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姝(上)
時光流瀉一地冷碎,天際最後一縷晚霞被黑暗吞沒,長長的黑夜已然來臨。
安靜的房子裏傳來金屬觸碰的聲音,叮叮當當,很有節奏感的清脆聲宛如風吹晚鈴。
‘嗒’!是鑰匙插入鑰匙孔的聲音,鑰匙串被弄得叮叮作響,緊接著門開了,細碎的腳步聲漸近,一聲聲打亂黑夜的寧靜。
“若……”
李紫音的軟糯的聲音卡在喉嚨,她看著沙發裏緊抱著的兩人驚呆了,手裏提著的東西嘩啦啦跌落滿地。
夏夢推不開程若溪,隻得抱歉地朝她笑笑。
身下惶惶不安的身子不斷地推傭著他,程若溪臉一側,輕咬著她的耳垂以做懲罰。酥麻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夏夢身體一滯,停下不斷推他的手,不敢再動他分毫。耳邊不再有噬骨的啃咬,隻剩下滿滿溫熱的呼吸,黏膩了滿頸。
良久以後,程若溪方才如夢初醒般動了動身軀,將禁錮著夏夢的雙臂收回來。
夏夢得以自由,長長吐了口氣,正欲從沙發中爬起來,程若溪的雙臂卻再次向她伸來。夏夢朝後微微一躲,程若溪雙手落空,一轉神,便不由分說將她從沙發中撈起來。
氣氛很尷尬,他卻渾然不在意,反而帶著些許薄怒,俊逸的臉色覆著一層寒霜,冷冽的氣息連幾步遠的李紫音都能感覺得到。
看著他抱著夏夢就要朝樓上走,李紫音忙道:“我被趕出來了!”
閑散的腳步並未停,程若溪抱著夏夢仿佛置若未聞。
“我沒地方去了!”李紫音忙加大聲音,害怕被拒絕的心情壓得她吼頭發緊,連聲音都帶著絲絲顫抖:“求你收留我!”
腳步在最後一個階梯停下,夏夢以為他終究會不忍讓她流落街頭,畢竟他們曾經相濡以沫多年,情分多少會有一點。可就在這一瞬,程若溪的腳步毫不猶豫地踏上最後一個階梯,轉身將她抱入房內。
他將她放下,低沉的臉色並未見好轉。
夏夢忐忑不定的想著是不是該說點什麽,以緩解這尷尬而壓抑的氣氛。畢竟這樣的程若溪,是夏夢比較少見的,在她麵前,程若溪總是溫柔似水地生怕嗬護得不夠,這樣溫怒的程若溪,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呢。夏夢倚著門扉,看著程若溪寬衣解帶,然後在衣櫃裏抄了件家居服就朝房內的浴室走去。精瘦的身軀完美而修長,房間隻開了盞小壁燈,橘黃的燈光將他的膚色照得如蜜一般溫柔,程若溪,如果命運沒讓我們過早相遇,該有多好!
圓形門鎖被握在手中轉了又轉,夏夢掙紮片刻,等程若溪步入浴室後,便打開房門緩步朝樓下走去。
漆黑的廳裏,沒有點一盞燈,夜色自窗外傾瀉而來,吹動紗簾如魅影,一絲一縷的輕舞張狂。
李紫音就那樣坐在沙發上,低垂著臉,長發自臉頰兩邊垂下,將清秀的臉龐遮得隻剩一個小小的V形。要不是小區內路燈散發著昏黃,乍然一見這情景,非得以為自己撞鬼不可。
“你說過不會再靠近他的。”輕柔的聲音緩慢飄來。夏夢腳下一頓,她的確曾經這樣對她說過,在醫院裏。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她已無法向她啟口那不能說的原因。
“你若真沒地方去,就留下來吧,我會跟他說的。”夏夢期待能為她做點什麽。
李紫音卻仿佛笑了笑,輕柔的長發隨之動蕩,她微弱的聲音簡直低不可聞,但是夏夢還是聽清楚了。
“你是個騙子!”她說。
夏夢張張嘴,無法反駁。
李紫音不再看沙發上那一雙人影緊擁過的痕跡,“我照著你說的做了,可是你卻——!”她驀然轉過臉,怒瞪著夏夢,眼眶裏含著前所未有的瘋狂:“你們兄妹倆還真是一路貨色,都這樣口蜜腹劍!”
“李小姐——”夏夢欲解釋,可李紫音根本不給她機會,“你真要跟自己親哥哥亂倫嗎?他瘋了,你也跟著瘋了嗎?你們才重聚幾天,感情就已經厚不可言非要走亂倫這一步嗎!”
李紫音一句一緊逼,夏夢一步一退縮,她字字珠玉點穿自己不敢麵對的事實,她句句如針戳穿她不敢正視的心。她自己都弄不懂,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由自主地跟隨程若溪沉淪的?
沉淪?
是的,沉淪!
程家這個可怕的黑色旋渦,吞噬了一代又一代,每個人都逃不開詛咒的厄運,每個人都不會幸福!
是的!每個人!都不會幸福!
“你放心,答應你的我絕不會食言,也請你謹記你答應過我的事。”夏夢手腳冰涼,連聲音都似一塊寒冰,冷得發涼。
“你不能就這樣走!”
夏夢淡笑:“我當然知道,我不會把你放到難堪的位置上,畢竟日後你還要和他舉案齊眉呢!”她伸出手指,“給我三天時間,我必定讓你達成所願。”
李紫音試探性地看著夏夢,掂量著她話中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夏夢搖搖頭:“我何必騙你,隻要你成功將陸風轉移,我不會在這裏多呆一秒。”
李紫音緊繃的臉終於有所緩和,她歎息著從口袋掏出一片鑰匙:“到時候我再給你確切的消息。”
夏夢將鑰匙握在手心,心中既激動又沉重,激動的是她終將逃離這黑色旋渦,奔向光明的未來,沉重的是未來真的光明嗎?而她和陸風的未來,她真能夠把握得住嗎?
一切已來不及細想,夏夢又問:“你那麽有把握能在楊悅城的眼皮子地下把陸風轉移?”
李紫音柔弱的麵上嗤出一聲淺笑:“楊悅城麽,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描繪精致的柳眉一豎,她忽然抓著夏夢的手就朝自己臉上揮去,‘啪’一聲清脆響徹寧靜的廳堂。
夏夢呆立原地,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見李紫音原本傲慢的雙眸中飽含屈辱,她捂著臉戚戚然對夏夢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水瞳微移,她對著她的身後,不斷搖頭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打擾到你們的,我真的是……真的無處可去……”
到最後,她的聲音哽咽喉頭,再也發不出聲音,隻剩下微微顫抖著的身軀,單薄得一如秋風中的落葉,蕭瑟滿身淒涼。
手掌隱隱發痛,夏夢心道:這女人還真能下狠手!既然戲已經演到這兒了,她不好好演一翻看來是不行了。把心一橫,指著門口大聲朝她怒吼道:“這是我家,你憑什麽到這裏來哭哭啼啼,拎著你的東西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