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孤立
他都已經這麽說了,我又能怎麽樣呢?總不能對他嚴刑拷打吧?
於是隻得照著他的話,無奈地說了句:“好吧。你實在不想說就算了。”
其實我卻暗暗想著怎麽向其他知情者排查,不知道嚴律師會不會知不知道,如果知道那還好,要是也不知情,這事恐怕就沒那麽簡單!
氣氛有些尷尬,我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收起了拷問的架勢,拍了拍他的肩膀,隨意地將話題引開了。
“唐墨,你有沒有被人孤立過?”
就在我佯裝不在意地跟他說笑的時候,顏朔忽然問我說:“那種全世界都容不下你的感覺,你懂嗎?”
他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微微揚起了下巴,雖然這個仰頭看天的角度仔細說起來很非主流,但是他的語氣太傷感了,配上這樣努力不讓眼淚留下來的動作,幾乎令我心中一痛,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捏了一把似的,感同身受。
顏朔眼裏有閃閃的淚光,他歎了口氣,朝我解釋道:“那個人,跟我一樣,所以他絕對不可能跟那個案子有任何關係,你這麽肆意揣測他,是非常不對的。”
“算了,跟你說,你也不能理解。”顏朔說著,偏頭看了我一眼,“你這種永遠活在陽光裏的人,哪會明白陰影底下的人生,有多麽頹敗。”
我啞然地張了張口,喉嚨裏像堵著一團棉花,我不得不攥緊拳頭,才勉強讓自己沒有伸手拉住離開的他。
其實,哪有什麽絕對的陽光和陰影?二者向來都是同存共在、相運而生的,不是嗎?
顏朔的話在我腦中激起萬千思緒,往事潮水一般湧入我的腦海,我尚來不及理清思緒,顏朔就已經走遠了。於是我不得不壓下心頭萬般糾結,跟了上去。
直到看見他安全地進了教室,我這才放心,暗自靠在一旁的牆壁上,漫無目的地發呆。
“轉校生,你腦子裏是不是安了根發條?否則我怎麽經常看到你掉魂似的站著?”容易不知道什麽時候冒了出來,見麵就嘲笑我,“怎麽著了這回?又沒勁兒了是嗎?來來來,我幫你擰兩圈,給你上勁兒。啊?”
氣的我狠狠地拍他伸過來擰我耳朵的爪子,推他的臉讓他滾。
不過,讓他這麽一鬧,我心情倒不像一開始那麽糟糕了,跟他打鬧著進了教室,回到座位上繼續當一個安靜的差生。
第一天上課的時候,我就得知我是聽不懂他們的教材的,隻有語文勉勉強強能聽進去,其他都像天書一樣,於是便又對著顏朔挺直的後背發起呆來。
“你有沒有被人孤立過?”我想起顏朔憂傷的聲音,“那種全世界都容不下你的感覺,你懂嗎?”
我想說我懂,但卻不知道從何處跟他說,而且我的“被孤立”,跟他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也沒什麽好拿到一塊說的。
其實我心裏還是有點疑惑,顏朔平時對我的態度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他這個人是真的還不錯,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人緣非常不好。
也就是他那會兒跟我說的“被孤立”。
我早就發現,班上的同學也不知道是怕他,還是嫌他,對他總有種諱莫如深的微妙感覺,而且表現在行為上就非常明顯。
通常是一群人在那很開心地聊天,一看到他就莫名地安靜下來。簡直比“班主任來了”這句話還好使。但我知道,顏朔根本不想這樣,他也想和同學好好相處,隻是沒人給他機會。
這恐怕也是為什麽他會在生日那天喝醉,從而給了吳大山可乘之機的原因吧:一直渴望陪伴的大少爺,哪裏是那些久經商場的圓滑之人的對手,幾句話就哄的他摸不著北了。
我越想越覺得這事不好辦,便花了些力氣開始打聽。班上的同學既然都對顏朔有所忌憚,那她們應該知道為什麽顏朔會被孤立。
“小璿,我問你個事。”我用微信跟張小璿發消息,“你知不知道顏朔以前的事情?”
