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共傘
薄一昭低頭認真看了她一眼,裏頭還是黑色的小吊帶背心,外麵穿了件深藍色的牛仔外套,外套上濺了雨水的地方顏色有點深。
……不錯,這次好歹穿了件外套。
看著眼前的人笑得燦爛,男人腳下挪了挪讓她也站到屋簷下。兩人肩並肩看著外麵的傾盆大雨,他開口說話時,嗓音裏也帶著溫和:“這麽早就放學了?”
“下雨呢,”徐酒歲說,“阿年沒帶傘,給他送傘。”
這是為了給哥哥送傘,自己的課都不上了?
薄一昭眉微一抬,轉頭看了身邊的小姑娘一眼,她認真地看著外麵的雨,眼中倒映著水汽,看了一會兒轉過頭說:“老師,這雨一時半會估計停不了噯。”
這雨都下了一上午了,眼下確實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於是男人“嗯”了聲,倒是沒有挪開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目光,就好像在耐心地等著她接下來想要說的話。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看見她笑眼微眯,像是一隻偷腥的貓,揚了揚手裏的雨傘:“蹭傘嗎,我傘很大噢!”
挺正常的語氣。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她是在開黃腔。
薄一昭麵無表情地在心裏評價。
表麵上卻沒有顯露出什麽,他點點頭,便看見小姑娘抖了抖傘上的水珠,然後摁下接近傘把位置的小按鈕,蘑菇似的小洋傘“嘭”地一下撐開了……
水珠四濺。
夠活潑的。
徐酒歲高高舉起傘,在屋簷下其他人羨慕的目光中,先一步踏入雨幕裏。
薄一昭這才看見她牛仔衣背後還有點暗藏乾坤,衣服中間是牛仔布料交叉的中縫,一路交纏到衣擺下方多餘的布料打了個蝴蝶結,背部瑩白細膩的皮膚從交叉中縫中若隱若現……
沒等他看清楚,徐酒歲已經轉了過來,雨傘往還站在屋簷下的男人那邊傾斜了下,揚了揚下巴驕傲道:“來。”
薄一昭勾了勾唇角,彎下腰,進了她的傘。
兩人靠近了,男人的氣息前所未有接近地將她籠罩起來,就像是屁股下麵點燃了火箭,徐酒歲心裏的土撥鼠尖叫了下,眼睛蹭亮——
這是薄一昭的一小步,卻是兩人將來邁入婚姻殿堂的一大步。
徐酒歲耳根微泛紅,輕咳了聲,有點緊張。
男人聽了這動靜,想起來眼前這小姑娘有點怕自己的現實……於是一低頭,發現她麵部緊繃,卻為了將就他的高度,這會兒高高舉著手,連腳尖都有些踮起來的樣子。
這樣的姿勢讓她半個肩膀都落在傘外麵,肩頭濕了一大片。
他笑了笑:“你這樣怎麽走路?”
徐酒歲“啊”了聲,看著眼前那張過於接近的俊臉,掩耳盜鈴式挪開自己的眼睛:“沒事,反正也沒多……”
遠。
話還未落,手裏的傘便被人接了過去。
手裏被塞了一個裝蛋糕的外賣盒子,動物奶油、草莓還有紙盒子的混合甜味香鑽入鼻子裏,徐酒歲愣了愣,這味道她挺熟悉的——
MoAM(慕安)這家甜品店在奉市很有名氣,除了少女心的裝潢,她家的招牌草莓蛋糕也不是一般凡物,用的空運日本淡雪草莓,最好的動物奶油和上萬塊一公斤的新鮮香草籽製作而成……
四十多塊錢一小塊的蛋糕,卻依然非常受歡迎,哪怕是工作日,通常一般上午就賣光了,周末更是要微信提前預定。
徐酒歲有時候工作室不忙還特地早起跑來買蛋糕。
徐酒歲靈魂出竅似的捧著蛋糕盒子,還沒回過神,這時候,她聽見男人沉清的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你拿這個吧,拿好,別弄濕了。”
“……”
徐酒歲低頭看看手中輕飄飄的蛋糕盒子,想到之前自己的各猜測,眼下男人的叮囑仿佛是坐實了她的猜想……心情複雜地“噢”了聲,她整個人聽話地往傘裏縮了縮。
低著頭。沒看見頭頂上,男人眼中笑意加深了一點點。
短暫的對話結束,兩人肩並肩地往外走。
因為沒人說話,周圍顯得太安靜了,大雨都拯救不了這份沉默……徐酒歲都能聽到自己的外套蹭著身邊人的襯衫布料發出的摩挲聲。
借著過馬路,假裝看兩邊的時候飛快瞥了身邊的人一眼——
