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了
想呀,想和你一起活到九十九歲呢。
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的怒火或者是不悅,徐酒歲沖他笑了笑,輕輕拍了拍罩住自己臉的那隻大手,嬌氣地說:「要喘不上氣了。」
薄一昭黑著臉把手挪開。
徐酒歲保持著被他摁回床時的姿勢沒動,只是沖他眨眨眼,明知故問:「那麼著急做什麼,誰的電話,女朋友么?」
她眼裡那惡作劇成功之後閃爍的光,遮蓋去了剛才給他開門時的無力與倦怠,看上去活潑得倒是和平日里相似了面對她好不容易恢復的活力,薄一昭發現自己狠不下心罵她,只好嘲諷地掀了掀唇角:「是女朋友。」
徐酒歲立刻道:「騙人。」
男人唇角放下了:「知道還問?明知故問好玩嗎?」
徐酒歲笑著又伸手去捉他的指尖。
男人嫌棄地把手往回躲了躲。
她有些失望地把手落回被子上,剛才那一會兒的接觸,讓她好像得了肌膚饑渴症,她發現好像一旦觸碰他,他身上的溫度和氣息就能給她帶來安定和冷靜
哪怕總是冰冷著一張臉惡言相向,這個男人是她的小太陽。
「老師,」她軟軟地叫他,「你手還疼不疼?」
「要疼剛才扛著110斤的大活人進屋時已經疼過了。」
「我沒有110,不許亂說。」
薄一昭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老實坐在床上別亂動,自己轉身去找出了徐酒歲家裡的醫藥箱,用手機電筒照著找到了體溫計,甩了甩,遞給她。
她老實接過去塞到腋下,陷在柔軟的被窩裡,抱著膝蓋看著身形高大的男人在黑夜之中成為一團模糊的,在她家裡走來走去——
「保險絲工具箱呢?」
「醫藥箱旁邊,大概。」
男人走到客廳的柜子門前,一隻手機照著,徐酒歲要踩著椅子才能打開拿到的柜子門他稍微抬起頭伸手就打開了,並從裡面輕而易舉地拎出了修電用的工具箱。
他的衣袖沒放下來,被她解開以後就固定在了手肘的位置——那工具箱挺沉的,男人拎著它時,手臂上的肌肉曲線原形畢露,他身材真的保持得很好。
徐酒歲看得有些開心,也許是停電帶來的黑暗給了她勇氣,也許是別的另外一個原因,今晚她的佔有慾高到一個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新高度——
如果不是睡前,他加了她的微信,陪她閑聊幾句,其中有意無意的關心
她可能病死也不可能打電話給薄一昭。
徐酒歲看著薄一昭拿了紙巾去擦工具箱上的落灰,目光閃閃發亮。
被她的灼熱目光盯得渾身難受,低頭做事的男人突然抬起頭,鋒利的目光彷彿洞悉一切平靜地看著她,她被嚇了一跳
但是很快回過神來,唇角一勾。
「老師你有女朋友了嗎?」
「」
男人重新垂下眼——
「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覺得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
「給你做女朋友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不好?」她拉扯了下被子,歪著腦袋用很乖的聲音說,「允許你老牛吃嫩草,現在的老男人不都喜歡青春活力無敵的女高中生嗎?」
薄一昭聞言一頓,又忍不住嗤笑一聲,愣是被她的不要臉逼笑了,她才不是什麼青春活力無敵的女高中生,她只是一個厚顏無恥的女騙子。
修長的指尖挑開工具箱的鎖扣,從裡面準確無誤地拿出保險絲,站起來走到電箱前面——
輕輕一扳就發現電箱蓋子彈開了,木框邊緣積累的灰塵上有兩個小小的人手指印看來她是真的打開電箱試圖自我拯救過,可惜,也不知道是被徐井年保護的太好還是怎麼的,她好像還真的對換保險絲這事兒不知所措。
「下回不會玩就別動電箱。」薄一昭忍不住出聲提醒,「這種老樓的保險絲很容易燒壞,安全性也沒有保證。」
徐酒歲當然知道。
她家燒保險絲常態,只不過以前有徐井年。
扯著說話實在是對嗓子沒好處,她悄悄掀開被窩滑下床,來到客廳的時候,男人正好要開始搗鼓換保險絲大概是聽見了一蹦一蹦的聲音,他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著勾著腳扶著牆,丹頂鶴似的獨立站在自己幾步之外的人。
她沖他笑了笑:「給你打個光。」
一隻手抓著手機電筒一隻手換確實有難度,男人沒說話,目光下滑在她的腳上
一掃而過,看見她乖乖穿了拖鞋,又不動聲色地挪開了目光難得沒有出聲趕她,而是稍微讓了讓,默許了她打光的行為。
徐酒歲扶著牆挪過去,又被叫住,好奇地抬起頭,見他垂眼望著自己:「體溫計。」
她「哦」了聲這才想起還有這回事,從腋下拿出體溫計,上面溫溫熱熱的,抬眼掃了他一眼見他好像是要管她要的樣子,臉一紅,愣是沒遞過去。
