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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九章:屬於我們的時代,開始了!

  寒風凜冽,冰冷蝕骨,將營壘之上的旌旗吹動的獵獵作響。

  空氣之中瀰漫著濃烈刺鼻的血腥味以及難聞的破敗之味。

  地面之上的草地已經是被鮮血所染紅、所侵濕,土地不再堅硬而是變得鬆軟,連走路都困難無比。

  許安深一腳淺一腳的踏著血潭,走入了這座漢軍最後的營壘之中,戰場雖然被簡易的打掃了一下,但是仍然還留著有不少的屍首。

  腳下所傳來的粘稠感以及不穩感,讓許安的心中並沒有他的臉色那麼好看。

  他上一次見識到這樣慘烈的場景,還是在廣宗之戰。

  那個時候黃巾軍被困於廣宗,張角亡故,黃巾眾人悲痛萬分。

  漢軍於張角亡故之時,兵臨城下,張梁指揮著黃巾軍出城迎戰,藉助著哀兵之勢,雙方十數萬軍兵在廣宗的曠野之上廝殺。

  那個時候的漢軍由皇甫嵩所率領,他們在長社擊敗了波才,擊潰了波才麾下的十數萬黃巾,正是士氣高昂之時,那個時候的漢軍甲堅刃厲,佔據了優勢。

  而黃巾軍卻是只能憑藉一腔血勇,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手持著木槍、農具與之作戰。

  那一場鏖戰從清晨一直持續到黃昏,兩軍的主將甚至都親自上陣殺敵。

  那一日廣宗城外屍橫遍野,死亡枕藉,光是打掃戰場,就耗費了整整數日的時間。

  現如今他眼前又出現了這樣同樣的一副光景。

  許安踩著血潭,環視著營壘之中猶如地獄一般的慘狀。

  最後跟隨著劉協一起進入這所營壘的軍卒足有萬人,進攻戰並不順利,進攻這座漢軍最後營壘所耗費的時間,所傷亡的軍兵,甚至比起之前進攻九里山、彭城、還有擊破其餘十餘座營壘的代價都還要巨大。

