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漣抬起頭,看見揚手中拿著的正是琴簫。
……是他?原來,他就是……
柳漣停下撫琴,指尖微微抬起,琴弦還在輕輕顫抖,留有一點淡淡的餘音。
“那個人……是你?”柳漣聲音很輕,幾乎是隻是輕輕動了嘴唇。
洛揚沒有回答她,而是放下手中的琴簫,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語:“你師父所藏之樂器確實均為上品。”
柳漣見他沒有回答,仍然再問了他一遍:“你就是夜夜子時琴簫相伴的人?”
“你覺得除了吾,在洛府裏還會有誰?”洛揚的回答並不是肯定,而是比肯定更為肯定,他沒有看她,隻是反問道。
柳漣聽到這句話心裏竟然一暖。
是啊,真的沒誰了。她怎麽這樣傻?能在洛府裏子時以簫聲相伴的人除了洛揚還有誰有這個能力呢?
將她禁足三月也好,夜夜簫聲伴也好。
其實無論如何到最後都是他了。
柳漣沒有任何表情,聽到洛揚那句話看不出來任何變化,她起身淡然道:“走吧,回我那屋看看。”
柳漣回到屋子裏時,已經被打掃的很幹淨了,藍衣正將她桌角的淡藍色花瓶裏的花拿出來換掉。
那是一束馬蹄蓮,白色的。花瓣邊緣略略向後仰去,逐漸變得尖銳,看上去像似一個圓錐的形狀,幾朵馬蹄蓮綁在一起,沒有了單個的精致和脆弱,像是一朵盛開的白花。
精致,可愛,高雅。那些美好的詞語都繪不出它獨特的美好。
柳漣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這個角落裏,原來在這個角落裏一直都盛開著一朵這樣的花,因為太過小巧而容易被忽略。
她突然想起,她剛住進這間屋子裏時就有這束花了。
那時候的柳漣從未見過這種精致小巧的花朵,她所見過的便是像牡丹、菊花、蘭花這樣的,若是小巧的便是梅花梨花,這種植物她從來沒有見過。
後來有一天,她去問師父,這是一束什麽花。
白蓮告訴她,這花的名字叫做馬蹄蓮。蓮,是蓮花的蓮。
柳漣問,和師父的那個蓮是一樣的嗎?
白蓮說,是一樣的。
……
“藍衣,這花瓶裏的馬蹄蓮一直都在更換?”柳漣忍不住問她。
“嗯,師父說,必須要讓這間屋子所有的東西都保持原樣。”
藍衣正說著,一個平靜的聲音從後院傳來:“小丫頭,這個角落的花瓶是你娘親贈與我的,而她贈我花瓶時,便插著這花,我本以為你也喜歡這花的。”
“喜歡啊,不過,師父,你說是我娘親贈給你的?你認識我娘親?”柳漣聽到白蓮的話語,言語雖然平靜。卻提到了讓她心裏足矣波瀾壯闊夠久的人,平靜也變得不平靜了。
洛揚全程被無視,他識趣的去一旁問藍衣關於這種花怎麽養之類的。
嗯,說不定到時候洛府會弄出一些馬蹄蓮?
後院的桃花依然盛放。這是香璃山最奇特的地方,一年四季的桃花竟然常開不謝。柳漣不知道,實際上後院的桃花一直都是白蓮用結界和法力護著的。
“你娘親與我是摯交,小丫頭,你的名字裏正好有一個‘漣’,是你娘懷著你來訪香璃時,她給我帶上這花時取的。當時她和我也在這個院子裏,也是這個位子,她說,花叫馬蹄蓮,是她一個很遙遠的朋友贈給她的,她想起這花裏也有個‘蓮’便想起我了,養出了幾朵給我送過來,那個時候便給你取了你這個名字。”白蓮坐在後院的台階上,看著夕陽金色的餘暉,追憶著往事。
一切都是那麽似曾相識,那麽熟悉,記憶蒙上的輕紗突然解開,一切又是那麽的觸手可及。
你可曾在最最熟悉的地方回憶最最熟悉的人?
那種時光的感傷無法阻擋。
“你娘說,她找一些老人看過,她懷著的是個千金,於是將你的名字定為,柳蓮,蓮花的蓮。後來我說你的姓氏有一個木,不如將你名字中帶一點水,你娘親覺得不錯,便定下了柳漣。”白蓮微微眯起眼睛道。
“那,後來我來香璃都是我娘親安排的?”柳漣還是第一次聽見白蓮說起娘親的事情,聽的格外認真,她腦海裏又回憶起母親溫熱的笑容和那雙溫暖的手,時常替她梳洗,牽著她出門去玩。
“嗯。”白蓮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她希望我能教給你點什麽,不過現在想來她是在為你找一條好的路吧。”
“什麽……意思?”
