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
看著倒地垂死,予取予求,失去一切反抗能力的仇人,壬生狂四郎全身都為之顫抖起來。
贏了。
五百年來的思念,終於可以畫上句號。
壬生狂四郎傷痕累累的身體各處忽然湧出黑霧,黑霧幾乎化為實質地包裹住他。當黑霧融化消散,他的蒼白臉容乃至於朱紅盔甲都恢複如初,毫無汙損。
不愧是他重視的對手,‘天災信使’雖然斬不破他的盔甲,但依然能從防禦薄弱的關節位重傷他。
但贏的人,還是他。
他要以最完美最優雅的姿態,來完成自己的複仇。
他輕聲說道:“這就是你身為凡人的……極限。”
在壬生狂四郎的視野裏,仇人‘天災信使’的靈魂已經如同風中殘燭,一吹即滅。
為了治療自己的傷勢,‘天災信使’不停消耗自己的精神力來催動符文,但作為驅動符文的薪柴,可是來源於人類本身的精神。一旦精神耗盡,靈魂隨之寂滅,凡軀也會枯死。
就算狂四郎不動手,‘天災信使’也活不了多久。
他當然不會讓自己思念四百年的仇人,就這樣不光彩地流血而亡。
‘天災信使’,必須要死在壬生狂四郎的刀下,才能了斷這段生死之間的因果!
唰。
狂四郎隨意揮舞幾刀,便切斷了茶修的手筋腳筋,阻止其繼續掙紮。然後他走到茶修旁邊,將大太刀的刀尖對準茶修的胸腔,如同行刑。
他沙啞地問道:“有……遺言嗎?”
茶修注視著他的刀尖,忽然咳嗽數聲,咳出好幾口黑血。這些黑血在他嘴角流淌下來的時候,居然將他的臉給腐化了。
他身上的傷痕也盡數染上黑壞的顏色,迅速腐敗發臭,血肉甚至在融化。
這下子,茶修發現自己的聲帶被弄壞了,扯著破風箱的嗓子問道:
“你們為什麽能……不停複活?”
狂四郎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充滿喜悅的笑容:
“你羨慕嗎?你想要嗎?我可以……給你!”
茶修搖搖頭:
“我不羨慕也不想要,我隻想知道……怎麽才能殺死你。”
唰!
大太刀刺在茶修的脖子旁邊,狂四郎蹲下來,腦袋前傾,俯視茶修的雙眼。
“不要說謊了,你的劍騙不了我,你跟我一樣,都是為戰而生的……怪物!”
“當你加入我們,聖人們就會賜予你無限的榮光,不死的魔軀,以及征戰到星河盡頭的……未來!”
狂四郎站起來,高舉大太刀,極其狂熱地說道:“天災信使,我對你並無怨恨,此戰隻為證明我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就讓這一刀,宣布我的勝利,也為你的未來……開路!”
“下次見麵,我們將會為了共同的理想而……並肩作戰!”
看見狂四郎那副悠然神往的表情,茶修忽然笑了一聲:
“那可不行,我已經有理想了。”
狂四郎微微一怔,旋即他看見‘天災信使’那虛弱得仿佛要熄滅的靈魂,忽然熾亮起來!
當寂滅的靈魂煥發重生,凋零枯竭的精神自然也會再次沸騰!
他即將恢複精神力!
但活人的靈魂怎麽可能重燃?哪裏來的力量?
如果驅動靈能的代價是燃燒精神,那重燃靈魂的代價是什麽?
“為了蔚藍澄淨的世界。”
哪怕是電光火石間,狂四郎依然清晰地聽見‘天災信使’輕輕說出這麽一句話。
他說這句話時很平靜,但他每說出一個字,他的靈魂就會越加壯大一分,熾熱一分,他的雙眼也亮得像是在發光,視線仿佛穿透了狂四郎的身軀,凝視著洞窟之外的夜空!
數天之前,茶修在耗盡精神力的時候就意外發現,他可以通過吟唱自己的信念來爆發恢複精神力。
他隱隱猜測到,這恐怕是一種奇跡。
但是這個世界並沒有神,茶修不知道這個奇跡從何而來。不過身為實用主義者,茶修自然不會放棄這種手段,頂多就盡量少用,隻在必要的時候使用。
而現在,正是需要奇跡的時候!
看著靈魂亮得刺眼的茶修,狂四郎心中忽然緊張起來,大太刀無情斬下!
然而就在這瞬間,茶修身上爆發出一輪碧綠光輝,照亮了整個洞窟大廳!
‘饋贈’符文,‘仁手’符文,連續催動!
茶修全身瞬間愈合如初,鯉魚打挺彈起來撲殺狂四郎!
狂四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大太刀斬斷‘天災信使’的右手,但‘天災信使’瞬間就將右手粘合治療,看上去就像是他的刀穿過了仇人之軀一樣!
