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飛鴿傳書
“至於麽。”洛揚嘴角揚起。
吳歌點上燈,到門外隨便找了幾個下人進來打掃,他將洛揚帶到一邊坐著。
屋子呈矩形狀,一分為二,門在正中間的地方開,洛揚摔了一地東西的那邊是用來儲放各種奢侈品,吳歌將他帶到的這邊算是個喝茶的地方,這也是個角落,恰好與那邊相對,地上鋪著地衣,一隻矮桌,桌上放著茶具,三麵為墊,一麵靠著窗子放置著坐榻。
月光就這麽穿透過油紙窗灑進來,這邊沒有點燈,暗暗的,但也足夠看見一切。
吳歌將桌上的兩隻酒杯翻過來,拾起桌邊的酒壇將酒倒入兩隻瓷白色酒杯裏。
洛揚的坐姿非常隨意,靠在坐榻邊的扶手上,微微側著身子看著吳歌,黑色的眼瞳泛著窗外折射的月光。
“你說本王有錢麽。”洛揚突然問道。
如果這句話換個人問,結果肯定都是一樣的,但是洛揚問,就不同了。他母妃去後,先皇因為歉意賞給他的東西,價值高的他這輩子都用不完。
“……有。”吳歌正襟而坐與桌前,抿了一口洛揚這放的酒,嗯……味道確實不錯。
“那……你說本王相貌如何?”洛揚知道自己問的這話特別欠,但是他現在必須要知道。
“認真的?”吳歌沒有抬頭。
“……”
“聽實話?”
“嗯。”
“比我差點。”
……
洛揚受傷的沉默了片刻,而於此相對的角落那邊幾個清理屋子的丫頭竟然沒忍住笑出了聲,雖然聲音很小,但是洛揚還是聽到了。
……早知道就不問他了。
洛揚看著吳歌半響沒說話。
正沉默著,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女子,一身紫色長裙,光滑白嫩的兩臂披著紗衣,麵上是淺淺的妝容,似乎剛沐浴過,身上有淡淡的幽香,微微欠身一笑問安。
吳歌對洛揚道:“找你的來了。”
“玲兒?”洛揚沒理吳歌,看向玲瓏,目中帶有幾分詫異,很快那詫異褪去變成了幾分煩亂。
這下好了,他不去找她。
她就自己來找他了。
“妾身聽說王爺今日心情不佳,覺得必定發生了什麽事情,便想來看看王爺,為王爺分憂。路經膳房,順道給王爺準備了一份蓮子羹。”玲瓏說完,一旁的下人端著蓮子羹走進來。
“玲兒……”洛揚正想著怎麽拒絕,但看著玲瓏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如何都狠不下心來,他若是直接讓她出去,似乎有些不大好。
這時吳歌在桌上空空劃了一道。
洛揚餘光看到了,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玲瓏此時來,不過就是想知道他為什麽煩,看來有人告訴玲瓏他去過花滿樓了,而吳歌這一劃,意思是以朝中做借口,女子不得幹政,打發讓玲瓏走就可以了。於是道:“玲兒,本王今夜是因為朝中的事情過於激動了,不過玲兒這樣關心本王,本王著實很感動,現在不早了,玲兒還是去歇息吧。”
玲瓏一聽這話,說的挺好聽,不擺明了讓她走嗎?
她心中冷冷一笑,洛揚啊洛揚,你真是當我傻麽?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
但是,這個時候她又不能不走,有句話說的好,以退為進,來日方長。
“是。”玲瓏行禮退到屋外,與旁邊那丫頭往回去的路上走。
“娘娘,娘娘,我們就這樣走了嗎?”那丫頭端著蓮子羹問道。
“王爺這次是有意不見我的,不過隻要讓那個賤人不與王爺相見,我們就還有機會。”
“可是,娘娘,今天王爺已經去過花滿樓了。”
“我知道。”玲瓏勾起一個誘人的笑容,左眉輕輕挑起,“但是,那個賤人已經被其它的人包下了,以後王爺見她也就難了,我們不必急在這一時,茶自然是喝的就些才有味道。”
旁邊的丫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加快步子跟上玲瓏。
洛揚端起酒杯看窗外玲瓏已經走遠了,這才對吳歌道:“方才你怎麽想到這個辦法的?”