張小璿疑惑地看了看我,不客氣地朝我翻了個白眼,顯然是對我明明跟她坐同桌還跟她用社交軟件聊天的行為十分鄙視。不過她也沒有耽擱,給我秒回了消息。
“不知道。”她說。後麵還跟著一個大大的豬頭表情。
我默默地回了一個小S的冷漠表情圖,就放棄跟她聊天,轉而問別人去了。
因為我第一天報到就鬧了一場幺蛾子,所以班上的人對我的態度都挺一言難盡的。加上我成績也不好,反應也不快,還總是圍著顏朔,所以他們普遍都把我當成了一朵大奇葩,願意主動搭理我的人很少。
但他們畢竟還都是一群孩子,相處起來也沒有那麽難,我對心理學又有些研究,對這個時段的青少年心理分析的尤其透徹,所以很快就重新跟他們打成一片,要到了不少的微信號。
接著,我從這幾個人裏麵,選了幾個老實的,用八卦的方式,開始調查起來。最後,我將這些人提供的答案整合了一下,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這些人的口徑出奇的統一,他們之所以不跟顏朔玩,皆是因為一個原因——顏朔,殺過人!
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真的嚇了一跳。瞪著眼睛盯著那一行字瞧了很久,才確定我真的沒有看錯。
這個認知讓我感覺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皮,令我本能地打了個哆嗦。
如果顏朔真的殺了人,那他這些天來的表現,全是在偽裝嗎?那他的心機得深沉到了什麽地步?如果他沒殺人,那他不是平白背了這麽長時間的罵名,無辜受冤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將心中的疑惑像那些孩子提了出來,結果得到的消息卻格外的統一,他們不知道。
他們隻知道顏朔上初中的時候,殺了一個人,具體的消息卻全被封鎖了,因為顏朔家裏有的是門路,所以這件事情連個風浪都沒掀起來,甚至沒人敢報警,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聽的我又是一陣心驚。
恰好這個時候到了中午放學的時間,顏朔叫我去吃飯,我隻得按捺下心中的好奇,若無其事地跟在顏朔身後,去了學校的食堂。
剛才跟我發消息的幾個人都還沒走,見到這一幕,都像掉了下巴似的,吃驚地看著我。
我稍微看他們一眼就知道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了,他們一定是不敢相信,為什麽我在得知顏朔黑料的時候,還能這麽泰然地跟他走在一起。而且,明明我剛才還跟他們八過顏朔,不是嗎?
其實他們有這樣的心思也正常,因為在所有人都孤立顏朔的情況下,我跟他同進同出的行為完全稱得上是異類了。
在看見了這一幕之後,他們甚至還有人問我,是不是我跟顏朔才是一類人,剛才的話其實是顏朔讓我問的,目的是為了懲治他們。
我說他們想多了,他們自然不會信。
於是,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我跟顏朔是一夥的,是看顏朔家有錢所以才這麽故意巴結他的。甚至有不少小孩子在背後喊我“倒貼婊”,我無意間聽過好幾次,但我好歹也是成年人,總不好真的跟他們較真,便也沒往心裏去。
顏朔顯然也是知道的,怕我難做,對我的態度也比以前更好了一點,但是我們同時出現在一個畫框的時候,還是會有些人看著我們這邊議論紛紛的。
時間長了,就連我都覺得十分膈應,何況是年紀尚小的顏朔?
