那個女鬼瘋狂地尖叫了一聲。
手上的匕首被人奪去,我瞬間恢複了自由。
“傻瓜,怎麽能這麽便宜他們?”宋陵南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攬著我的腰把我緊緊抱住,與我說道,“用不著你詛咒他們,他們做下這些惡果,自然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我瞬間驚呆了,看著他道:“你,你怎麽……”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顏祺楓那邊傳來了一聲爆喝,我詫異地看過去,卻見藍知容和宋陵南的手下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側,一左一右地把他製住了,三人腳底下有一個纏繞著黑氣的陣法。
顏祺楓的發絲和衣擺被一陣颶風吹得揚了起來,上不斷騰起火焰一般的黑氣,好似枷鎖一般釘在了顏祺楓的肩膀上,下一秒,顏祺楓就不得不痛苦地咬牙嘶吼了起來,眉心逐漸顯現一根豔紅的懸針,像是身體裏有什麽東戲遭到了封印一樣。
“你們,你們到底在什麽?”我對此十分不解,質問宋陵南道,“難道你剛才痛苦的樣子都是裝的?”
宋陵南摸了摸我的臉,說道:“自然不是,我是真的甘心和你一起赴死的,隻不過……”他話音沒落,宋陵南的手下那邊就接話道:“君上,顏祺楓的術法已經被我們封印住了,我看你們先別急著互訴衷腸了,去看看清婉吧,她好像不行了。”
“夫君,夫君……”清婉躺在殘留的陣法上麵,執著地看著宋陵南,沒說一句話,就從她嘴裏嘔出一口血來,猩紅的樣子簡直觸目驚心。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過眨眼的功夫,事情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關鍵時刻,是清婉救了我。”宋陵南見我不解,一邊朝清婉走去,一邊解釋道,“宋陵南的手下和藍知容是閻君派來召我回去的,趁顏祺楓不備便幫我們製住了他。”
言語間,宋陵南走到了清婉的身邊,動作輕柔地將她扶了起來,喟歎地說道:“所以,現在已經沒事了。”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跟我說的,還是在勸慰清婉。
“夫君……”清婉絕美的臉上滿是血汙,蒼白的臉色使她看起來像一朵即將凋落的鮮花,脆弱然而豔麗,“你終於,終於肯這麽抱我一回了。”
清婉說著,語氣裏似有笑意:“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的名聲才娶的我,我什麽都清楚,也很想感激你,可是,可是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心,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愛你,自然也就不知道我有多恨千年女鬼。”
“本以為她死了,你就是我的了。”清婉說著,唇角突然湧出大量的血,她卻始終溫柔地注視著宋陵南,伸手去撫他的臉,笑著流出了眼淚,“然而,到底還是我太天真,低估了你對她的感情,高估了自己。”
我看著這生離死別的場麵,心裏極其不是滋味,尤其清婉還是為了救宋陵南才傷的這麽嚴重的。即便她做了那麽多的錯事,就因為這一點,理應得到原諒,其實說到底,清婉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罷了。
“夫君,我知道你不永遠也不會愛我,但是我還是要為你而死,因為我要你記住我,讓你永遠對我愧疚。”
清婉說著,突然漾開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補充道:“我要讓你,每次提起我的時候,都心如刀割!”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把“心如刀割”那四個字給說出來的,我想,此刻她心裏一定懷著十足的怨懟,否則也不可能用這麽絕望的辦法來報複宋陵南。
可是,宋陵南卻並沒有半分的動容。
“你錯了。”宋陵南的語氣平靜的有些殘忍,“一開始,我確實對你懷著補償的心,但現在不會了,你雖然救了我,可畢竟也是因為你才引發了這次意外,你覺得自己死的有意義,那僅僅是你覺得而已。”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兩人,心說這進展怎麽和傳統定義的不一樣?
