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

  許紹洋已經不知道躲到哪個角落裡看戲去了,正好他不出來,徐酒歲也懶得跟他道別。


  抬腳往外走的時候,剛邁過門檻,就被身後的喬欣叫住,只見她眼中還有不安和遲疑,好一個受了驚的小可憐——


  明明恨得要死。


  偏偏能做出這種表情。


  「那天,你看見我上車後轉身走掉,讓阿昭著急,是故意的嗎?」喬欣問。


  徐酒歲有些驚訝她這麼想,於是勾了勾唇角:「不是。」


  她是真的意外加驚慌,薄一昭說的對,沒有哪個女人面對喬欣會自持冷靜,她太完美,溫婉的女人是個男人都喜歡

  所以那天她落荒而逃。


  她說的都是真話,但是從喬欣臉上的表情來看,她大概已經不相信了。


  不信正好。


  她巴不得自己在她眼裡是個母夜叉,她永遠都不要來招惹她。


  兩人慢吞吞走到地下停車庫,出電梯的時候,徐酒歲甚至還非常溫柔地扶了她一把,薄一昭的車就停在電梯門口。


  徐酒歲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前腳剛踏入車內,便聽見喬欣柔弱的聲音響起:「阿昭,我還是另外叫一輛車跟在你們後面好了徐小姐好像不太喜歡我,我——」


  她話還沒說完,徐酒歲繼續往車上爬,坐上副駕駛座「砰」地一聲關上車門,打斷了她的話。


  喬欣站在車外目瞪口呆。


  徐酒歲坐在車內面無表情。


  薄一昭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非常冷靜地對副駕駛座上的人溫和道:「能輕點嗎,車門都要被你摔掉下來了。」


  徐酒歲不理他,自顧自地降下了車窗,薄一昭這才無聲嘆了口氣,沖著車窗外的人點點頭:「那你叫車吧,一會你讓司機開前面帶路,我在後面跟著也安全。」


  說完,不等詫異得快要頭髮都劈叉的喬欣說什麼,徐酒歲重新把車窗升了起來。


  薄一昭笑了,這個天真的男人還有心情逗她:「怎麼不說話?不怕我阻止她自己打車,非要她上車么?」


  「上次我走的時候,你也沒非讓我上車,這次也沒理由這樣優待喬欣,」徐酒歲打從樓上下來,第一次正眼看向他,「你這不是活得有滋有味的,何必想不開找死?」


  她這帶著威脅的反問,問得薄一昭笑出聲,男人搖搖頭露出個「你說得對」的表情。


  徐酒歲還在想「婚房」的破事兒,索性拿出手機自己玩,不搭理他了。


  過了一會兒,喬欣的助理開車過來接她,車子往外開了幾分鐘后,男人這才踩了油門緩慢開出停車場。


  路上確實有些堵車,兩人坐在車上實在無聊,能幹什麼呢——那也只能翻翻黑賬,打發無聊的時間。


  令人比較驚訝的是,徐酒歲沒開口說話,薄一昭倒是主動先問了。


  「你剛才在上面對喬欣說什麼了?她怎麼那副表情?」男人目視前方。


  「做什麼,興師問罪啊?我說我打她了你信么?」徐酒歲低頭玩她的消消樂,停頓了下問,「你應該問她對我說了什麼。」


  男人轉頭掃了她一眼,示意她有屁快放。


  「她說她是天選之女,而你將會是迷途知返的羔羊,尋找過年輕和刺激后,就會回到她的身邊,」徐酒歲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划來划去,遊戲發出噼里啪啦的音效,她頭也不抬,「你怎麼看?」


  「扯談。」


  「她還說你爸媽給你倆在近海市買了婚房,近海市房價多少啊,要不要八萬一平?」


  「要。」


  「噢。」


  「心動不心動?」他隨口問,「明天帶上戶口本,都是你的。」


  「婚前財產,離婚我都分不到一塊磚,我讀書看報的,」徐酒歲嗤笑了聲,表示自己才不為五斗米折腰,「騙鬼呀你。」


  「你點點頭,我明天就去把它轉贈給你,」手搭在方向盤上,男人一臉認真,「它就是你的婚前財產了,跟你離婚,我虧得血本無歸,行不?」


  花言巧語。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是屬狐狸的呢?


  「你這是想在我過門前,先給我扣上拜金女的帽子,逼你爹媽跟我決裂?」她斜睨他。


  「決裂什麼?跟他們二老有什麼關係?喬欣說錯了一點,那房子是我自己買的,老公真的比你想象中有錢一點。」


  而眼下,徐酒歲卻完全沒有跟他開玩笑的心思。


  放下了手機坐起來,她側過身,微微眯起眼認真盯著身邊男人的側臉,問:「她是不是總是這樣,仗著你們父母是世交,仗著你們一塊長大,仗著朋友身份留在你身邊——你以前所有交往過的人都被她這麼趕走的,嗯?」


  薄一昭抬起手拍拍她的頭。


  手被不耐煩地拉開。


  他又伸手去摸她的臉。


  她就一臉氣急敗壞都掐他的手。


  「我不知道,」薄一昭無奈地說,「以前沒人跟我說過這個,一般來說她們嚶嚶嚶就跑了,我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甩了。」