我有些心力交瘁,便想緩解一下跟這些小孩子之間的關係,無論是對顏朔還是對我的任務都會方便一些,隻是那些孩子被我上午的行為得罪光了,一頓飯吃完回來發現已經全部被取關,隻得算了。
後來我就合計著要不問問容易吧,感覺他活的挺明白的,但是總也遇不到合適的時機。沒辦法,丫屬宇宙飛船的,每次放學就屬他顛的快。
容易作為一個高中生,竟然沒有微信,這對我的進度造成了很大的威脅,於是我幹脆發短信跟他說我有事情找他,讓他晚上放學等我一下。
可巧就巧在下午的時候顏朔忽然有些發燒,不知道是不是胳膊起了什麽炎症,我急的不行,就跟張小璿帶他去了醫院,順便逃課。
本來老師是想給顏家的人打電話的,畢竟顏朔的身份擺在那裏,顏朔在學校基本上就等於熊貓一樣,需要重點級的保護。
所以,就算顏朔再三表示,不需要通知顏家人,他到醫務室看一下就行了,但老師根本不敢承擔這個風險,依舊給顏家人打了電話。
顏朔勸不過,幹脆就任她去了。但是還是以不舒服唯由,讓我跟張小璿他去醫務室。校醫生給檢查了一下,確定隻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胳膊沒事,我們這才放了心,坐在醫務室一麵閑聊,一麵陪顏朔打吊針。
張小璿似乎是從我上午的行為裏得到了啟發,打我給她發完微信之後,她就不肯好好說話了,什麽消息都要在微信上跟我說。
而且也不知道從哪裏下載了一個猥瑣至極的表情包,每句話後麵都跟著一個摳腳大漢的表情,和她可愛的娃娃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格外讓人幻滅。
“你是不是閑的?!”我哭笑不得地一麵跟張小璿發著微信,一麵跟她開玩笑,“微信的另外一大擴展功能你知道是什麽嗎?玩多了會變汙的,你可得悠著點啊,不要讓我對你的純潔度產生懷疑。”
張小璿聽了,毫無壓力地給我回了個汙力滔滔“不要汙,要優雅”的表情圖,差點沒把我笑死。
顏朔見我們這麽無節操地跟他逗悶子,心情也好了一些,顯然沒有把上午的事情放在心上,讓我也暗自鬆了口氣。顏朔是個好孩子,我不想他每天悶悶不樂。
至於他殺過人的事情,我一定會調查清楚,因為我相信他是被冤枉的!
就在我們二逼嗬嗬地聊天侃地的時候,我忽然聽見外麵有個男人正緊張地喊著顏朔的名字。
顏朔聽見這個男人的聲音,後背不自然地僵了僵,可他的第一反應卻是先抬眼看了看我,好像在探查我的感受一樣,但最終卻是沒有說什麽。
“是你的家人來了嗎?”我向門口張望了兩下,“我去帶他過來吧。”
我說著,起身要開門把那個人帶過來。不過,就在我將手放到門把上,要將開打門的時候,外麵那個人卻先我一步把門打開了。
這個動作非常突然,我猝不及防地差點撞到那人身上,幸好對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我的手還扶著裏麵的門把手上,一想到對方可能是顏朔的家長,於是自然地跟那人點頭問好。
四目相對間,我忽地一愣,因為我覺得這個人特別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不好意思啊,走錯了。”對麵男人見是我開的門,也是一愣,然後就擰起了眉,露出了一個壞笑的表情,笑著說道,“呦,是你啊?”
我正疑惑著自己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他,他就擅自往病房裏麵看了看,雖然什麽都沒看清楚,但還是調笑著衝我說道:“不是我說你們,偶爾情趣一下是不錯,可不至於這麽激烈吧?這都玩到醫院來了?”
“唉?怎麽著,你為什麽好好地在這站著?”說著,他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做出了一個誇張的驚訝表情,喝道,“是你玩他啊?臥槽,女中豪傑啊,姐們牛逼!”末了,還朝我豎了豎大拇指。
聽了他這話,我瞬間覺得像被雷劈了一樣!耳邊還響起了“轟隆轟隆”的雷聲,效果完全不亞於真正的晴天霹靂!
伴著雷聲的肆虐,我甚至感覺整片天空都陡然黑了下來,在我的世界裏無情地落下五個字:臥了個大槽!!
鮮紅似血大字凶殘地砸在了我的腦袋上,卻沒有把我砸暈,反而讓我看見一萬隻神獸奔騰而過,濺了我一臉的泥點子,像極了我腦子裏接連不斷的彈幕。
——這個男人!尼瑪竟然是那個成人-用品店的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