“並不是突然想的,”吳歌麵無表情,眨了眨眼睛修長的睫毛微微翹起,弧度非常好看,聲音很是正經,“我來便是要同你說這件事的。”
“什麽意思?”洛揚看著他。
吳歌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角落裏那些下人清理的如何了,嘴上來了一句:“我說,那個女人對你很重要吧?”
洛揚知道吳歌這句話是說給角落裏的那幾個人聽的,洛九在這府中常安排眼線,是男是女都有幾分的可能,吳歌怕接下來的話給洛九知道了,才會這樣說的。
待那幾個下人清理完了,行了禮道了句告退,吳歌這才繼續說下去:“如果不重要,憑著你的武功,怎麽會沒發現有人跟著你呢?”
“……”洛揚沒有說話,皺眉想到,那時候他趕去花滿樓是有些著急了,這些時日裏尋人探柳漣的消息,卻是一點下落都沒有,突然聽吳歌告訴柳漣在哪,他去的時候自然心急如焚,一是因為太過於思念,二則是怕他去晚了百花展開始了,萬一沒趕上,柳漣就有可能被別人包下。
不過,結果卻還是不屬於他。
“我尋到你時便看見有人在窺聽一切,故意給了你提醒,你離開之後我怕你太過心急忽視有人跟著,便排了人也暗中跟著,順帶把那人解決掉了,不過,我派的人比你回來要快一步。”
洛揚沒有說話,眼睛看著手上的白色酒杯。
“我本不該插手這件事的,不過,我聽說她是被人用空白銀票包下的,才會來找你。”
說道這裏,洛揚其實也納悶,怎麽會突然出現一張空白銀票?以他的財力,完全是富可敵國,竟然被一張空白銀票給打下去了,簡直不可能。
“洛兒,你想,玦玥泗臨兩國兵戎相見是早晚的事,周圍的小國也已漸漸歸順,使用的貨幣也隻有兩種,銀票是玦玥的,在玦玥有空白銀票的並無幾人,我記得似乎隻有三位,兩位是已故多年的重臣,還有一位是目前的一位衛將軍,那是還是先皇在世時賞的,這三位的年齡,可比你我的要大的多了。”
洛揚因為心裏一般都在柳漣那裏,故思考能力要比平常反映慢許多。
吳歌見他還不懂自己的意思,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心裏暗暗道,從前他確實聽說過相思之病能讓人腦子不好用,今日一見,果真不假,臉上是麵不改色的繼續道:“隻有一張銀票知道去向,剩餘兩張,應該是在當年那兩位重臣的後代手中,但不應該這時就用了,隻為一個女子,你不覺得奇怪嗎?”
洛揚低頭細細一想,確實有些奇怪:他自己肯為漣兒出那麽多的錢是因為希望她能重新回來,而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竟然肯出這麽多的錢,思來想去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
“你是說……”
吳歌見洛揚此刻算是明白了一點,但是他比洛揚的思考的速度快多了,於是不等他說便直接說了出來:“隻有三種情況,第一種這銀票是偷來的必須要找個地方快些用掉,第二種就是真的擁有但是肯出這麽多錢怕是對柳漣目的不純,第三種可能性隻是依我猜測——這個人有可能不是玦玥的。”
洛揚知道吳歌是什麽意思。
當年他父皇為了和泗臨搞好關係,不得不送過去上好絲綢瓷器外帶一張空白銀票以示心誠。
難道這個是泗臨的人?