然後,他被‘天災信使’抱住了!
“哦謔!”
茶修大喝一聲,奮力一投,將狂四郎向後方隊友扔去!
率先迎接狂四郎的,是早已準備待發的遊竹笑!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17發附著念力的子彈瞬間打空,全部命中,將空中的狂四郎打出17個彈孔,連甲胄都支離破碎!
希路達緊隨其後,隔著三步距離就對著狂四郎伸手一抓,十指扯勾。
嘶啦!
狂四郎的身體瞬間飆出十道裂痕,雙手雙足被切斷,腦袋被梟首,甚至連身軀都連成數塊!
而就在她們動的瞬間,附近的惡鬼武士和惡鬼大將立刻向她們衝鋒,遠處的惡鬼銃士更是瞬間對準遊竹笑射擊。
時刻戒備四周的蔡君妍,早已護住在遊竹笑兩旁,為她抵禦無數子彈風暴,並且揮舞短刀抵擋接近的惡鬼武士!
這時候,蔡君妍才明白奈瑟為什麽要給自己配備‘短刀’——像她這種沒有任何武器經驗的初戰者,用其他武器都難以上手(她也沒有任何射擊經驗),隻有類似於水果刀的短刀她才能運用自如,而一寸短一寸險的近距離搏殺更是能最大程度發揮她‘發射’與‘盲閃’的符文!
輕銳小隊聚攏在一次,茶修專心給她們進行治療,四人在惡鬼天魔的浪潮中展開瘋狂的廝殺!
狂四郎被分屍之後,分散的身軀迅速化為黑煙消散,唯有緊握大太刀的右手湧出沸騰的黑霧,頃刻間便再次凝聚成人形,頭部雙眼血光閃耀,居然瞬間就複活了!
他勉強維持住身形,劍指茶修四人,發出狂風怒號的聲音:
“別想逃——”
“你們居然——玷汙決鬥——”
“現在我贏了——也是時候,為聖人清除現世的‘地魔’了!”
狂四郎高舉大太刀,大太刀刀鋒忽然泛起血光,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燃燒的烈焰。
在他即將斬下的瞬間,包圍茶修四人的惡鬼天魔忽然往兩邊避開,為狂四郎讓出一條‘劍道’!
狂暴的殺機沿著‘劍道’吹拂茶修四人身體每一顆細胞,遊竹笑和蔡君妍直接被震得身體無法動彈,恐怖的危險感令她們兩個全身僵直!
希路達此時也是一臉凝重,但茶修卻是神情輕鬆地站在她們前方,手無寸鐵地迎向狂四郎的劍意。
茶修現在全身盔甲盡破,披頭散發狼狽不堪,但那雙眼神依舊平靜得像是夜晚出來散步,令人好生……不爽!
他輕聲笑道:
“你說,你贏了?”
這次狂四郎再也不聽他任何廢話,大太刀怒而斬落!
“一!”
隨著他的一聲怒喝,衝天而起的赤紅劍芒也隨之斬下,將洞窟岩壁斬出一道厚重劍痕,蔓延百米!
一劍之力,開山辟地!
然而,身處‘劍道’之中的茶修四人,卻是絲毫無恙,連毛都沒掉一根。
狂四郎臉依然是一團黑霧狀態,但他的愕然通過語言表露無遺:
“你們怎麽會——”
他說到一半就頓住了,因為他看見那四個人類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呈現出虛幻狀態,眼看著就要在空中消失了。
這真的是連鬼都沒見過的操作。
“你剛才說,你在這次決鬥裏贏了?”
‘天災信使’一臉微笑地看著狂四郎,輕輕搖頭:
“不是你壬生狂四郎贏了,而是我不想玩了。”
說完,‘天災信使’就徹底溶於空氣之中,不留絲毫痕跡,消失無蹤。
剛才他濺出來的血,留下的盔甲碎片,也盡數消失,仿佛從來沒出現過。
過了好幾分鍾,狂四郎仿佛才反應過來,抱著心愛的大太刀,走到‘天災信使’消失的地方,靜靜蹲在地上,眼眶裏的血光忽閃忽閃的。
片刻後,他冷冷說道:
“將還沒蘇醒完畢的同伴挖出來,‘地魔’已經知道這裏了,我們去其他……埋骨地。”
惡鬼天魔們沒有回答,沉默四散行事。
狂四郎盯著地麵,喃喃自語:
“對,其他埋骨地……”
“他是地魔,我們以後會見麵的……”
“我贏了,沒錯,是我贏了……”
“下次,下次再見到他,我肯定能,肯定能……”
“能……嗚……嗚嗚……”
他說著說著,黑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幽不可聞的哭泣在鍾乳洞窟裏回響,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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