“而我不僅不覺得你死得其所,而且覺得你活該,所以我不但不會對你愧疚,反而覺得輕鬆和慰藉,感謝你讓我從以往的芥蒂中釋懷。”
清婉顯然比我還要震驚,她陡然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宋陵南,緊接著,就在這令人同情的錯愕中,無力地垂下了手。
我突然覺得清婉非常可憐,同時也覺得宋陵南狠起來未免也太恐怖了一點——人家都快死了,說兩句好聽的話安慰她能怎麽樣,弄的她抱恨九泉,實在悲慘!
“你走好,不送。”宋陵南剛才的話雖然難聽,但對著眼前逐漸變得透明轉而消失的清婉,語氣也逐漸恢複了尋常的平靜。我在他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隱約能猜到,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輕鬆。
有個人為他消失在了這世上,他心裏一定也是不好受的。
“這個人怎麽處置?”宋陵南的手下適時地提點道,“他作惡多端,這麽饒了不合常理。”
我心裏一驚,下意識地朝顏祺楓看去,卻見他也在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既沒有掙紮,也沒有表現的恐懼。
“即便我作惡多端,你們也沒資格審判我。”顏祺楓閑閑地說著,卻是朝我問道,“小墨,你說吧,你預備對我怎麽樣。”
我沒想到他會把話語權拋給我,頓時有些為難地看了宋陵南一眼。
“放他走吧。”宋陵南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顏祺楓,果斷地代替我做了決定,“術法被封印,又失去了雙腿,他已經在自食惡果了,不需要你們再對他施以懲罰,免得髒了自己的手。”
顏祺楓渾然一僵,仿佛從這一刻才徹底認清事實一般,有些慌張地看著宋陵南,所有的偽裝都被宋陵南一句“免得髒手”給徹底戳穿了。
我不忍心看到這個樣子的顏祺楓,即便他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即便他並不算個好人,但他在我印象裏都是優雅而體麵的,我情願看到他被摧毀,也不願看到他狼狽。
顏祺楓的想法顯然和我差不多,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僵在那裏久久沒有動作,直到我們走遠了,才聽見他絕望地嘶吼了起來,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想要反擊,想要證明自己。
然而並沒有人能給他這樣的機會了——他的善良,他的慈悲,他的憐憫以及他的矛盾,全然隨著那漫天的劍矢,飄散在了無垠的大海當中。
從此以後,我心中眼中,再也沒有這個叫顏祺楓的高大男子。
“祝塘呢?”走了一段路,宋陵南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回頭看了一眼,凝眉道,“那個女鬼魄受了重傷,跑不遠,讓祝塘去找,藍知容你去開船,送唐墨回杭州,宋陵南的手下,你跟我回乘風界水。”
他安排好這一切就沒有管別人,體貼地帶我回酒店換衣服,現在已經快冬天了,掉進那麽冷的海水裏,直凍的我不停顫抖,宋陵南怕我感冒,直接抱著我飛奔起來。
換好衣服以後,宋陵南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說道:“你跟我來。”
我也沒有問他要帶我去哪,握住他的手由著他牽著我往樓上走,宋陵南帶我去的是民宿的屋頂,現在已經是下午了,豔麗的夕陽掛在天邊,在蔚藍的海水上形成泛著金光的,美的不像人間。
我跟宋陵南並肩站在黑瓦白牆的屋頂上,宋陵南就著光耀萬裏的霞光將我緊緊攬在懷裏,火盤一樣的太陽懸掛在天邊,罩在宋陵南的臉上,仿佛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也將我的影子拉拽的很長很長……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你還不和我坦白嗎?”我歎了口氣,打破平靜道,“不說別的,我隻問你,藍知容是什麽來頭,你最近總背著我和他說話,別以為我不知道。”
宋陵南被我這質問的語氣逗笑了,搖了搖頭,朝我說道:“就知道瞞不住你。”
我原本也是套他的話,沒想到還真的有事情沒告訴我,當時就急了,瞪眼睛道:“到底是什麽事情,你非得讓我急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