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針對王冠和所有領主的詛咒！
三月底的畢業季，勒蓬城被花朵裝點了起來。
孩子們從市政廳前的花叢中跑過，有時看到好看的花，還會摘下一朵，別在自己的胸口，然後和路過的大人們炫耀。
一位老人站在市政廳前的台階上，看著這一切，感慨萬千。
五十年前，隨著一場持續一年沒有停歇的雨，利威爾堡公國的一半國土都毀於洪水，其中包括舊勒蓬城。當時的老人，還隻是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作為勒蓬侯爵手下的一名騎士，管理著希約河畔高地上的一座村莊。
當年的勒蓬侯爵約翰·杜蓬，也是當今女侯爵的爺爺，給了老人全部的信任。現在的勒蓬城便是由當時的那個小村莊發展而來的。
“這些日子的教導，辛苦您了，田爺爺。”一位身著正裝的少女優雅地從市政廳廣場朝老人走來，卻沒有打斷他的回憶。
洪水過後，利威爾堡公國絕大多數的領土都被森林占據，成為了森精靈的樂園，勒蓬侯爵的舊領地也不例外。
雖然人類和森精靈間的矛盾由來已久，但是老人和約翰·杜蓬通過高超的手段和誠意，和勒蓬最大的馬賊幫派“道爾幫”達成了協議，“道爾精靈城”便從那時建立。自那以後的四十五年，人類和森精靈在勒蓬侯國沒有發生過戰爭。
時光荏苒，人生五十年，如夢亦似幻。這段時間內，勒蓬侯爵換了兩任，精靈城主換了三任，利威爾聖堂主教換了兩位數，但老人在勒蓬城的地位卻無可撼動。由於勒蓬侯爵在利威爾堡公國的超然地位，侯爵本人一般會在利威爾堡的宮廷中長期任職，所以整個侯國的管理事務基本由老人擔任。
人類尊稱他為“我的爺爺”，精靈們也給了他一個“偉岸者”的稱號。而“田爺爺”的稱呼，隻屬於侯爵女士姐妹兩人。
老人身邊的人類少女似乎吸引了整個市政廳廣場的注意。
一頭烏黑的長發從雙肩垂下，自有一股輕靈之氣。和之前那個跑遍大街小巷的瘋丫頭比起來，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氣質不凡。
少女站在老人的身邊，安靜地等待著。
隨著時間的流逝，草坪上的晨露一滴接著一滴地消失，越來越高的太陽逐漸將春天的溫暖帶給這座森林邊緣的小城。
老人依舊處於無盡的回憶之中。
他的痛苦，隻有自己才清楚。
唯一的兒子在北方的厄烏特帝國的一場決鬥中死去，兩個女兒遠嫁後便杳無音訊。上一任勒蓬侯爵，老人視同己出的喬正陽也在六年前和夫人一同死於一次不明不白的遠征。
親人的離去讓老人傷心的同時，也讓他開始擔心，勒蓬侯國再無可以托付一切的人。
到了四月份，老人的第十個任期就要結束了。這一任期老人是強撐著完成的，因為他也實在是到了要退休的年齡。
五年前他本不想參加執政官的選舉，但他知道，他不得不站出來。
在那之前，喬正陽去世的消息傳來，侯國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沒有男丁的杜蓬家族事實上已經絕嗣，侯爵的頭銜隻好由已經進入修道院的修女，喬正陽的長女，喬樂來繼承。
此時，無論是侯國的內部還是外部，反對之聲紛至遝來。很多侯爵之位的覬覦者都主張蕾蒂西亞作為修女無權繼承，而侯國內部森精靈的馬賊組織也逐漸壯大起來，最猖狂的時候甚至會直接控製勒蓬城附近的交通要道。
接近七十歲的老人隻好親自上馬，重拳出擊。在兩次對內和對外戰爭的勝利之後，所有的人都達成了一個共識——隻要老人還能扛得起刀，女侯爵的地位就是穩固的。
但是下個任期怎麽辦？
眼看自己一點一點地衰老下去，老人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就在老人到處尋找合適的接任者之時，一個好消息傳來——
丹尼爾的次女，喬晨曦，在審判者學校展現了令人膽寒的才能。
而同時，喬樂治理領地的能力也受到了公國的賞識，她和父親和爺爺一樣，得以前往公國的宮廷任“公國財務官”的職位。這至少意味著，隻要利威爾堡公國有能力，他們一定會保護她的侯爵頭銜不被覬覦。
看著這對姐妹成長了起來，欣慰的老人宣布，不再參與下一次勒蓬城執政官的選舉。
也就是說，從四月十二號，也就是周日開始，他就不再是勒蓬城執政官了。
他的思緒終於回到了今天，這座城市中。而此時，老人的身邊也逐漸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
他們當中，有經營多年童叟無欺的鍾表匠，有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有永遠不缺點子的工坊主，也有日日夜夜風塵仆仆的馬車夫。
塔頂的敲鍾人敲響了大鍾十次，老人親自打開了市政廳的大門，他和那些聚集的市民代表們一個接著一個地進入了屋內。