  徐酒歲沉默三秒。


  「這個臭」徐酒歲用口型把後面兩個字自動消音,改為使勁兒掐他的手,「你就不能離她遠點?不行你必須離她遠點!你今晚,不對,你現在就打電話跟她說,她不可能!沒希望!等不到!迷途的羔羊徹底迷失在老子這片陰山大草原了,她滾一邊去絢爛開放,春花燦爛!反正羊只吃草!」


  挺嚴肅的一件事兒,薄一昭愣是被她豐富的用詞再次逗笑了。


  徐酒歲那個氣啊,而且是越說越來氣,炸毛的貓似的使勁打他:「你給我打電話!開公放!」


  薄一昭被她撓了幾下,受不住了往旁邊躲:「開車呢!」


  開個雞毛車,他們堵立交橋上呢!

  徐酒歲把窗戶降下去,半個身子探出去看了眼,前面大排長龍一眼望不到頭,至少能給他有一首歌的時間對喬欣放盡狠話。


  她猛地縮回手,不說話就瞪著薄一昭,男人架不住她這麼瞪,自己也看了眼前後擁堵的交通情況,嘆了口氣,妥協了。


  身子往副駕駛那邊歪了歪,臉伸過去。


  徐酒歲氣勢洶洶,黑著臉吧唧親了他一下。


  力道大得恨不得從他臉上啃塊肉下來。


  男人這才拿出手機,播了個號碼,那邊響了兩下就被接起來了,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帶著一絲絲欣喜接起來:「阿昭?」


  薄一昭來得及張口說話前,旁邊伸過來一個白皙的指尖,摸索著在他手機屏幕上摁下了公放鍵——


  失笑搖搖頭,抓過她伸過來的指尖咬了一口,舌尖卷過她柔軟的指尖癢得徐酒歲一個哆嗦,連忙把自己的手搶回來。


  薄一昭笑了笑。


  「是我,」他聲音一本正經,「喬欣,你今天是不是跟歲歲說什麼了?怎麼把她氣成這樣?」


  電話那邊陷入一陣啞然失聲的沉默,大概是喬欣陷入「徐酒歲怎麼能惡人先告狀這麼不要臉」中無法自拔。


  但是當著薄一昭的面,喬欣不可能說徐酒歲兇巴巴,她說一句她就有十句在後邊等著吃了個啞巴虧,她只能委屈地問:「我沒說什麼啊?只是閑聊的時候說到因為從小一起長大,所以我特別了解你的喜好,比如你喜歡長頭髮,性格比較溫順的女生。」


  這避重拈輕的。


  「我也不是說她短頭髮就怎麼樣,這種事我也管不來呀,怎麼了!」喬欣問,「她生氣了嗎?」


  薄一昭抬起頭看了徐酒歲一眼,後者抱臂,小下巴揚得高高的,看到他看過來,還特意伸手撩了把自己的短髮:就短髮了,怎麼著吧,洗頭省水,這叫會過日子!


  不怎麼著。


  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輕佻地搖晃了下,男人轉回去繼續打他的電話,只是換上了低沉嚴肅的語氣:「我的主流審美確實偏向於長發,但是沒人規定喜歡吃魚就要吃一輩子的魚吧?你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這不是誠心給我找事?喬欣,徐酒歲是我女朋友,我希望以後你不要跟她說那些模稜兩可的話。」


  「阿昭」


  「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男人微微蹙眉,打斷了對方委委屈屈的呼喚,「許紹洋怎麼看你,我就怎麼看你,沒有別的意思,以後也不會有——」


  「阿昭!」喬欣急了,「徐小姐跟你說什麼了,你至於這麼埋怨我?我們認識多久了,你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么?你為了個認識不到半年的人就跟我說這種話?!我到底怎麼她了?!」


  薄一昭看向徐酒歲。


  後者瞪著一雙水汪汪的杏眸,一臉無辜加受氣小媳婦兒似的望著他。


  這可憐巴巴的模樣看的男人喉結滾動了下,而這次不用徐酒歲掐他,他自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絕情的話往外倒得如同不要錢:「喬欣,這些話我不應該說得那麼明白,但是你年紀也不小了,還不明白男人是什麼樣的生物么?咱們打小認識三十年,你覺得一個正常的男人會放著喜歡的人就在眼前那麼久,碰都不碰一下?」


  他停頓了下,然後自我總結——


  「我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男人而已。」


  他語落,電話那邊始終未說話。


  等了很久,只能聽見她越發粗重的呼吸聲,然後是一聲短暫的抽泣聲,電話被掛斷了。


  車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薄一昭正想問徐酒歲這樣還滿意不,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聽見她拍了下掌,指著前面開始動彈的車輛說:「哎呀,通了——老師快走呀,後面的車摁喇叭了。」


  語氣不可謂之不歡快。


  就好像她真心在為這座城市糟糕的交通得到緩解而歡欣鼓舞似的。


  今天的關鍵詞——


  評論超過1500的話

  今晚20:00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