或者說……是泗臨那邊的王族後代?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但是,這個人對他的漣兒又要做什麽呢。
“不行,”洛揚起身準備離開道,“本王必須要親自去一趟花滿樓。”
吳歌沒有攔他,隻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說了一句:“今夜那二人在做什麽我不必說,若是你不嫌去了不好,那隨你吧。”
洛揚停下腳步,看著吳歌。
這一定是故意的……
該死的,他現在更煩了……
……
“嫣兒姐姐早好。”胭脂臉上露著淡淡的笑容。那是一夜春光之後的容光煥發。
“……”柳漣並未回安,而是獨自坐在一邊,纖長的手端起茶杯,一手托著精致的青花瓷蓋碗,另一隻手揭開杯上合著的碗蓋,悠然的撩撥了下漂浮在茶湯中的茶葉,端到嘴前抿了一口。
“姐姐今個兒這般有雅興,可是昨夜發生了些什麽?”胭脂一麵媚笑把“昨夜”二字聲音提高了幾分,一麵又故意用衣袖遮擋笑容,若隱若現,但實是做戲給柳漣看的。
“姐姐怕是沒有如妹妹一樣千金揮毫了一夜,多謝胭脂妹妹的掛念,如果,妹妹沒有什麽事情,那就請吧。”紅嫣兒說這些話時,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眼神全在窗外的一棵梧桐上。
梧桐樹上還掛著些稀稀疏疏的黃葉。
“姐姐真是說笑了,妹妹昨夜定然是沒有姐姐那般……”
“妹妹若是無事便請吧,還望妹妹不要擾了姐姐這品茶的雅興。”
胭脂見柳漣逐客令已下,於是改口道:“誒,妹妹知錯了,不提就是了。既然是品茶,胭脂也閑著,不妨……”
柳漣未等她說完,點了點頭給胭脂泡茶。
胭脂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柳漣雖說從前還在柳府的時候是很少上廳堂的,但是在香璃的時候白蓮就已教過她很多禮儀。
所以大小姐的舉止,自然還是有的。落茶衝茶刮沫出湯……動作利落,無絲毫差錯。
“隻怕胭脂妹妹並非是來品茶的,”柳漣似笑非笑,將盛著茶的蓋碗放在了胭脂的麵前道,“倒也無礙,妹妹要說什麽便說吧。
“妹妹不敢妄言什麽,隻是想提醒姐姐,姐姐是昨夜價兒最高的。”
柳漣當然清楚,空白銀票乃是無價之物。
“那又如何。”
“姐姐,你看這花滿樓,人多事雜,胭脂還是勸姐姐,不該出屋子的時候,還是別出屋子了,紛紛揚揚的灰塵沾染到姐姐這吹彈可破的肌膚就不好了。”胭脂言語有些輕浮,說話的同時玩弄著剛修過的指甲,語盡,便準備用指甲點點柳漣的臉上,可偏偏此時柳漣故意起身,胭脂就什麽也沒碰到了。
柳漣當然知道胭脂的弦外之音——花魁是一直都不宜輕易露麵的。
也是,當初她還奇怪著,那些個所謂的花滿樓頭牌,為何從未在花滿樓中露過臉,原來不是她們不願,而是不可以。老bao這樣做不過是為了讓這些頭牌有神秘感,賺更多的銀子罷了。
此外她覺得,這胭脂似乎有時候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提醒她,帶著要幫她的意思,這又是為什麽呢。
不過。
關在一間屋子裏對柳漣來說倒是無所謂。
——她若想留,就如在柳府的那些年,沒有出過深閨半步;但她若想走,這小小的花滿樓又如何奈何的了她。
更何況幾日後的棋約她是輸定了,即便是贏了她也會讓南亦軒帶她走,這種喧囂的是非紅塵之地,與她來說,真是太不合適了。
柳漣垂下眼簾,眸光有些黯淡:“謝謝妹妹了,姐姐心裏自有分寸。”
此時隻見銀兒步子輕盈的走來,往她手中塞入什麽東西,柳漣戒著旁邊有人,抬手借著長長的衣袖遮擋,低頭一看,是一張卷起來的紙條,銀兒在她耳邊咐道:“主子,是飛鴿傳書過來的。”
柳漣點點頭,手法嫻熟的用一隻手便將紙條打開。
裏麵隻有一行:師姐速回香璃——藍衣。
柳漣正想著有什麽事時,忽然看見角落裏藍衣用極為清秀的隸書寫道:帶上姐夫一起回來。
那字如果不是她隨意一瞟,恰巧看見了,應該就不會發現了,簡直寫的太隱蔽了,而且字是極小的,柳漣完全猜不到這是怎麽寫上去的。
不過,速回香璃是為什麽呢。
……還是說,香璃發生什麽事情了?
應該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在這之前她也常同藍衣書信相傳,聊著的是一些不痛不癢的事情,但若像這樣剪短,又有幾分匆促是不曾有的。
柳漣將信紙揉在手心手則縮回衣袖,另一手放下,臉上卻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帶著淡淡的笑容看向胭脂,隻是道:“妹妹若是喜歡品茶自然是極好的,隻是今日姐姐還有些事情,就不奉陪了。”
“無事。”胭脂淡淡一笑。
柳漣帶著銀兒離開,轉身上樓。
到底香璃山出什麽事情了。
……而且,她還要去找洛揚一起陪她回去?
那……幾日後的棋約又要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