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反間之計
柳漣從戲台上下來到後屋裏禦妝,換上普通的一襲白衣便出了花滿樓直去洛府。
她昨夜也是忽然想起,還有個人可以幫她。
那便是吳歌。雖說柳漣與吳歌壓根不熟,甚至是沒見過一麵,不過看在她當年是洛揚的王妃份上,見上吳歌一麵是不難的,再說此事也涉及玦玥和泗臨兩國,這找吳歌猜猜那個楚軻的來意應該也是可以的,柳漣雖少聞朝中之事,但這國師是誰她還是清楚的,聽聞吳歌美如女子,她從前偶然見過一幅關於吳歌的畫像,著實不錯,至於,畫像上的人是真是假這就有待考證了。
路上人少,柳漣又去找吳歌有些心急,前半段是走,後半段就加上了輕功。
門口侍衛並不攔她,柳漣便很容易的進去了。
隻是……
柳漣微微蹙眉,她微微側頭看向兩道小路,不知往何處走去。沒見過吳歌又要去哪裏找吳歌呢。不如,拉個下人來問問?
不太好吧。
柳漣突然心生一計——不如先去找洛揚,找洛揚的話,再找吳歌,應該就簡單許多了。
隻是……
柳漣手緩緩撫平衣裳上的皺褶。
隻是,若是洛揚問起來她那邊的事情處理好沒有又要怎麽說呢。
“王妃娘娘?”一個細細的聲音在柳漣耳邊響起,她回眸看去,嗯,這個丫頭她認識,那次回絳紫閣也見過這丫頭,身子胖乎乎的,長相也因為那胖胖的身材跟著一起大打折扣,不過長相歸長相,身材歸身材,這丫頭說起話來,一舉一動還是挺討人喜歡的,而且似乎與銀兒關係不錯。
柳漣將她拉到一邊來,小聲道:“不是說了不要再這樣稱呼我的麽?”
“嘿嘿,”那胖胖的丫頭憨憨一笑似乎並不放在心上,睜著小小的眼睛對柳漣道,“奴婢以後也改不掉了,王妃娘娘還是早點回來吧,奴婢可想你了。對了,王妃娘娘這次來又是來找王爺的?”
想我?
柳漣略略搖頭,這丫頭應該是想銀兒吧。
“我這次來,並不是來找王爺的。”
“啊?不是來找王爺的,那是找玲……瓏的?”那丫頭差點把“玲瓏”兩個字一起說出來了,說了一個字趕緊閉口,又想起反正她都認這個為王妃了,她也不喜歡那個什麽玲瓏王妃,惡心死人了,就這麽直接叫出了名字,她還不行那個什麽玲瓏能來打她,反正這王妃娘娘還在這,應該會護著她……吧?
柳漣輕輕歎了一口氣,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禍從口出啊,禍從口出啊!
“你可知道府上那位吳姓的……”
“娘娘,你是說……吳歌?”
柳漣一怔,這丫頭真是怪不得跟銀兒聊的來,完全不管嘴上說的什麽,隻是銀兒在她身旁,多多少少她會護著點,可憐這丫頭,日後……哎。
“那位公子在府上麽?”
“在的……”
那丫頭正要說什麽,柳漣便看見對麵小路隱隱走過來一個人,近了一看,這人她似乎見過。
柳漣突然回憶起,百花展那日,她在一旁見過一個人,麵上掩著玉狐麵具,麵具下那雙眼睛有些妖媚,幾乎像是女子,當日他是一身玄色衣袍,黑發半綰半披,和洛揚的風格都那樣相似,她險些當作了洛揚。
而這日這人並未戴麵具,那雙眼睛變的更加嫵媚,睫毛不僅修長,而且濃密,瞳色並非是黑色,而是紅黑色,深深的黑色裏帶著一點淡淡的紅,五官非常立體,那張麵具摘下才知道著麵具下的人有如此一張驚得天地無言的麵容。
柳漣敢斷定這人見過那便是因為身材,還有衣著的風格都是不會變的。
這人一身黑衣,遠處隻是知道麵料絕對上好,衣上有著華美的花紋,非常精細,與洛揚一樣,都是喜著深色衣裳,不過要是真的說起那風格,似乎也說不明,隻是一眼之間就有一種很像的感覺。
這府中能穿這種布料所製的衣著除了洛揚、玲瓏、洛九,想必隻有吳歌了。
柳漣突然覺得,她那偶然一見的畫像畫的實在太假了,真正的人要比那畫像更為好看,那種神韻想必畫師也難得描摹了吧。
柳漣自然是沒有忘記自己如今的身份,上前行禮。
吳歌倒是遇見幾次柳漣了,而且對柳漣的印象頗為深刻,嗯,或者說,就是不深刻,有時聽洛揚念久了,也就深刻了。
吳歌略略點頭道:“來找洛兒的?”
柳漣起身麵不改色道:“並不是,奴家是來找公子的。”
吳歌有些不解,卻未明問:“似乎我與姑娘並無交集。”
“是,奴家有一事想要問問公子,此話不方便於此處詳說,可否……找個地方?”
