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私話
汀藍看著遠處青黛色的林子,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凡塵有凡塵的好,做神仙也有做神仙的好。”菩提忽而悵然若失。
汀藍恍然回神,淺笑道:“是不是讓你想起了以前不高興的事情呀?說給我聽聽,或許我可以讓你開心些。”
菩提展顏,道:“也算不得什麽開心的事情。我從前在凡間的時候,父母俱在,對我十分疼愛。可後來回了紫微宮,這才發現,我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汀藍有些詫異。
她和這個小師妹待在一起的時間很少。而且,因為自己最近,不是去了無妄海,就是有其他的事情,平日裏,和自己的小師妹,一向很少這樣講話的。
汀藍自己,也是個不知道父母的孩子。她聞言,尷尬地笑了笑,掩飾住內心的不是,道:“我也不認識你的父母,但是我想,他們一定是十分地愛你的!”
就像,當初妙音仙子,對待自己一樣。不,或許,比起妙音仙子,對待自己,要更好更好。
一定是的!
這樣想著的時候,汀藍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恍惚。
菩提眼珠子一轉,便想到了關於自己的這個一身藍衣的師姐的傳聞。
雪閣大祭司入海天之原,感念雪後的時候,於長滿了廖藍草的灘塗之中,發現了汀藍師姐,接著,便直接帶回了雪閣。
這樣的經曆,和很多年前,十分地相似。
傳聞當初儀端公主,也是在海天之原,偶然發現了一個孤女,帶回了雪閣。後來,這個孤女,不負眾望,成為了雪閣的大祭司,執掌雪閣幾十萬年。後來,更是在諸神之戰之中,大放異彩。成為了九重天上的眾神,都敬佩而讚歎的神仙。
本來,在最負盛名的時候,便可以享受著作為一個神仙,最愜意的時光了。然而,卻在三萬年前,葬身歸墟之地。
命運,可真是弄人呢!
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談論起自己的這個師姐的時候,談論起當年的雪後呢!
想到這裏,菩提神色緩了緩,道:“師姐,你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嗎?”
汀藍笑道:“三萬年前的事情,我記不清了。三萬年來,我一直是在雪閣長大的。”
菩提心裏,忽而升起了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麽,”菩提喃喃道,“就感覺,好像認識了師姐很久很久一樣。”
汀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或許,這是你我之間的緣分。”
菩提心道:這種緣分,究竟是什麽緣分呢?
現在的自己,還沒有能力知道。或許,等自己成了雪閣之中,比較厲害的人物的時候,自己便可以知道了。可以看見自己的過往了,可以知道,自己的父母親是誰了。
這樣想著,她覺得心頭有一種十分莫名的歡喜。
兩人正巧走到了菩提林子裏的一棵高大的菩提樹下。
青黛色的葉子,深褐色的樹幹。站在樹底下,仰起頭往上望過去,還可以看見青碧色的菩提果。瑩潤的菩提果,看著十分可愛。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腦海中便立刻出現了一籃子青碧色的菩提果。
“這果子什麽時候才會好呢?”
“還需要兩個月呢!”菩提笑道,“到時候我們一起來摘果子吧!”
摘紫微宮的菩提果,摘往生湖的蓮子,這樣的事情,在幼小的羽幻的心裏,是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
沒想到,過了不過四五萬年,自己真的可以站在紫微宮的菩提樹下,看著菩提果子,還可以商量著,等果子熟了,一塊兒來摘。
命運真是奇妙呀!
“好呀!到時候休沐的時候,我們一起來摘就是了!”汀藍笑著說道。
菩提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道:“青冥帝君和我們一道休沐,不如,把他也叫上吧!”
“人多自然力量大!”汀藍笑道,“也要問問小殿下的意思才是。”
自從上一次,在紫微宮裏小憩過片刻之後,自己就突然會彈琴了。她覺得十分地邪門。此刻,她已經有些困了。她強撐著,不想睡覺。誰知道,睡醒了,又會發生點什麽奇怪的事情呢!
而且,之前睡著了的時候,還被那個黑衣服的怪人,就是那個叫九魅來著的人,給抓到了奇奇怪怪的山洞裏去了。
她才不要在陌生的地方睡覺!
哎,上次被抓走,好像是在雪閣裏睡覺的吧!
一時之間,她又有些不太確定了。
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激烈地打架。
菩提看著一驚,笑道:“師姐,要不要歇會兒?”
汀藍本想說不的,而她的頭,已經十分誠實地點了一下。
菩提笑著把人送到了自己從前住的偏殿裏的暖榻上。
汀藍眼睛半睜半閉,口齒有些不清,道:“記得給我布個結界,我睡眠淺。”
菩提從善如流地布了個結界。
心下卻很是奇怪。師姐這樣的一副樣子,似乎是,很想要睡覺,但是呢,又很害怕睡覺一樣!真是奇怪!
菩提已經辟穀多年。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都已經是十分習慣了的石群。
她將桌子移到了菩提樹下。拿出了自己慣用的毛筆和筆架,又拿來了幾張宣紙,開始寫字。
寫點什麽好呢?
提起筆來,不知道如何下筆。
從小長在紫微宮裏,她已經養成了和紫微帝君差不多的習慣。
紫微帝君喜歡看佛經。而她,自幼便是在這菩提園子裏,抄著佛經長大的。
提起筆來,不知道寫什麽的時候,她腦海裏,便出現了一帖佛經。
一個字一個字寫下的時候,心,便慢慢地靜下來了。
隻默寫了一頁,她便再也什麽也不記得了。手指微動之間,一本佛經,已經出現在了案幾之上。她將佛經鋪開,十分認真地抄寫起來。
整個園子,似乎變成了虛空。
到底,是她變成了虛無的存在,還是,這園子,變成了虛無的存在呢?
誰也無法回答她。
就連她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下的大字,也沒有辦法回答她。
青黛色的樹林子裏,一方古色古香的案幾之前,一襲紫衣的女子,低頭陳腕,朝著佛經。
林子,安靜得猶如不存在。
紫衣的女子,安靜得猶如一幅畫。
風聲,都變得很輕很輕,似乎不存在一般。
汀藍和雪憶的呼吸聲,此刻,都變得有些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