少女留在隊伍的最末。在確認所有人都進入了市政廳後，她優雅地對市政廳廣場圍觀的市民鞠了一躬，才步入市政廳的大門。
在少女把門關上的一瞬間，人群中爆發出議論的聲音。
“新任執政官大人……和她姐姐一樣……好美……”
“你連她都不認識？是外地人吧？六年前在勒蓬城挨家挨戶送報紙的就是她。”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我心目中的她還是那個在城裏光著腳丫跑來跑去的小女孩呢。”
“嘖，選舉的時候我投了她一票，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麽當選了……”
“執政官大人如此美貌動人，不知是否已經安排了婚約？”
“婚約？我看一般人也就隻能想想了。勒蓬家族的千金，審判者學校的畢業生，多少貴族都為她傾倒啊！”
……
市政廳的會議大廳內，市民代表們紛紛落座，而主席台自然是老人的位置。
姓名牌上寫著老人的人類名“田天賜”和精靈貴族名“提奧·杜尚”。
雖然老人是個人類，但在貴族圈子內一般都使用貴族名。不過由於勒蓬城市政廳代表大多數都是普通的人類，“田執政官”是使用最多的稱號。
盡管在外麵，很多人都直接稱呼他為“我的爺爺”，但是在市政廳內，這套溫情脈脈的說辭可不流行。
令行禁止是老人一生的信條。隻要是他做出的決定，即使是和他共事過的四代勒蓬侯爵，也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少女坐在老人旁邊秘書的位置上，小一號的姓名牌上，“歐若爾·勒蓬”和“喬晨曦”的名字一大一小並排陳列。
其他人在兩人對麵的椅子上，隨便找一個位置就座。
“各位代表們，大家上午好，歡迎大家來到市政廳的議事大廳。今日議事的日程有三項。”田執政官年事已高，坐在他旁邊的喬晨曦便代替他進行開場白。
她的聲音富有磁性，令人如沐春風。
喬晨曦的手中是田執政官對勒蓬城大大小小各種事項的各種擬處理方案。
雖然田執政官已經七十歲了，但他依然保持了五十年來一直擁有的正直和智慧。而這份正直和智慧，深深地蘊含在這些處理方案之中。
“第一個問題，有關精靈的居留權問題。”喬晨曦念完之後，看著田執政官，點頭示意。
“精靈無權居留在勒蓬城。”老人表態道，“精靈在勒蓬侯國的居留所應當是位於利威爾堡森林中的‘道爾’精靈城。”
“執政官大人。”一位市民舉手，“但是城外的馬賊勢力越來越猖獗了。我覺得應當略微放開一些管製措施，來避免無法在精靈城居留的那些森精靈墮入馬賊團夥。”
“維持原來的條款。”老人堅持道，“在‘道爾’精靈城建立之後，我們便不再承擔與‘森精靈無家可歸’相關的任何責任。”
市政廳沉默下來，沒有人再表示異議。
“很好。第二點，由於商路被馬賊威脅，我們的市政廳收入出現了很大的虧空。據估計，每年損失額高達四百五十金幣。”喬晨曦把議程繼續下去。
“四百五十金幣！”市政廳喧鬧起來。要知道，可能很多市民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麽多錢。
“我們決定從三個方麵彌補虧空。”老人宣布，“第一個方麵，和侯爵女士商量，能否略微給市政廳減免一下稅收；第二個方麵，取消四月十二日，複活節當天即將進行的奢華的新執政官就職儀式；第三個方麵，就必須拜托大家了。市政廳門口已經擺了一個捐款箱，我……已經把我今年的工資，十個金幣，全部捐出來了。”
“我捐了二十個。”喬晨曦舉手說。
“那這樣，我捐五十個吧。”勒蓬城著名富商，肥胖的“阿鵬”在台下喊道。
市民們踴躍捐款，讓田執政官相當欣慰。相信有著這樣的市民，勒蓬城一定會渡過難關的。
“第三個議題。前兩個議題分別涉及了外交和經濟，那第三個就是軍事了。據統計，利威爾堡森林中的馬賊數量已經達到了三位數，其中異能的掌握者已有不下十個，已經對勒蓬侯國的村落形成了嚴重的軍事威脅。”喬晨曦的語氣凝重起來，而就像她的聲音能夠控製空氣的流動一樣，整個大廳的氣氛也變得一片肅殺。
“我們決定，把我們的城市衛隊外派到每個被嚴重威脅的村落中。如果人手不夠，我們可以向侯國或者公國求援。”老人主張道。
代表們大多不懂軍事，所以無法提出自己的觀點。
“各位代表有異議嗎？”喬晨曦追問。
大廳裏隻剩下沉默。
“那我們的方案就算通……”老人打算結束今天早上的議程。
“等一下，我有異議。”喬晨曦打斷道。
“哦？我猜，你想帶著我們的衛隊跟他們正麵對抗吧？”老人望向喬晨曦的目光中隻有慈祥，“或者說，你想用審判者的手段解決？”
喬晨曦笑著向老人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代表們，晶瑩剔透的眼眸中出現了一絲殺氣。
“這些煩人的馬賊，把他們一鍋端掉就完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