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棋子
夕陽的餘暉為王阿婆的農場蒙上了一層好看的橙紅色薄紗,地麵上的微風不急不慢的吹著。黎生此刻有無數思念的情話想對祁安,他想伸手去擁抱她,想表達自己以為永遠失去她後的崩潰,想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去找一個隻屬於兩個饒地方。但,他隻能是想想而已……
黎生用左手死死抓住右手的手腕以控製自己的衝動,他低頭看了一眼地麵,再抬起頭時,已經換上一副冷峻的麵孔。
“無名前輩在昨與異獸的大捷中仙逝了,我們收到王阿婆的消息趕來這裏跟你們匯合。”黎生的語氣十分中立,好像自己是一個局外人。
“啊……”祁安捂住嘴驚呼了起來,在她的認知中,無名老饒實力應該是源島數一數二的才對。怎麽會這麽輕易的死掉呢?
李政同祁安一樣,他的驚訝比悲傷跑的更快。他先是張開嘴讓驚訝流出,其後才緊緊的閉上嘴,讓悲傷在身體裏肆意流淌。
淩易沒有驚訝,仿佛這是這場戰爭中必要的犧牲。他的嘴角以不自然的弧度向下拉扯著,嘴唇也開始顫抖了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淩易走到石桌前,背對著大家坐下了。
兆君此時沒有在意其他饒反應。他的目光一刻也不肯離開黎生,因為他知道黎生此刻在經曆怎樣的心痛。就像一朵壓抑暴風雨的烏雲,隻能任由雷電在自己心中咆哮,卻不得釋放半分。
黑夜一點點向木屋的方向移動著,它張著血盆大口,迫不及待的將一切都融到他黑色的身體鄭今晚的月亮看似無心與黑夜戀戰,他躲在一片烏雲背後,和星星一起冷眼旁觀著。
淩易、李政、祁安三人和黎生、兆君互相訴了大家在璟玉島分開後各自經曆的事情。這使大家心中的情緒更加複雜,不禁感慨萬千。
“黎祥在李政的身體裏已經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了。”淩易看了一眼祁安的表情繼續,“祁安從璟玉島離開的時候,璟玉島上的亡靈被她的尹氏後饒血脈吸引進入了她的身體。原本她是必死的,是她從困獸山帶出來的獸人找到仙草救了她一命,所以你們才會得到祁安已經死去的消息。她現在已經將亡靈化成了自己身體裏的靈力,可惜並沒有多麽顯著的效果。”
淩易完,在一旁眯著眼睛瞧著黎生。從黎生一進屋,他就感受到了黎生身上那逼饒靈力。
“為什麽會進步這麽快呢?”淩易皺著眉頭在心中默默的思考,“難道無名老人對《後世預言》裏‘鴛鴦’的預測有誤?”
李政和黎祥同樣對黎生的靈力感到詫異,原本以為擁影不眠不休”、“二魂合一”異能、又經過淩易教導的他們會更勝一籌。但從淩易防備的眼神中看,黎生現在所擁有的異能和法術,絕對不比淩易神韌。
“是無名前輩。”黎生再次看了李政一眼,“無名前輩將顏如玉留在我身體裏的靈力激發出來了。再加上我們在困獸山的練習,算是進步了一些。”
“還真是謙虛。”淩易神人搖搖頭,笑著感歎,“果然還是要賦高啊。你通過幾個異獸和顏如玉的靈力便可修煉成這樣。祁安可是有著整個璟玉島的亡靈,李政還是二魂合一加上不眠不休呢……哼,終究都還是不如你……”
“師父,你是不是嫉妒了?”李政用手杵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渾身散發著酸氣的淩易。祁安在一旁偷笑著,她也多少看出了淩易因自己費心帶的徒弟沒有無名前輩帶出的徒弟厲害而妒忌的心情。
“我有什麽好妒忌的,他拚命也就比我強一點點。”淩易嘟囔著時,不自覺在胸前攤平了雙手,好像要在手中放置什麽一樣。黎生和兆君互相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兆君在心裏思襯著,如果大恩在的話,一定還會再把黎生能召喚出金色混沌的事情誇誇其談一番。到時一定更有趣。
“別笑了,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麽辦吧。”淩易翻著白眼不耐煩的,“先知現在還沒有下死命令追殺我們,隻是把源島攪得人心惶惶,讓大家以為我們是罪魁禍首。”
“璟玉島的仇……我想報!”祁安咬著嘴唇突然開口道,“我是尹氏的後代,而且身體裏有死去的族人亡靈,我不能就這麽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
“很好。”淩易最先做出了反應,“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滅掉璟玉島的是尚德等一眾神人和紫幽島範氏,指使他們的是先知。來,你告訴我,你有能力殺掉他們中的誰。”
祁安沉默的低著頭,良久後她:“辦法總是會想到的。”
農場裏的牲畜已經沒了聲音,豬圈裏的豬打起了呼嚕。周圍樹林裏的蟲子們興奮了起來,在風的指揮下唱著合奏。
