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回 我還你
侯晶晶抬眼看了悟空一眼，忽然意識到……這個少年不一樣了。
他長大了。
她剛見悟空時又是歡喜又是驚詫，內心深處也是各種忐忑不安，不知重生的悟空會以何種態度對她。
直到他握著自己的手，萬分歡喜的在耳邊說那一句：“還好你沒事！”
還好你沒事~~
她是怎麽才沒事的？
不是他用命換來的？
師父和楊戩都說，他從前對自己那麽那麽的好，是因為千千結，連她自己都信了……如今沒了千千結，他僥幸重生後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還不是“還好你沒事”？
在普陀山時，她一門心思都在觀音身上，並沒想太多悟空或楊戩的事兒。
剛剛她在神君殿中蘇醒，楊戩問她想沒想清楚選誰，還讓她不要害怕：“隻要你願意，我們即刻去北俱蘆洲開山立派……”
這是她曾經跟楊戩憧憬過的。
但如今，悟空重生，待她一如從前，她忽覺無地自容。
他用性命為自己在八卦爐裏留一方活命之地，自己卻信什麽千千結，學什麽搶凡人上山成親的女妖精。
她握著悟空的手，一字一句的將千千結的咒語，清清楚楚的念了出來。
悟空撐著笑道：“你不問我為什麽問你？”
“你想知道，哪裏需要問為什麽。”侯晶晶也在笑，隻是眼中蒙起一層水霧。
悟空心中冷笑。
倒是會裝。
“我想綁你，”他綻放著笑容認真說出自己的想法，“這次反過來，我綁你。我想要你對我像從前我對你一樣——我對你，自然也同你如今對我一樣。”
這像個繞口令。
卻說得明明白白。
正是侯晶晶方才猜到的那樣。
“好。”她鄭重點頭，“我也覺得你綁我很好。”
“你也覺得很好？”
悟空微微一怔，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她。
侯晶晶點頭：“你知道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吧？桃源仙居下有一麵石壁，我透過石壁祭拜過我爹娘的墳——我記得你當時也在。”
悟空點頭。
楊戩也在。
侯晶晶繼續道：“我們那個世界跟這裏不一樣，沒有神仙，沒人會仙法，但是有一樣東西這裏沒有，叫‘紅綠燈’。”
“紅綠燈？”
悟空的興趣被微微勾起少許，盡管他不太聽得進去，他滿腦子都是那個焦黑山洞裏的大紅喜被。
侯晶晶點了點頭：“是我們那個世界過路口的一種規則，看見紅燈就要停，看見綠燈可以走——紅綠燈交替時是黃燈……我記得有人問大家，紅綠燈你們最不喜歡哪個燈？他們有的說紅燈，有的說綠燈，我最不喜歡黃燈。”
“黃燈？”悟空在腦海中想象著侯晶晶描述的畫麵，隱隱懂得，有不太懂。
“對，”侯晶晶忽然笑了起來，“看見紅燈我就停，看見綠燈我就走，沒什麽可猶豫的，唯獨看見黃燈我心慌，不知道該停還是該走。”
悟空漸漸明白了，卻不知道她忽然說這個幹什麽。
卻見侯晶晶摩挲了幾下千千結，笑著抬頭看向悟空：“你給我種下千千結，就是給了我一條綠燈，讓我清楚明白的知道往哪個方向走，不必糾結——你說我是不是會簡單快樂很多。”
悟空自來是聰明的，雖然侯晶晶描述的是一個他沒見過的世界，還描述得不甚清晰，但他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現在就站在一個閃著黃燈的路口，不知道該不該往前走。
自己給她種下千千結，就是給了她一個方向，讓她明確的走向自己這邊。
哪怕是被法器約束捆綁。
她也覺得是好的。
“姐姐，”悟空的笑臉忽然有些裝不下去，他覺得心裏七上八下，覺得此刻所受的煎熬比從前在八卦爐中還要多，“你若一心一意的喜歡我，又何需千千結來約束？”
侯晶晶微微一愣。
悟空忽然起身離開這屋子。
一直站在旁邊聽他們講天書的嘯天也愣了，她看著悟空頭也不回的背影，囁嚅著坐在侯晶晶床邊：“他……他怎麽了啊？”
侯晶晶習慣性的揉了揉嘯天的頭頂：“他長大了。”
嘯天嘟起嘴巴。
傾爾又道：“他要給你種的……千千結是什麽？水痘疫苗嗎？”
“對，一種疫苗，”侯晶晶笑著看了看門口，“預防我變心的疫苗。”
“你想種嗎？”
“想，種了就不會生病了。”
“那就讓他給你種。”
“嗯。”
“我也讓狗兒他爹給我種！”嘯天說著就要起身出去。
侯晶晶忙一把將她拉住：“不要！”
嘯天想不明白了：“為什麽你種就可以，我種就不要？我也想不生病！”
“你種了……就不是你了。”
嘯天聽得稀裏糊塗：“什麽跟什麽啊？！那你種了還是你自己嗎？你不是自己就可以，我不是自己就不可以？噫~~~”
侯晶晶不想跟嘯天對話了，說不明白。
她欠悟空的。
當年悟空被種千千結，她覺得理所當然。如今反過來種在她身上，也算是因果報應。不是蠻好嗎？
嘯天誰也不欠，就該憑自己的心意，肆意妄為的活。
她這麽一想倒不煩惱了，因而耳力大開，隱隱聽到外麵有兵戈相交之聲。
她忙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展開靈識仔細傾聽，果然聽外麵有人罵陣，讓楊戩“交出侯晶晶”，免得自家兵將傷亡。
隨即棍棒揮動之聲響起，該是悟空二話不說提著金箍棒上陣了。
“他修為給了我大半，怕是要吃虧！”
侯晶晶口唇微動，遺落在普陀山的隱鳶瞬間出現在掌心裏，被掙斷的鞭子也一節節接在一起，像極了逆天鷹爪子上的皮，隱隱透出黑色的金屬光澤。
阿萊當初說，這隱鳶見血封喉，擒拿天下無雙。隻是她日子過得逍遙，鮮少真正拿它打仗，如今正是喂它鮮血的時候。
她整理了衣衫，晃動身形來到神君殿外，眼見著悟空正跟木吒打得火朝天——從前悟空哪裏會將木吒放在眼裏？八卦爐中他給了自己大半修為，才不得不跟個不成器的木吒消磨。
“悟空，你剛剛重生，身體尚未恢複，放著我來！”
侯晶晶揚聲一喊加入戰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