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明月宮的大鍾敲響了,急促而沉悶的三下,響徹青蓮峰山下,傳遍花都各個角落。
花都眾仙有的還在屋舍裏安睡,被鍾聲驚醒,急忙披衣而起,驚疑不定向青蓮峰而去。田野裏起早的仙農,也都訝然地望向峰頂。
路上是匆匆趕路的仙人,大家紛紛詢問明月宮發生何事,被問者都茫然搖頭。千百年了,花國還沒有這麽早開始宣令上朝的。
到得明月宮大殿外,發現殿門已開,大家便自動排隊而進,分成男仙與女仙兩列。琉璃已經站在鳳座前,堯軒也站了底下右首位置。兩人神色一律地凝重嚴肅,眾仙於是屏息凝視,一個個都不敢開口說話。
琉璃見殿裏眾仙基本上到齊了,這才打破安靜,冷冷地說道:“今日大早召集眾人,乃是有一件急事需議。”
眾仙們都摸不著頭腦,昨日才歡慶生辰,今日一早會發生什麽大事?
琉璃衣袖一甩,大殿中心的空地上,多了一株花草。那花株落地,慢慢變大,恢複原狀,赫然有兩人多高。隻是已經死去,花瓣憔悴,葉莖失去青翠顏色。
琉璃冷清的聲音響起在大殿:“你們可識得它為何物?”
眾仙一眼早都看出,這是一株半妖化的食人花。心下均暗道:難道琉璃大人昨夜乘興去了凡間,路遇此妖,而此妖得罪了大人,或者其行為邪異被發現,因此擒了回來?隻是,為何好端端地半夜去凡間?
原來花國之花草木,不修則已,修成便為仙,不可能為妖。隻有凡間花草木,才會先修出妖形,再繼續修煉,若行為端正,又渡過種種天劫,才能成仙進入花界。所以大夥兒都深信它是來自凡間。
琉璃見眾仙臉上神色,又冷冷地問道:“青蓮峰及其後群山為誰所管轄?”
一名灰衣仙人從男仙隊中而出,恭身道:“正是小仙。”
琉璃打量了他一眼,年紀頗大,一把胡須,略微放柔語氣說道:“原來是青蓮峰山神。你可知昨夜青蓮峰後山發生何事?”
“小仙……不知。昨日明月宮歡慶,小仙……多喝了幾杯,一晚睡得沉……”青蓮山神結結巴巴地說道,一臉迷茫。
眾仙心下了然。大家情況大抵相似,難得遇上昨日那般熱鬧大事,不免開懷多飲了些美酒,有的現在還宿睡未醒,昏昏沉沉呢。那土地公向來愛酒,貪杯也是情理之中。
琉璃一聽,心下有些生氣,臉上便漸漸罩了一層薄怒。原想他年紀一把,不忍心譴責。誰想昨日的生辰,竟成了誤事理由了。
堯軒見狀,不動聲色地對青蓮山神說道:“山神,你所管治之下可有食人花株?”
青蓮山神這下總算明白一半,忙回答道:“有,有的。不過都是些普通食人花,遍布在青蓮峰後山腰和旁邊的群山頂上。是為了防止野外小動物,竄上青蓮峰啃食靈芝仙草。二來,小仙想順便等百年後采摘一些食人花果。”
眾仙周知,食人花是一種神秘的植物,至少要吞食吃過十條鮮活的生命才能開出一朵花,十而有一,十朵花裏隻能接出一個綠色的小小果實。吃了無數過路的蟲蟻鳥獸,也吞噬同時結果的另外九枚小果實,到百年的時候,那枚餘下的綠色果實,才會從綠到褐紅再熟成滴血的赤紅。那時就成了世間珍品,可以做成提高能力的靈藥。
他遲疑了一下,又補充道:“小仙治下的食人花,不會主動攻擊任何路人。而且,它們不過生長了十來年。前幾日,小仙還巡查過山頭。”
十來年,也就是說,還沒有修煉的意識。一夜之間,更不可能修煉成妖。
“那麽,山神能辨認出它是否你管治下的食人花株呢?”堯軒繼續問道,冷眼旁觀。
“應該……應該不是。”青蓮山神頭一次看見堯軒嚴厲的神色,有些發怵,額上冒出了汗珠。
琉璃冷笑一聲,說道:“此株花妖,乃是本神在青蓮峰一處後山親自擒獲。還有數名仙娥當時在場,要不要本神傳她們一一上前來,證明本神所言屬實?”
青蓮山神一聽,臉色變白,撲地跪地,顫聲道:“不敢,不敢。是小仙失職,小仙的過錯,請大人責罰。”
眾仙這才明白過來,這株妖化的食人花竟然出現在青蓮峰後山,那真的是重大失職了。看來,這山神老糊塗了,連治下出了這等大事都不知情。
“山神你年紀大了,想必管轄起群山有些力不從心。不如退位讓賢,回家去好好修身養性吧。”琉璃淡淡說道,強按了怒氣,“若是本神發現得遲一些,還不哪會鬧出甚麽更大的事情來。”
眾仙在下麵已經小聲地議論開了,這才知曉食人花昨夜傷人之事,怪不得琉璃大人會如此惱怒。這番責罰,算是輕了。那名山神神色黯然,領了旨意,交出山神仙印,默默地退出宮外。
琉璃坐回鳳座,掃視了群仙一眼,說道:“今明兩日之內,大家回去都好好地清查一遍所管轄群物,是否有異樣。任何蛛絲馬跡,切不可放過。另外,傳居住在青國、凡間的眾位神仙一並清查後,速速回來相報。”
傳令仙官得旨,早已飛出明月宮門外,往凡間去了。群仙戰戰兢兢應承了,又聽了琉璃其它方麵的發話,依序陸續退出。
到第二下午,明月宮收到上百份奏折,其奏折內容更是令琉璃和堯軒憂心。原來這些日子,花界上下,竟然有許多變故悄悄發生。譬如,花國有的花植莫名失蹤,有本在修煉期間的靈株突然妖化。凡間自然更是舉不勝數,甚至還有一瓜仙失去蹤影,至今未尋見。
蘭花躺在床榻上,聽芭蕉雨嘰裏哇啦地說著這兩日大殿裏的情況,一直沒吭聲。她能有機會吭聲嘛,芭蕉雨的嘴皮子比翻書還快,她的耳朵聽都聽不過來。
“哎呀呀,想不到琉璃大人第一次在朝堂上發火,而且堯軒大人也是頭一次生氣。嘿嘿,這可是百年間從來沒有的事兒。”末了,芭蕉雨作了總結。
蘭花總算等到她說完,才有機會問道:“凡間有神仙居住嗎?”
“當然。如果神仙都住在花國,怎知凡間植株生長情況如何?怎麽管顧得過來?所以居住凡間的神仙,有事隨時回明月宮稟報,無事每月一次按律例。”
“那麽櫻花仙子?”
“她自然不是居住在凡間的,陛下那麽喜歡她。”芭蕉雨俯耳過來,小聲說道,“她一直居住在明月宮的。”
說完有些疑惑地看了蘭花一眼,這小妮子好像對櫻花仙子特別好奇,難道是被櫻花傳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