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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決戰雲端誰主沉浮

  次日晨,天氣很好。天空是一片淺淺的藍色,一朵朵細碎潔白的雲絮,安靜地飄浮在上麵。太陽的光線,從薄薄的雲裏射下來,閃耀著燦爛的光芒。


  不過,這種好天氣隻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悄然間,那片柔和的淺藍色,變成了一片沉沉的陰霾。一團團不知從哪裏滾湧而出的烏雲,頓時覆蓋了整個天空。接著,天地間濃霧迷漫,狂風呼嘯。


  魔兵再次向南天門發起了進攻。隻見城下黑壓壓的一片,遍布南天門外。一夜之間,魔界結集了十幾萬大軍,向天庭發出了最後的衝鋒。而天庭這邊,因為花國五萬精兵的增援,在數量上已經與魔兵旗鼓相當。


  南天門此戰,魔界看來勢在必得,已經出動最精銳的兵力,裝備了最精良的武器。從半空往下看來,兩軍陣營分明,整齊劃一。神界這方統一著銀色盔甲,魔方均是清一色的黑色戰鎧,極易辨別開來。兩軍又是一番天昏地暗的激戰,無數的頭顱離開身子,熱血噴灑幾尺高,漸漸熏紅了空氣的顏色。


  南天門之上的雲層裏,神魔雙方,以魔尊和玄昕為首,施展出十八般看家本領,打得難分難舍。各有風伯雨師雷神雷妖等助陣,忙著呼風喚雨,電光雷響,花樣百出,真是熱鬧之極。


  天空一會兒驚雷陣陣,大雨瓢潑。一會兒傲陽當空,火熱毒辣。可憐下方浴血奮戰的將士們,跟著陷入一片水深火熱。方才還一個個被大雨淋得眼前迷蒙,邁不開沉重的步子。可是轉瞬間就雲開日曬,把他們暴曬得口幹舌燥,喉嚨冒火,盔甲炙熱滾燙。眾將士齜牙咧嘴,苦不堪言。


  最高的雲層上,一波又一波的氣芒,耀眼的青光與赤光交織,映出兩條模糊的身影。他們掌風所過之處,攪動著身旁的烏雲,刹那風卷雲湧。熊熊的魔焰與神火互相燃燒,落下滿天的碎熱星點,人間處處黑煙直冒,火勢連片成災。


  驀地,一聲巨響,騰空升起一團碩大的蘑菇狀橙色煙雲。水液般的火焰,立時從高空撒落。各路在戰的神仙妖魔聞得此聲,抬頭一看,趕緊齊齊閃避。閃避速度稍微慢的,身上粘上一絲半星,登時被燒灼出一個小洞,冒出焦糊的肉味兒。焰火落下之處,又燒傷燙死無數的士兵,引起一陣短暫的混亂。


  兩條膠著的人影終於分開,各自從煙霧裏躍了出來,然後穩穩地立在了雲端。左邊的男子身穿白色錦袍,負手閑閑地站在那裏,一頭被風刮起的墨發,絲絲飛揚,從背後看來,分外的風流倜儻。似乎剛才的激戰,對他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


  右邊的是玄昕,他亦一身白衣飄飄。似幾筆淡墨般的渲染,勾勒出清冷不勝寒的氣質。他立在那兒,雲淡風清,仿佛要摒棄這世界的喧囂,隱入最高處的雲宵中。


  兩人都身空白色,一樣的尊貴,一樣的不拘,一樣的氣度不凡。所不同的是,錦袍男子的眼神,過於犀利和冷漠。還有他臉上那張麵具,猙獰可怖,生生破壞了那份風流雅致的氣質,平添了一種唯我獨尊的霸氣。


  兩人的眼神隔空接觸,空氣仿佛不堪重負,承受不了這凝悶的肅殺之氣,如水紋擴散般晃動起來,隱約發出劈啪的響聲。


  玄昕想不到,短短百年,魔帝的功力進展神速,已達到深不可測的地步。方才對決,他顯然落了下風。當年他們曾經有過一次交手,那時,他並不知眼前人便是魔界之帝,以為隻是來自魔界、一個莽撞的青澀少年。那時朝櫻剛被送入地府,魔帝得知此消息,立刻闖入冥界,大鬧地府,意欲強行帶走她。


  閻羅王急派冥使到天庭,請求幫助。玄昕趕到,兩人當場鬥了起來。魔帝終因心浮氣躁,先前又獨自在地府經過一番車輪戰,因此不敵玄昕,空手悻悻而歸。如今,魔帝不再像昔日那般浮躁,城府深穩陰狠。一切,都在悄然發生變化。


  這種悄然的改變,恐怕不僅僅是魔帝,還有玄昕自己,以及幾人之間的糾纏不清。隻是,魔帝的變化最為明顯。玄昕猶記得,當年的魔帝,一襲玄色袍子,渾身散發著咄咄逼人的強烈霸氣。隨心所欲,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當然,除了她。而不是眼前這位,令人產生錯覺,似是來賞花觀月的翩翩公子。


  魔帝的這身裝扮,玄昕越看越眼熟,很像那名叫東方夜的青年公子。他曾經在觀塵台上,默然地看著當年的東方夜,屢次救她於危險之中,與她並肩而戰,隨後攜手同遊江湖,輾轉千裏紅塵。可是後來,東方夜莫名地失蹤,獨留下形單影隻的她。再後來,事情變得像謎一樣複雜。


  沒想到,今日從魔帝的身上,再次看到了東方夜的影子。就在這幾個轉念的短時裏,他明白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也明白了魔帝與東方夜的關係。或許,對神界來說,魔帝著裝的改變,並不完全是一件壞事,也可能會是一個好的轉機。


  魔帝,其實便是魔尊。神界泛稱他為魔王,他本人則鄙視“帝”一字,自稱為尊。對視半響後,魔尊忽然哈哈一笑,語氣裏說不出的藐視之意:

  “老月神一死,神界裏竟再找不出能與本尊抗衡之人,可歎啊可歎。看來,神界氣數已盡,逃不脫即將被滅的命運。諒你區區一人,如何能力挽狂瀾,真是可笑之極!”


