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你找到了血媧精玉。”檀欒將那血紅色的東西遞給她。
許如己往後縮:“這什麽呀?我不要,你要你拿走吧。”
檀欒耐心地跟她解釋:“這是修補乾坤碑的必要材料。罹蛛涵洞位於綠苑長春與穢澤鬼沼的交界處,環境險惡且沒有多少材地寶,之所以還被各宗列為試煉之地,就是因為傳這裏有血媧精玉,隻是從未有人找到過。如今你找到了它,可以拿去跟仙門中人交換你想要的東西。”
許如己聞言,身子稍微舒展了些,昂起蛇頭道:“檀欒上仙你不就是仙門中人嗎?我可以拿它跟你做交換嗎?”
檀欒遲疑了一下,問:“不知你想交換些什麽?”
許如己道:“交換你護送我去元宗。”
“你想去元宗?為何?”
“我有個朋友,元宗有人欠她一段因果,我想去元宗幫她找到這個人。”
檀欒想了想,道:“我們先出去,此事我需得征詢一下我師父的意見。這個先還你。”他又把那血紅的東西遞給許如己。
許如己忙別開頭道:“你拿著吧,我不想用嘴叼著它。”
一人一蟒七拐八繞地出了罹蛛涵洞,許如己一抬頭,發現走在前麵的少年變了樣。
剛才一身黑袍手持銀槍的美貌哥哥,這會兒已經變成了那個手持青傘一身白衣的縹緲少年,就跟她當初在留影石上看到的一樣,一塵不染,清純聖潔。
“你稍等一下,我給師父傳個訊息。”
一塵不染的縹緲少年麵不改色地從懷中摸出一塊留影石,對著地上的大白蟒點了點。
許如己:不知為何,看著這一幕,總有種古裝人物拿著手機的錯亂感。
一霎煙雨檀欒:圖片。
一霎煙雨檀欒:師父,這條蟒在罹蛛涵洞找到了血媧精玉,願意送給元宗,條件是我帶它回元宗,它要幫它朋友找人。
明吾峰雲徵:帶她回來。
一霎煙雨檀欒:是。
檀欒收起留影石,對許如己道:“我師父同意了。”
許如己道:“檀欒上仙,你先幫我化成人形好不好?”這眼看要去仙宗了,初次露麵她不想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條大白蟒。
“你能夠化成人形嗎?”在檀欒眼中,眼前這條大白蟒並無修為,這也是他一開始便堅信它無害的原因。
“可以的,我隻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想起第一次被玄翼化成人形時的窘態,她忙又補充道“但你要先背過身去。”
檀欒依言背過身去,道:“若是你真的可以,那你隻需以強烈的意念便可控製形態變化。你不妨自己先試一試。”
強烈的意念?
許如己拚命地想:我要變成人!我要變成人!我要變成人!!!
一睜眼,看到一片熟悉的白花花。
下一刻,胸口一陣撕心裂肺的悶痛傳來。
瞄一眼離自己隻有幾步遠的白衣少年,許如己咬著唇,從納珠裏取出衣裙快速穿上,然後才放心地往地上一倒。
“檀欒上仙,你可以回身了。”她哼哼唧唧道。
檀欒轉過身來,看到地上躺著個十四五歲的姑娘,感覺十分稀奇。沒有修為也可以變成人形?
“你受傷了。”他道。
“顯而易見。”若是有力氣站著,誰願意髒兮兮地躺在地上啊?
許如己覺著這具身體最蛋疼的一點就是,蟒形態和人形態的抗病痛能力差距太大了。蟒形態她還能生龍活虎地絞死卡車那麽大的一隻蜘蛛,一變成人形態,居然痛得連站都站不穩。
雪白的衣角如流雲輕移,檀欒走到許如己身邊。
他人一靠近,許如己就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很濃烈,但因為極其好聞,所以並不讓人覺得太過馥鬱,反而隻想尋香而去一聞再聞。
許如己覺著好受了些。
檀欒抬手,掌心氤氳出帶著花香的淡淡水汽,絲絲縷縷地籠住許如己的上半身。
許如己隻覺痛得好像裂開的胸口一陣清涼,頓時舒服不少。
“你傷勢嚴重,我的靈療之術好像對你作用不大。我先帶你回元宗,見了師父再做計較。”檀欒道。
“等一下。”許如己掙紮著起身,將因為她變成人形而散落在地上的幾張符籙撿起來往懷裏一塞,這才對檀欒道“現在可以走了。”
檀欒幻出一朵花影,讓許如己坐在上麵,帶她升空往元宗的方向趕去。
轉眼來到元宗上空,許如己從上往下看,隻看到茫茫雲海中數十座山峰星羅棋布,看不清全貌。
檀欒選了其中一座山峰落了下去。
峰頂景色一目了然,光禿禿的一塊大岩石,邊上長著一棵枝幹虯結亭亭如蓋的老鬆,鬆下盤腿坐著一名中年男子。呃,確切來,是一名中年美男。
中年美男眉目秀致氣度溫雅,氣色卻不是很好。
“師父。”檀欒上前行禮。
雲徵睜開雙眼,表情和藹地看著檀欒,“回來了。”
“是。”檀欒拿出血媧精玉,問“師父,此物如何處置?”
雲徵道:“拿去給你大師兄,然後回去休息吧。”
檀欒答應著告退了。
雲徵這才看向始終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許如己,打量良久,問道:“你是誰?”
