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深遠
“沒什麽……”
“她不知道該怎麽看人，我教教她。”
盛夏和陸行同時開口，到底是陸行聲音更大一點。
“是嗎？”寧老爺子一聽，也有了興趣，他直接在一邊的架子上坐了下來：“這倒是個有趣的事。”
“之前你那方法太強硬了，碰上她勉強可以行得通，可別人就未必了，特別是那些，地位比你更高的。”陸行緩緩說著。
盛夏一聽，卻有些不明白：“可那些人為什麽要找我麻煩？而且，再怎麽樣他們也總不會殺人吧，你還說什麽死不死的，嚇人。”
說著，她轉過頭去看陸行：“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陸行搖頭：“你不要以為所有的人都像你在學校碰到的那些人一樣，隻會小打小鬧，不會傷及人命。有的人的惡意，是沒有底線的。”
這些事情，他其實早就了解，不如說，他曾經也有過那麽一段。
很多富二代的成長環境並不好，父母做生意忙碌，沒有時間去參與他們的童年，也沒有心思去進行什麽素質教育，一切隻交給家教保姆，人自然容易長歪。
他們很多就隻是不愛學習的普通人，腦子沒那麽活泛，所以做起事來特別純粹直接，做好事直接，做壞事更直接。
“在國外留學生這種小團體裏，有的是你聽都不敢聽的事情……你以前家裏也是做生意的，應該也認識一些這種人吧，難道一點沒聽說過？”
陸行語氣有些低沉，不知道是喝了酒，說話不太利索的原因，盛夏總覺得他好像話中有話。
她看著他，隻是搖頭。
想了想，她抬頭看著陸行：“既然你知道的這麽多，那你之前為什麽沒有提醒我？”
“要是所有事情都要別人來提醒你的話，那你就白長這麽大。”陸行說著，突然停住了，他搖了搖頭，伸手就在她頭上拍了拍，“以後好好學著吧。”
“年輕人啊。”寧老一直聽著沒說話，這時候突然笑了，也搖了搖頭：“我覺得小夏這性子不錯，知道那麽多沒用，師父告訴你，你隻要堅持自己就行了。”
“別總幫著別人，你隻是一個人，很多事情，你想得再多也幫不上忙的。”陸行也補充了一句。
“你怎麽知道！”盛夏不服氣的看著他：“我明明幫了你很多，你不會假裝忘了吧。”
“一直聽別人的話，是沒有前途的。”陸行隻是搖頭：“你想向所有人證明自己，就要自己站出去。”
說著，他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最後隻是沉默了下來。
“那你呢……我是說，其實你隻要把那些事情跟陸伯伯說，就不用這麽累了。你就是想太多了，還是別多想了吧。”盛夏的話題轉的很僵硬，因為她總有種感覺，如果再和這人繼續討論那話題，她們就要吵起來了。
而且，看著陸行的樣子，她也知道他估計是醉了，她才不要和醉鬼計較。
陸行這時候，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隻是抬起頭望著陰沉一片的天空。
下過雨之後，盡管雨停了，陰雲卻還是不會輕易散開。
烏雲遮住了月光和星空，讓一切看起來就好像是在一片混沌裏一樣，看不到任何方向。
草坪裏的燈開著，但是光太暗了，他能看到的，隻是一片一片的陰影。
盛夏看著他似乎有些落寞，忍不住想安慰兩句。
“好了，他喝醉了，放他在這裏醒醒酒。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們的房間在二樓右手邊第二間。”寧老爺子這時候，卻對著盛夏擺了擺手。
盛夏搖頭不想離開，老爺子隻是看著她：“好了，去休息吧。”
“……哦。”
看他這麽堅持，盛夏也隻好進去，回到房間裏，卻不想睡，隻是在一邊坐著。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沒有捷徑的，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隻是治標，就隻能有連根拔起才能夠解決病根。你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還在猶豫什麽？”
寧老爺子的語氣很低沉，但是陸行有些頭暈，一時有些分不清楚老爺子這是在對他說話，還是在自然自語。
等了一會，他看寧老仍舊看著他，他也隻好轉過頭看著老爺子：“我隻是不知道，把她抓進來，是對是錯。”
“你喜歡小夏。”寧老爺子很篤定的說。
陸行微微一怔，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什麽，他的確很喜歡她的性格，也想護著她，但是，他現在才發現，如今的他可能還沒有那個能力。
過去是他太自信了，一直以為自己聰明，能算計一切。如此想來，他還是有些天真。
“她很像過去的我，我……”想了半晌，他才隻是勉強說了一句，說到最後，自己也編不下去，隻是沉默著。
“跟你講個故事吧。”寧老爺子這時候，突然說了一句。
接著，就自顧自說起來了。
大概二十多年前，有一個家境很不錯的女孩子喜歡上了一個在他家裏打工的窮小子，那窮小子很有能力，那家主人也很喜歡他。
那家主人知道自己女兒喜歡窮小子，竟然沒有拆散他們，而是很開明的，讓自己女兒和窮小子成親了。
“窮小子成了那家裏的上門女婿，他雖然不甘心的，但是為自己心愛的人，他還是努力的幫那家主人做事情。”老爺子說著，抬頭看了看天：“但是好景不長，他們遇上了經濟大蕭條。”
讓全世界都為之震蕩經融危機，也讓窮小子好過。他們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富商夫妻二人急出了病，很快因病去世了。而富家小姐也從貴太太，變成了一個普通村婦。
可她從小就是養尊處優的，她什麽家務都不會，連煮飯都煮不好。
窮小子出去幹活養家，回來之後還要幫忙做一切，他厭倦了，就開始和富家小姐吵架。
應了那句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們的關係越來越不好，最後富家小姐受不了，離家出走了。
但是她的父母已經死了，親戚不願理她，甚至還有人惡言相向。不諳世事大小姐，在親戚的一次次白眼中，她終於崩潰了。
“她瘋了。”寧老爺子苦笑：“我找到了她，把她帶回家裏，我想給她治病，但是治病需要錢啊，我實在賺不到錢……迫不得已，我就尋了邪門歪道。”
他知道那不對，但是他已經沒別的辦法了。
“可我不知道，她那時候其實已經懷孕了。”他說著，歎了一口氣：“等我賺了錢回來的時候……她掐死了才出生沒多久的孩子，然後自己一頭撞死了，就在家裏。”
“鄰居說，孩子是他們幫忙接的生，他們說孩子出生的時候，青菀的瘋病其實已經好了，可一個親戚上門，也不知道說什麽，隻聽見她在家裏又吼又笑，等鄰居晚上來看的時候，她們娘倆就已經死了。”
寧老爺子說著，拿過一邊的酒，狠狠灌了下去：“我後來找到那個人，她是上門討債的，可其實我們家根本就沒借過她錢，她隻是聽說了我出門去賺錢了以為有搞頭，嗬。”
他最後也不知道，青菀死之前究竟在想什麽，他隻是記得，他回去的時候，她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至死都不敢相信，原來世界這麽肮髒。
“沒有人會一帆風順，她和青菀很像，但是我最不想的，就是這樣。”老爺子說著，拍了拍陸行的肩膀，然後緩緩起身，有些蹣跚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