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這裏允許有不快樂
“我的門牙晃動了,過去的十年我就靠它才能吃東西。”
“父親去世了,他活了八十七歲,但當他離開我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孤獨。盡管我有孩子、有孫子,但我終歸又是孤身一人了。”
“做生意被那幫聖光信徒狠敲了一筆。別看他們嘴上說什麽正義虔誠,敲人的時候可不會考慮這麽多。”
“國王還沒有回來。我聽我太爺爺說過國王還在長樂城時的樣子,但我今年已經七十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了。”
看樣子,在公告上留下字跡的都是老人。他們的字很小,連筆、草書的現象很嚴重,但是喬晨曦還是把這些公告上的內容讀了出來。
“他們看起來對我們聖光信徒很有意見?”看到第三行字,羅銳把眉頭皺了起來。
“顯然,你說反了,羅銳。”喬晨曦歎道,“他們對我們根本沒什麽意見。我認為,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們對宗教的態度是冷漠的。”
“晨曦姐說得有道理。”小雅附和道,“如果坑了他的錢的是靈魂教徒,他也會照原樣認為靈魂教徒的人不行的。”
“羅銳,你看他的用詞。”喬晨曦指著“那幫”和“嘴上說”兩個詞,“這個遠遠算不上他對聖光教派的敵意,隻是被騙錢之後的發泄罷了。”
“團長,是我過於敏感了。”羅銳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確實,比起敵意,更像是為了賺錢,鑽錢眼裏出不來了。”
“聖騎士埃居,你從小到大接受各種神學教育的你,可能看不慣這一切吧。”喬晨曦歎道,“但事實上,這就是這個世界一般的運行方式。”
“沒事,我可以試著去熟悉。”羅銳淡淡地說道,“其實自從我遇見您,出道以來,很多事情都顛覆了我往常的認知。然而,邪惡教派對城市和土地的摧殘,若非我親眼所見,可能我還不會相信。如果我們的目標是蕩清那樣的邪惡的話,那我們至今的行動就都是正義的。”
在羅銳說出這些的時候,喬晨曦才突然意識到,他跟著自己似乎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
從審判團的建立開始,經過了奪回上賽維爾地區的全過程,審判團的審判者和聖騎士們已經配合得親密無間。
“我覺得,其實這些才是真正的生活。”喬晨曦撫摸著牆上的這張紙,“我們聖職者,或許也不應該把某些事情搞得如此僵硬。”
“晨曦姐,這些公告可能在其他地方也有,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你們可以去,我在這裏守著審判者瓦妮葉。注意,別落單了。”喬晨曦吩咐道。
在審判團成員們紛紛離開之後,小芳也從兵營裏走了出來。
“晨曦姐,其他人呢?”看到隻剩下喬晨曦一人站在兵營前,小芳疑惑地問道。
“在找這個。”喬晨曦指著牆上的告示。
“讓我看看……我的門牙晃動了……對嘛!這才是真正的市民們的真實狀態嘛!”小芳驚喜道,“我們小市民有的時候就是這種思路,相比之下西城區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才奇怪呢!”
“小芳,先不說這個。”喬晨曦伸手製止道,“你在裏麵發現了什麽?”
“房間裏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卻沒有一個人居住。”小芳答道,“晨曦姐你看,我把他們的衛生值日表抄了下來。”
“每天都有數十人在裏麵打掃衛生,為的隻是保護它們的幹淨整潔,但他們卻完全不使用這些兵營,甚至連流浪漢不在裏麵住……”喬晨曦接過衛生值日表,看到上麵密密麻麻的名字,皺起了眉頭。
“晨曦姐,我回來了!”小雅一蹦一跳地跑了回來,手裏拿著一張稿紙。
“別把人家掛在牆上的告示撕下來咯。”喬晨曦提醒道。
“我沒有!我把他們寫的東西抄下來了。”小雅鼓著腮幫子把指塞到喬晨曦的手中。
“你寫的字還是這麽潦草。”喬晨曦接過紙,和小芳一起讀了起來。
“那也是沒辦法的嘛,晨曦姐,我隻能貼著牆抄,這樣怎麽可能寫好字呢。”小雅的語氣有著一絲不滿。
“好了好了,你幹的不錯。”喬晨曦把小雅拉到自己的身邊。
“兒子那麽長時間都不來找我,明明人就在西城區,真是的!”小芳開始讀小雅記錄的內容,“昨天做菜把手……這什麽字?”
“燙,燙破了個泡。”小雅解釋道。
“燙破了個泡,這幾天老板可能要罵我了。”小芳繼續讀,“這次沒選上區議員,不開心……”
“嘖,全都是家長裏短。”喬晨曦評論道,“雖然我知道這些的確很真實,但是……我們還指望著從這些內容裏得到情報呢。”
“晨曦姐,我們審判者學校四年生學習的內容有這麽一條——情報整理。”小芳思考道,“有的時候,‘情報存在’和‘情報不存在’本身,也是情報。”
“可以理解!”喬晨曦連忙點頭,“比如說,東城區的人在公告上寫了很多東西,西城區的人卻沒寫,它本身就是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晨曦姐,我自己就是個普通市民,我的家庭也是個普通市民的家庭,我有我自己的理解。”小芳推斷道,“現在,假設厄烏特帝都也舉辦和長樂城一樣的活動,讓居民們在公告上寫‘你不快樂的理由’,結果是什麽,你明白嗎?”
“……會和東城區或者西城區其中之一的情況差不多?”喬晨曦猜測道。
“會很接近西城區的情況。”小芳篤定道,“我們不敢在紙上抱怨,大多數人即便有一些不滿的情緒,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寫在公告上。有一些不要臉的家夥,甚至會在公告上寫‘我們的城市管理太完美了,以至於我擔心沒有優化的可能性’這樣的諂媚之辭。”
“嘔……”喬晨曦開玩笑地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然後突然正色了起來,“這是不是意味著,這裏允許有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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