白色小洋傘落在高大的男人手裏顯得有點可笑,但是他神色自然,看著沒有一絲的不自然,反而讓人沒辦法調侃的樣子。
媽的,這到底是哪路神仙,自帶神聖不可侵犯光環。
徐酒歲腹誹了下,踩著水吧唧吧唧往前走,等都快要到自己的工作室門口了,她這才想起她是來幹嘛的——
為了今晚睡個安穩覺。
她是來探聽情報。
“唔,老師怎麽在甜品店那種地方啊?蛋糕不是買來自己吃的吧?”徐酒歲語氣自然。
感覺到身邊的人轉過頭輕描淡寫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圈。
沒想到的是他沒直接回答,反而反問了句:“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曾經試圖用甜品作為第一戰,吹響征戰你的號角,徐井年卻說你不愛吃甜的。
徐酒歲衝著他笑了笑:“猜的。阿年就不愛吃甜食。”
“嗯,”薄一昭順著她的話應了聲,“是給別人買的。”
“……哦,小姑娘都愛吃甜的。”
徐酒歲快酸死了。
旁邊的人卻不說話了,隻是無比耐心地又“嗯”了聲,居然沒否認是買給“某個小姑娘”的。
徐酒歲瞬間更酸了——
什麽仙女下凡值得你暴雨天不在辦公室裏老實待著,沒帶傘還非得跑一趟甜品店買限量蛋糕啊?
看了眼他握在手裏的自己的傘,徐酒歲捏了捏手裏的蛋糕盒子,心裏火那個燒,嫉妒得眼都快紅了,好想說傘還我你他媽給老娘自己淋雨回去——
給別的小姑娘買蛋糕老娘還給你免費護送蛋糕回去,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
身邊的人忽然安靜下來,薄一昭好像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目視前方,神情自然。
隻是在快要到家,過最後那個馬路的時候,一輛公交車開過,男人微微側了身,用沒拿傘的那邊手,拽了下身邊那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小姑娘的衣袖,將她往自己這邊拉過來一點。
抬眼撇了眼,她在另外一側的肩膀都快濕透了。
“我身上有刺?”他淡淡地問。
徐酒歲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啊?”
薄一昭收回目光:“沒事。”
兩人終於到了樓下樓梯口。
薄一昭收了傘,卻沒有立刻還給徐酒歲,抖了抖水便拿著傘走在前麵上了樓……徐酒歲看著男人那挺拔的背影。在他身後做了個鬼臉,抬腳跟了上去。
一路爬上四樓,徐酒歲手裏還拎著那個蛋糕盒子。
到了三樓緩步台窗口時,她腳下停頓了下,伸腦袋往外看了看:好想假裝手滑把蛋糕扔下去噢。
這時候薄一昭已經到了家門口,從口袋裏拿出鑰匙,徐酒歲的傘被他靠在牆邊,傘底有一小灘積水。
徐酒歲“噔噔噔”跑上樓,一把抓過自己的傘。
此時薄一昭門開了一半,被她這風風火火的動作打斷了,掀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
徐酒歲一手握著傘,另一隻手抬起來把白色蛋糕盒子湊到他鼻子前:“喏,你的蛋糕!”
草莓的味道混合著她手腕處淡淡香水味撲鼻而來,香水是甜味的,一點也不違和。
男人卻沒有伸手接,隻是又將門拉開了一些,語氣平淡道:“拿著吧。”
徐酒歲“啊”了聲:“什麽?”
他垂下眼:“本來就是買給你的。”
徐酒歲:“……”
薄一昭:“早餐,還禮。”
說完,男人走近了自家家門,指了指她的肩膀:“衣服濕了,記得換,小心著涼。”
徐酒歲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微微瞪著眼,臉上剛才那酸得冒泡的表情甚至都沒來得及收拾。
如凝固的雕像杵在走廊,直到“呯”地一聲,麵前那扇打開的門在她的鼻子跟前關上。
徐酒歲:“……”
心中那隻被酸醋淹沒幾近去世的土撥鼠,又醋中垂死驚坐起,發出了震碎宇宙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