自己拿手機照著看了看:38.8c。
還行,不至於燒糊塗。
徐酒歲蹭到醫藥箱旁邊把體溫計放好,回頭見薄一昭一臉有話要說,她催促他快點換保險絲——無論是打開手機叫外賣好還是自己煮東西吃好,她真的快餓死了。
男人只好閉上嘴。
她一邊催一邊往他那邊挪,站在男人身邊舉起手機打光——因為太矮看不到,那光打得有點歪,他低頭正想叫她往右邊點結果一低頭就看見她弔帶睡衣里兩團不受束縛的雪團,手機光線可照範圍不大,但是從他的角度,半明半暗間,也是大半個弧線一覽無餘。
「」
他窒息了三秒。
「你站到我後面去。」
男人的聲音硬邦邦的,帶著一絲絲沙啞。
徐酒歲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挪了過去。
兩人配合著換完保險絲,徐酒歲的「金雞獨立」也站累了,條件反射地想要放下右腳分擔一下重量,結果光拇指落地,那冰涼的觸感讓她「嘶」了聲立刻縮回腳——
薄一昭轉身正好看見她這副浮誇的模樣,哼笑了聲:「你擰著的好像是腳踝,大拇指碰著地你嘶什麼嘶,嬌氣。」
徐酒歲瞪他,怕他看不清楚,還把手機燈光往自己臉上照了照:「站累了,扶我到沙發。」
薄一昭直接將她抱了過去——
一回生,二回熟。
只是想把人放沙發的時候,她那碧藕似的手臂纏著他的脖子不肯放手,男人彎著腰跟著她湊成一團縮在沙發上,平靜道:「撒手。」
徐酒歲不動。
「一會你自己爬回房間?」
徐酒歲放開他了。
薄一昭直起身,長臂一伸碰了碰客廳的開關,「啪嗒」一聲,客廳的光應聲亮起,徐酒歲抬起手遮了遮眼睛,有些不適應客廳的光。
這樣的小動作讓男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來到燈光下才發現她的眼睛腫的像是桃子似的,好像是哭過——
雖然她本來就愛哭,但是能到這種程度,絕對是遇見什麼傷心事兒才哭得出來的。
他產生了片刻的疑慮。
但是並沒有立刻就問。
而是彎下腰,問她:「吃東西?」
徐酒歲漸漸適應了光,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睛好像有點腫得不能完全睜開。也不知道明顯不明顯她點點頭表示自己要吃東西的同時,抬起手摸了摸鼓鼓的眼睛,越發不確定自己的樣子了。
可惜周圍沒鏡子。
她抬起頭揣測不安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好像很害怕他開口詢問。
好在對方像是眼瞎了似的,只是用平常的目光,平常的語調,站在沙發邊問她:「叫外賣還是自己做?」
「冰箱里有牛肉餃子,」徐酒歲小聲地說,「你會煮嗎?」
男人沒說話,轉身進了廚房。
徐酒歲盯著他的背影,抱著膝蓋蜷縮進了沙發的角落裡——
她突然覺得停電挺好的。
人所有的情緒都可以表現在臉上,肆無忌憚的。
用不著東躲西藏。
伴隨著光明回歸,她好像卻失去了她的勇氣。
十幾分鐘后。
徐酒歲忙著發獃都沒覺得過去很久,男人便端著兩碗水餃出來了,往餐桌邊一放,沙發上的人便爬起來,自己跳著跳到了餐桌邊。
客廳燈大亮,薄一昭很有禮貌地低頭看了眼手機,強迫自己不要看不該看的東西,只是沉聲提醒:「穿個外套,外面多少度,你是不是想病死算了?」
徐酒歲拉開椅子坐下急急忙忙撈了個水餃,咬了一半,燙的小臉通紅,呼哧呼哧地吹氣根本沒空搭理他。
男人無奈地在她對面坐下,動作優雅地整理了下筷子,低頭吃了個餃子,感覺到對面一束視線在自己的頭頂掃來掃去,他挑眉:「怎麼?」
徐酒歲目光轉移到他的餃子上。
薄一昭:「在家裡剛坐下,吃了一口,有什麼菜都沒來得及看,就被一個電話叫回來了。」
徐酒歲:「喔!」
她低下頭,本來就很有血色的臉蛋這會兒紅得更過分了。
薄一昭不算太餓,所以捏著筷子欣賞了一會兒她那張紅撲撲像蘋果似的臉,想了想,他忽然又問:「看在我今晚東奔西走的份上,能不能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對你一直很誠實,」徐酒歲撒謊不眨眼,撈起第二個餃子,「問吧。」
「你左腿小腿上的是什麼?」
男人的嗓音平靜。
卻像是九天玄雷在徐酒歲耳邊炸開。
勺子一抖餃子「啪」地掉進碗里,她猛地抬起頭,瞪大了那腫的像是桃子的眼睛一臉驚恐地看著他:「什、什麼?!」
「剛才有點暗沒看清楚,但是你這麼忙著遮我就有點好奇——」
「淘寶紋身貼紙,十八塊八毛郵費八塊,樣式齊全品種繁多」
「」
「」
「徐酒歲,」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嘴巴里能不能有一句真話了,你當我傻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