  說罷,又對玄昕道:“當年你與本尊地府一戰,本尊終因耗力過度,落敗而走,此後一直耿耿入懷。想不到百年不見,今日生死較量,你未見半點長進,反而不如從前,本尊還真是高估你的實力。”


  玄昕聞言,絲毫不動怒,口氣淡淡道:“那本神是否要恭喜尊下,大功告成?”他微微低頭看了一眼下麵,臉上閃過一抹憐憫,心有不忍。


  魔尊冷眼見之,說道:“拯救天下蒼生,不過在爾等一念之間。天庭以你為首,你若是此時降了本尊,這場惡戰便不用再打。神界的子民,以及世間萬物,能得以從苦難中解脫出來。”


  玄昕淡然一笑:“神界並非不堪一擊,尊下似乎過於托大了。這凡間,並非單單隻有神界的子民,還有貴界的生靈。尊下既然能明白世人的痛苦,不如就此和議罷手,各歸其地如何?尊下真正在意的,不過是地府罷了,我界可以讓尊下共同執管地府。”


  魔尊哈哈一笑:“就此和議?本尊為著魔界眾生所想,自然會將冥界納入治下,好好管理,這個無須閣下擔心。但是一統三界,卻是魔界曆任之主的最終目標。你拿什麽條件,讓本尊說放棄就放棄?”


  玄昕輕輕一挑眉頭:“哦?尊下有這麽大的把握?是憑底下這十幾萬大軍,加之青國那十萬青兵?尊下又怎知赤術是否有二心,願意聽從尊下的命令?依本神所知,你所仗不過是在他身上下的那道生命禁製而已。若是失去了那道禁製,你想他會怎樣?”


  “哈哈,本尊喜歡有野心的人。赤術是否有二心,有無生命禁製,對本尊來說,並不重要。他的野心,不過是掌管整個神界,本尊隻需要他向本尊俯首稱臣便可。”


  還有話,魔尊並未說出。實際上,隨著言妃一死,赤術身上的生命禁製自動解除。如今赤術,完全是自由的。不過,赤術不知道這點,除了自己,所有人都不知道。


  玄昕心下微震,麵上卻依舊輕描淡寫地道:“尊下似乎忘了,我冥府之中,還有一支數萬的幽靈大軍?如果出動這支大軍,不知尊下還是這般樂觀?”


  幽靈大軍,無論在數量和實力,其實並不可怕。這支傳說中的軍隊,真正可怕之處乃是將士們的“不死之身”。它們本是已經死去的一種幽靈,遊離於冥界之間,自然不存在生死一論。所以,兩軍交戰,它們不死之軀成了敵方最大的威脅。同時,它們具有極強的殺傷力。想不到,神界竟然保留了這一手,將這些幽靈馴化成了一支軍隊。


  魔尊的神色變換,隻是一瞬間,少頃恢複正常:“本尊倒是小看了你的手段。看來,你的功力不進而退,與此事有莫大的關係。不過,閣下不凡看看下麵,眼下的形勢,天庭恐怕難以等到幽靈大軍的到來。”


  兩人腳下的烏雲迅速散開,南天門被轟然撞開的聲響,清晰地傳了上來。下麵響起魔兵們狂亂的歡呼之聲,如潮水一般湧進天庭。兩方士兵終於麵對麵混戰到一塊。滿地的青氣黑氣亂竄,難分敵我。那李天王左手托著寶塔,右手執戟,處驚不變,臨空指揮著眾天兵將士。


  想不到魔尊派來毀滅魔獸,因此輕易撞開南天門。兩隻,毀滅魔獸居然有兩隻!玄昕默然片刻,終於掏出一物扔向魔尊:“尊下不凡看看這樣物件,再作定論。”


  魔尊袖子一卷,那物件來勢稍減,平平飛至麵前,原來是一支青銅簪子。果然,當他認出此物時,臉色變了,出手一把抓過,努力壓下心中激動,看似平靜地問道:“她在哪?”


  玄昕見之,始信曾經化身為東方夜的記憶,終於占據了魔尊對她的全部感情,所以才會有此突然的舉動。他變了語氣,冷然道:“此事,還得問尊下。”


  話音落下,一輪金色的波光,從遠處疾射而來,挾著風雷般驚人的氣勢,向魔尊罩去!可是下一秒種的功夫,魔尊拿簪的手,信手一揮,那片逼至他身前的金波,停滯稍許,猛然退潮般向後散去。一個窈窕的身影,被倒退而回的金波,衝擊得急疾拔高。


  隨後,那名少女一個鷂子翻身,輕盈地落到玄昕身旁。與此同時,一道淡淡的瑰麗光芒,劃過長空。一枚青銅簪子,從魔帝下意識揮擋的掌上,遠遠地飛了出去。簪子急速下墜,跌進厚厚的烏雲裏,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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