“那姑娘隨我來。”
……
柳漣本以為吳歌會帶她去某間屋子裏詳談,卻沒想到跟著他拐了幾個彎,一條小路至深處,到了這沁亭,秋意正濃著,這亭子又在水中央難免有些冷的,柳漣雖覺點點寒意,但並非不能忍受,她坐在這沁亭中,吳歌斟上兩杯茶,遞給柳漣一杯,秋風輕輕起,亂了柳漣簡單用發呆係上的發,有些淩亂,卻不失美感,淡淡一笑,接過茶水,這茶竟然是暖的,捧在手裏倒是很舒服。
“洛兒與我無事也常來此,這裏環境不錯,要比屋子裏舒服一些。”吳歌聲音很好聽,並非如洛揚那樣聲音低沉,吳歌吐字非常清晰,說話時讓人很難以不去細聽,柳漣後來想過,也倒是隻有這樣才能讓吳歌在皇上身旁提些事情時,讓皇上留意吧。
“嗯……奴家來隻是有一事不解,想必此事公子是十分明白的。”柳漣臉上並無笑容,眼睛看向吳歌,眼裏幹淨明亮,像是清澈的流水,這樣的眼睛正是可以看出心裏也是十分幹淨的女子。柳漣道,“奴家的身份想必公子也是清楚的,柳家除奴家外無一人逃脫,這點公子應該也清楚,隻是思來想去,奴家隻有一事不明。奴家很想知道,柳家究竟是為何而亡。”
“蓄意謀反。”
“那奴家想問一問,證據是何。”柳漣言中並無狠氣,取而代之的是柔弱,故作的柔弱。
其實這件事情就連吳歌都不清楚,這事情是暗審的。
吳歌故意避開隻是道:“事已過去,又何必再查,已經不重要了。”
“不對,很重要。”柳漣勾起一抹笑,方才那些言語對她來說不過隻是一個開場,而這之後的才是她真正要說的。柳漣一抿茶杯裏的茶水,側頭看這庭外水中,蓮花已無,僅剩孤魚,魚的顏色倒是繁多,紅黑藍白的都有,在這水中遊得很歡快,秋風吹的也是涼爽,柳漣這一側頭,露出頸下的鎖骨,非常誘人,不知道是不經意的還是故意的,她紅唇輕動,聲音很是好聽:“家父是玦玥的開國大將軍,蓄意謀反可能性幾乎為零,而且,這案子是暗審的,是不是真的審家父蓄意謀反誰都不知道。”
吳歌玩味一笑,更顯風姿:“你在懷疑當今的聖上?”
“這可是你說的。”柳漣又偏回頭,微微斜首,模樣俏皮的看著吳歌,粉舌輕舔嬌唇,“若是謀反,家父可是枚大棋,不是麽。”
吳歌心中一動,這女子並未說錯,而且所言所是他之前未想到的——柳恩天勢力是肯定的,無論是要向著玦玥還是泗臨,若是當時向著泗臨了泗臨應該有膽子直接進攻玦玥,那戰火早該燒起來了,而且,這柳恩天一死,也無論是向著誰,對哪方都是一個激化,想著泗臨,那泗臨眼見如此重要之人一死,也恰是玦玥失了大將最為艱難的時期,泗臨也應該攻進來了,若反之,結果也是一樣的,可偏偏如今的結果並不一樣,泗臨不僅僅未攻城,甚至,對玦玥似有戒備之心。
“說下去。”吳歌道。
“不論是家父會不會謀反,是不是謀反,這家父一死玦玥都變得難看起來,隻是公子可知泗臨遲遲不敢進攻是為何?”
吳歌看向柳漣——難道她知道?
“奴家並不知道,隻是。”柳漣似笑非笑的湊前身子,聲音抑揚頓挫的道,“奴家現在置身於何處公子相比也清楚,昨個兒接客接到位主兒,是泗臨三王中一王,那人是楚軻,奴家是柳將軍之女,雖說女子見識不廣,但因家父是這玦玥朝中算做重要的人物,奴家也便略知一二了,這楚軻的出現,竟然不要奴家的任何,隻是讓奴家辦件事,而事情也簡單著——讓奴家扮作他們泗臨的女子然後將奴家獻給皇上。”
吳歌微微皺眉,但未說話。
“凡事無論如何去做,終是有些用意的,奴家不才,猜不出那楚公子用意何處,當時奴家問他是否是讓奴家去幫他用美人計,可是後來被否定掉了。其實今日來此,便是為了這事,”柳漣從新做好,眼眸裏依然平靜,淡淡一笑,冷傲無比,“公子是玦玥的國師,這想法和猜測定然是在眾人之上,泗臨與玦玥遲早有一日兵戎相見,隻是如今家父已忘,泗臨依舊不敢輕易動手,反倒出現一王要將奴家送入宮中,也並非是用美人計,不如猜猜,這是為何。”
吳歌低眉,覺得此事確實奇怪,想了許久突然問道:“那人可知道你身份。”
柳漣點頭:“知道,他來時已經查明奴家身份了,而且是……查的清清楚楚。”
吳歌心道:柳恩天確實不可能謀反,若是謀反也隻可能先幫著泗臨,這柳家隻剩個女兒,難道有什麽關於謀反的密函在柳家,泗臨的人來取,便找到這柳漣?……不對,不可能,柳漣與這柳恩天關係不好人盡皆知,再說這柳漣,雖不能說心機極深,冰雪聰明是肯定的,就方才那番話都可以看出。她身上若有密函不是更近一步指出柳恩天蓄意謀反了麽。而且楚軻說要送於宮中,這原因怕是絕對不是表麵那麽簡單。
……
“那楚軻可還與你說了什麽沒有?”
柳漣搖頭:“沒有。他隻是說給我時間想好要不要被他送到宮裏。”
吳歌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笑容:“他的計謀是什麽,原因是什麽,你我都暫時猜不到,不過有一個辦法不妨一試,如何?”
“什麽?”柳漣問道。
“反間計。”吳歌淡然道。
柳漣這也便笑了,不用多過多的語言,便可得到最好的答案。
柳漣正說要告辭,卻見一人藍色衣裳,眉眼修長,長發半綰半披,眼中帶著微微的慍怒正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