許如己知道林長芳邵玉雯她們都能看出她是個奪舍的,這位元宗的長老自然也不在話下。所以他這句“你是誰”問的是她許如己是誰,而不是慕長情是誰。
“我叫許如己,性別女,年齡十六,籍貫……了你可能也不知道,反而會懷疑我是胡謅。總之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是主動竊據這具身體的。如果你還想問更多,可不可以先幫我治一下傷?”許如己強忍著傷勢連珠炮一般道。
雲徵默了一瞬,果真沒有再問,而是抬起手將許如己吸到身前,背對著他,一手輕輕按上她的背心。
許如己頓覺一股暖流包圍全身,感覺有點像當初玄翼給她輸送靈力,但更為溫潤和平穩。
胸口的疼痛感在呼吸之間便減輕了不少,片刻之後,幾乎痊愈。
雲徵收了手。
許如己深吸一口氣,又抻了抻胳膊,驚奇地回過身對雲徵道:“為什麽旁人對我施展靈療術都不管用,你的靈療術就管用呢?因為你修為高嗎?”
雲徵並未回答她的問題,隻問:“慕長情呢?”
“你認識她?難道你就是她的那個欠她一段因果的人?”許如己問。
雲徵看著她。
許如己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問:“喂,你怎麽了?怎麽突然不話?”
雲徵做了上千年的元宗大長老,還沒見過這般不知禮數的輩。考慮到這女子並非他元宗弟子,他沉住氣,重複:“慕長情呢?”
“你先告訴我你找她做什麽,我再告訴你她在哪裏?”許如己道。
頓了頓,她神色一凝,狐疑地看著雲徵道:“她的身體被我占了,你又不知道她在哪兒,第一反應難道不該是她已經死了嗎?為什麽聽你的語氣這般篤定她還沒死?你和她到底什麽關係?”
雲徵:“你的話很多。”
“是你的話太少了,我這是與人正常交流的話量。”許如己抬著下頜道。
雲徵很不適應這般聒噪的輩,卻也不可能真的和她計較,隻道:“她是我的關門弟子,這些年她雖然杳無音訊,但命燈並未熄滅。”
許如己驚訝地張大嘴。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她在哪裏了。”雲徵道。
“她還在這具身體裏,隻是她她少了一魂一魄,無力支撐這具身體,現在昏睡中。”許如己老實道。
事實上她心裏還在尖叫:慕長情她居然是元宗雲徵長老的關門弟子,那檀欒豈不是她師兄?可是從檀欒剛才的表現來看,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個師妹啊。
“你奪舍之時,她身在何處?身邊還有何人?”雲徵問。
“我醒來時,她在穢澤鬼沼裏的一處冰洞中,身邊並沒有什麽人。”許如己下意識地不想告訴他玄翼之事,“後來我到處遊蕩,遇見了玄宗的林長芳前輩還有她的家人,靠她們庇護在穢澤鬼沼生活了一段時間。再後來劍宗的人我是瀆生族,和那個太初真人一起到處追殺我,長情醒來化作原型逃出了穢澤鬼沼,然後便又昏睡過去了。之間跟我她忘記了許多事情,隻記得要來元宗尋求幫助。”
雲徵聽罷,半晌不語。
“喂,雲徵長老,雲徵長老?”許如己是個片刻不得閑的,見雲徵垂眸不語,又聒噪起來,“你倒是個話呀,現在怎麽辦?你有沒有辦法救她啊?”
“你希望我救她?”雲徵問她。
許如己覺得稀奇:“她既然是你徒弟,如今她魂魄受損,難道你不救她?”
“若是她好了,你這舍可就奪不成了。”
“這本來就是她的身體,她要是好了,自然是還給她啊。我總不能為了霸占她的身體讓她去死吧?”
雲徵麵色稍霽,覺著眼前這輩雖是沒禮貌了些,聒噪了些,但本性並不壞。
“你先在此休息片刻。”雲徵丟下這句,便消失在許如己眼前。
許如己左右看看不見人影,想起玄翼生氣時也總是這般原地消失,忍不住撇撇嘴:“會原地消失了不起啊!”
雲徵其實並未離開,隻是在身周設了道與外界完全隔絕的結界,並在結界中施展了靈通術。
一名白發白須臉龐清臒的老者影像出現在結界中。
雲徵恭敬地向他行禮:“師父。”
玄霄:“尋我何事?”
雲徵道:“稟師父,蝕龍已尋回。她被人帶去了穢澤鬼沼,少了一魂一魄,失了仙心與仙靈丹,如今隻剩一顆魔心與魔靈丹。”
玄霄伸手撫須,道:“能把蝕龍從我元宗眼皮子底下偷走,挖走仙心與仙靈丹再送回來,此人的本事與目的都不可覷,必須詳查清楚。”
雲徵頷首:“是。”
“當年你為了聖魔之心與慕華英定下血契,與蝕龍同喜同悲,同傷同命。如今這蝕龍失了仙靈丹,要修行,便隻能修魔,你打算如何應對?”玄霄問。
“她如今的魂力無法支撐肉身,被人奪了舍。我打算先將奪舍之魂從她肉身中分離出來,如此她要養魂便是極長的一個過程,修行之事,若她有痊愈的一,再議不遲。”雲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