“與你娘親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見,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後來一天收到了她飛鴿來傳來的書信,上麵的字跡潦草,大概就是說生下你之後遇見的一些事情,那封信她告訴我她過的並不好,但是沒有說原因,隻是說以後可能會很少相見,在信的末尾她求我希望能在你十歲那年,我帶走你教給你點什麽。那是我與她最後的交集。”白蓮道,“後來帶你走時才知道,你娘親她已經去了。”
柳漣怔住了,她耳邊依然是白蓮的聲音,緩緩地,敘述一個過去已久的故事,聲音有些滄桑,時而停頓下來回憶,斷斷續續的聲音與金色的夕陽融成了一幅極美的畫卷。
白蓮說:“你娘親遇到了什麽我並不知道,她許是不希望你也和她一樣的遭遇。”
柳漣知道,她娘親是被柳恩天和柳恩天那個側室逼死的,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她娘親要她來香璃,原來是遠離那裏……
白蓮道:“這麽多年了,卻也好像是昨天一樣。”
“師父……”柳漣看著白蓮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歲月痕跡的臉龐,她問道,“你是不是……不會老去也不會死去?”
不會老去,是柳漣看出來的,而不會死去是她娘親跟她說的,她娘親說過,早些年遇見過一個朋友,年齡幾乎是三位數了,外貌和身體一樣似乎都停留在三十歲。
白蓮並沒有隱瞞:“如你所見,正是如此。”
屋中洛揚與藍衣二人聽到白蓮的回答心中一驚。
“活了多麽多年,我的年齡是永遠停在三十歲那年了,不過如果說起真實的年齡,也許……很久了。說起來也有些好笑,活了這麽久,我竟然隻遇到一個最為知心的摯友,便是你娘親。隻是可惜……”
“師父,你為什麽會……”
“會不老不死麽?”白蓮笑道,“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反而會不好。”
柳漣看著她師父,心道:又是這句,又是這句,總是她好奇的想問些什麽,她師父總是告訴她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到底,是為什麽呢。
白蓮起身回到屋子裏,柳漣也跟著進去了,此時藍衣已經將屋中一切都打理好了,正準備離開,柳漣看見洛揚正坐在臥榻上,姿勢有些隨意和慵懶,墨色的黑發半束半披,銀白色的發冠,中間嵌著紫色的寶石,披下的發很隨意的搭在身後。
“小丫頭,他是你心上人?”白蓮看著洛揚,對柳漣道。
“……”柳漣臉上一紅,沒有回答,她不知道為什麽,提到洛揚她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
白蓮微微笑道:“喜歡便喜歡吧。小丫頭,明日你和他下山去吧。”
“為什麽?”柳漣一皺柳眉道,“師父,我今日才見到你呢,你讓我再陪你幾天吧。”
“小丫頭,我說過,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反而不好,我知道你喜歡師父,能時常抽空回來看看就好。明日你同他下山,香璃山,你還是不要久留的好。”白蓮花中像是在勸她。
柳漣知道,她師父定下來的事情沒有幾行能夠反的,於是隻好答應下來。
白蓮什麽也沒有說,便離開了。
很久之後,洛揚問柳漣道:“明日當真要走?”
“既然師父不想我留下來,那我還留下來做什麽……師父的話,很少有人敢違反的。”柳漣說著,很主動的過去找洛揚要抱抱,洛揚也很大方的抱住她。
那臥榻還算寬,可以坐下兩個人,他將她攬住,坐在他腿上,柳漣靠著她結實的手臂淡淡一笑。
“洛揚……我不想回去。”良久,她說道。聲音有幾分撒嬌的味道,“我喜歡這裏,喜歡這裏的你。”
“漣兒,吾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可是……可是我不想回去。我好怕這次離開就再難回來了,公孫輾他沒有得到要的東西應該還會來找我……洛揚,我不想離開……回去了,你就又恢複到王爺那個身份了,那樣的你好冰冷。”
洛揚怔了一下,他聲音沙啞的跟她說:“很冰冷?漣兒,我是王爺,可是你是我的王妃啊……”
柳漣靠在他懷中說:“是啊……我是你的王妃……洛揚,你真的會一直這樣對我好嗎?”
“會的……我會的……”他輕輕吻她閉上的眼睛,“我在……無論是什麽時候,我都會陪著你的。”
良久,柳漣睜開眼睛她看著眼前的男子,正在淡淡的笑著,手上很不自覺的伸到他臉龐。
他並不在意她的手指如此冰冷,俯下身去吻上了她的唇瓣。
幟熱的氣息,輕聲的喘息,那個吻纏綿而又霸道,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一切,
很久以後,他放開她,對她說道:“漣兒……我陪著你,你會高興嗎?”
“會。”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