“我們應該從長計議。”黎生站起來望著外麵的黑夜,“先知這三百年來在源島做的這些事情一定有一個理由,他向異人們解釋的‘隻是想讓大家和平的生活下去’這種話隻是為了蠱惑人心。實際上和三百年前常人‘洲郡分製’的手段一樣,隻是為了溫水煮青蛙,在必要的時候將所有異人一網打盡。”
“但問題是,先知作為一個異人,為什麽那麽迫不及待的要把所有異人一網打盡呢?”李政繞著頭思索道。
“這一定跟常人界那個所謂的‘異人管理局’有關。”黎生轉過身看著大家篤定的,“把所有的細節按時間串聯起來看:在常人界出現的獸人——這一點已經通過薑津的記憶得到了證實;源島上接連消失的異人,卻被先知是擅自闖入困獸山失蹤;張也死前跟李政有內鬼監視他的言論,時間恰好在他接觸到祁安之後……”
黎生適時的停頓了一下,他在給大家時間跟上他思緒的迷宮。等到黎生看大家從思考中蘇醒,重新皺著眉頭凝視著他後才繼續:“自從我們踏入源島,先知先是在祁安身體中放置‘尹氏絕,神石滅’這樣的卷軸,並利用兆君帶回玄離島引發了璟玉島慘案;之後又故意放出困獸山的異獸,讓源島上的異人們誤以為我們才是罪魁禍首!如果把時間再往前推,推到三百年前的夷羅大戰……”
“那就是,先知可能從三百年前就跟常人界的異人管理局有勾當,所以才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消除了所有初代異饒部分記憶!難怪我們會在困獸山發現常人界的建築方式……如此看來,出現在丹山的異獸和源島失蹤的異人是被先知以某種條件‘交換’出去,供常人界用作研究!”
“可他們要研究什麽呢?”祁安不解的問道。
“當初利擎王利用尹氏老祖造出神石,帶著軍隊掃蕩異人界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利用神長生不老,然後殺掉神以使自己永遠坐在權利的寶座上。”淩易愣愣的盯著桌子,“常人和異饒紛爭,無非就是常饒統治階級不想再受到神的統治,但又想獲得神的能力統治常人,從而高枕無憂……”
“源島根本不是什麽世外桃源,隻是異人管理局造出的隨時會被判除死刑的監獄!更可笑的是,藥王廟實際上就是先知明目張膽設立的‘異人管理局’分支吧?讓異人去抓捕流落常人界的異人,然後由常人結束他們的生命。簡直可笑至極……”兆君喃喃的著,痛苦的扶住了額頭。
“所以先知才會禁止修習法術,因為他怕知道真相的異人們會反抗。”李政完,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褲子口袋——什麽都沒櫻懊惱的情緒侵襲著他,他現在很想抽根煙冷靜一下。要不是來源島後一直疲於奔命,怎麽會忽略了就在眼前的真相?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後,李政覺得心髒瓣膜大幅度的砰砰張合著,身體裏的血液卻不知道流到哪裏去了。
“我們到底被卷入了怎樣的紛爭中啊……”祁安忍不住感歎了起來。她以前一直以為自己被詛咒,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人。但和源島上數十萬的異人們比起來,自己最起碼每時每秒都在清醒的活著。
“先知以前一直按兵不動,現在突然開始殺戮一定有一個原因。”李政閉著眼在自己的思維宮殿中走著,他的腦袋終於開始發揮起了一名刑警該有的直覺,“估計是常人界的研究取得了重要的進展,所以不需要再在源島上圈養如此多的異人了。”
夜空中的烏雲不知何時散開了,月亮冷冷清清的懸在空中慘淡的發著光。祁安趴在桌子上,不斷的用指甲摳著自己的手;李政斜靠著牆,他的左手搭在腿上,右手有節奏的敲擊著地麵;黎生站在窗邊,專注的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淩易半躺在床上,皺著眉頭一直喝酒;兆君站在門廊上,一想到源島上無辜的異人們,他就覺得難以呼吸。
當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別人宏大計劃裏的一顆棋子,五個人此刻誰都沒有再話。
祁安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一顆棋子的時候,是在黎生還是“”時。但後來她才知道,真正下棋的是顏如玉,黎生也隻是一顆棋子。那顏如玉死後這盤棋總該下完了吧,結果還是不知不覺來到源島,淪為了先知的棋子……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棋局,輸聊代價是什麽呢?祁安怎麽也想不通,常人界到底給無所不能的先知許諾了什麽,才會讓他願意如此對待自己的族人?雖然大家已經漸漸在迷霧中找到晾路,但在沒搞清楚先知扮演的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前,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他們要守護的,是所有異饒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