  他們依託著營壘的牆壁拚死反擊,猶如當初堅守廣宗的黃巾軍一般。

  劉協似乎預想到了這一局面,在漢軍這座最後的營壘之中,漢軍各種器械的準備也最為完備和精良。

  漢軍強而有力的反擊使得明軍第一波進攻被打退。

  許安沒有繼續強攻,一直等到後方的投石車進入之後,才再度發起進攻。

  十數架投石車一字排開,發出了怒吼之聲,以摧枯拉朽之勢擊垮了漢軍營壘的外牆,還有營壘之中的建築。

  在進行了半個時辰的連續拋射之後,許安下令再度發起了進攻。

  但是這一次的進攻,漢軍的抵抗卻並沒有減弱半分。

  他們排列著軍陣,依託著營壘之中的建築,依託著地形和明軍鏖戰,竭力阻擋著明軍的進攻。

  營壘之中雖然沒有拋車、投石機,但是漢軍在營壘之中布下了大量的床弩,這些弩車的布置都是由郭嘉所完成,彼此射程交錯。

  想要毀壞其中的任何一架床弩,都將會同時遭到其他床弩的打擊,且還有那種移動的弩車,效仿明軍所製作的弩車,作為移動的火力支撐點,支援步兵的防守。

  正是這些床弩,使得陷陣營和黃天使者無法任意施展,很多地方都只能推行盾車進攻。

  畢竟就算是身穿數層重甲,但是床弩仍舊能對其造成巨大的威脅,那重甲之下終究也是血肉之軀。

  劉協似乎早就將這座營壘當成了他的墳墓,當成了他的殞命之所,他預想到了這一局面,於是將這座巨大的營壘變成了他的棺木。

  漢軍這座最後的營壘變成了一架絞肉機,漢明兩軍的軍卒不斷的投身於其中,又被其絞的粉碎,亡命於其中。

  直到最後的,明軍用撞車撞開了漢軍營壘的最後一道防線,殺入了漢軍的中軍大營。

  劉協手持利刃,披甲上陣,最後的漢軍在他的帶領之下,於絕境之下仍然沒有屈服,全部陣亡。

  跟隨劉協御駕親征的官員無人投降,不是陣亡便是自刎而死。

  郭嘉死在了陣中,黃忠被陷陣營圍殺,力戰而亡。

  在劉協陣亡的消息傳出之後,營壘之中除去羽林、虎賁兩支軍隊還在堅持之外,其餘的漢軍相繼放下了兵刃。

  彭城終戰,漢軍的陣亡超過萬人,達到了七成。

  而明軍也在營壘之中丟下了三千多具屍體,這其中有不少的是黃天使者和陷陣營的軍卒,他們承擔了最艱難的攻堅任務。

  許安在騰驤衛的護衛之下,一路走到了中軍帳外,這裡是廝殺最為慘烈的地方。

  除去清理出來的一條小路之外,其餘的地方都被死去軍卒的屍首所堆滿。

  其中大部分都是漢軍的屍首,但是也有不少明軍的屍首。

  中軍帳外,身罩著長袍,口鼻佩戴著棉面罩的軍卒正在打掃著戰場,檢查還有沒有人活著並沒有死去。

  傷重者未死者被他們抬上了擔架,無論是漢軍還是明軍,都是一視同仁。

  而死亡者,他們也會儘可能的收攏屍首使其儘可能的保持著完整。

  從明國建立之後,明軍的各項規章制度都變得完備。

  從開設專門的後勤部隊,再到軍中的記功,再到各種各樣的細化分類,醫療兵、炊事兵……

  隨著太平道醫學院的建立,大量的學生從其中畢業,投身於軍中,成為了軍醫。

  這些軍醫在軍中教授普通的軍兵醫療的知識,在其中挑選優異者,選為戰場上的臨時醫療兵。

  這些醫療兵會在戰爭之上對於受傷的軍卒進行臨時的傷口處理,然後交給其他的軍卒將其送下戰場。

  正是這一行為,還有許安當初頒布的衛生條例,醫學的進步,正確的護理措施,使得明軍如今軍卒傷后的存活率比起之前要高了數倍有餘。

  但即便如此,依照如今的醫療條件,也將會有許多的軍卒在痛苦之中不甘的死去。

  看著一名又一名被抬在擔架之上的軍卒,許安的心中沒有半分得勝的喜悅。

  他親手將這些軍卒送上戰場,讓他們在戰場之上浴血奮戰,但是那些受傷的軍卒當看他的時候,眼神之中卻沒有任何的怨恨,他們甚至掙扎著想要起身向他行禮。

  只要出現戰爭,就必然會出現傷亡。

  但是有些戰爭,卻是不得不進行,不會因為你不想而終止。

  有的時候,別無選擇,只能是兩相其害取其輕。

  傷亡還在統計之中,現在稟報上來,陣亡的人數已經是超過了六千人。

  彭城一戰,明軍大勝,縱使是稱為史詩大捷亦不為過。

  以七萬軍兵進攻有二十一萬餘名軍兵鎮守彭城,只是陣亡六千餘人,傷亡不足一成。

  這樣近三十萬戰兵交戰的大戰,一般都將會持續數月乃至是半年以上,甚至是超過數年的對峙。

  但是結果卻是明軍在不到一天的時間,便擊敗了在兵力之上佔據著優勢,甚至還佔據著地利的漢軍。

  當然這一切也因為有內應的存在,才會取得如此巨大的優勢。

  而最後因為劉協的最後的命令,大量的漢軍成建制的投降,幾乎沒有多少抵抗,使得明軍的傷亡極大的減小。

  許安的目光在中軍帳外的一處拒馬前停留了下來,這裡是屍首比其他地方要多的多,很多甚至是堆疊在了一起。

  就在前不久剛剛和他見過了一面的劉協,身軀依靠在拒馬之上,雙目微閉,正坐在血潭之中。

  他的胸腹部都有創口,但是卻沒有鮮血從其中流下,他的胸膛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起伏,就靜靜的坐在拒馬之前。

  在他的身旁,一眾身穿著紅袍的親衛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透過他們的甲胄,依稀可見內中所穿戴的繡衣。

  一名身形高大的軍將趴在劉協的身前,那名軍將外披玄甲,身穿繡衣,身被數創,早已生機斷絕。

  看起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仍舊在竭力保護著劉協。

  許安踏過屍首,走了上前,半蹲而下,彎腰拿起了那軍將腰間的腰牌,也得知了這名軍將的身份。

  「王越……」

  許安凝視著手中的腰牌,心中萬般的思緒全都化作了一聲嘆息。

  他聽過王越的名字,很久他在書中見過王越的名字,桓、靈兩帝在位之時,王越以劍術聞名洛陽,而史阿學其劍術,教於曹丕。

  曹丕后與宴席之上與時任奮威將軍鄧展比較劍術,三擊其臂,第四次比試,直接刺中其面門,贏下了比斗。

  後來聽到王越的名字之時,是因為鷹狼衛,那個時候的王越已經成為了繡衣使者的統領,羽林衛的主官,有傳聞說,昔日被一眾軍將護衛的何進,就是被王越所殺。

  若是沒有王越,恐怕當日的宮變,到底是蹇碩獲勝,還是何進獲勝又在兩可之間。

  「忠臣、奸臣……」

  愚忠也好,封建也好,這些繡衣使者堅守了他們的道義,以身殉道。

  在一眾的降兵之中,沒有一人穿戴著繡衣。

  時代如此,並無對錯。

  許安將王越的腰牌重新放回了王越的腰間,重新站起了身來。

  滿目的瘡痍、遍地的屍骸,可以使得一切勝利的喜悅都化為灰飛。

  許安一步一步登上了營壘中央的望台,台階之上沾滿了鮮血,那些鮮血此時正順著樓梯的邊緣緩緩滴落而下。

  樓梯之上的鮮血使得樓梯變得濕滑,許安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腳下。

  營壘之中、屍橫遍野、死者相籍,耳畔並沒有歡呼的吶喊聲,有的只是傷者的哀鳴聲。

  入目之處,皆是狼藉。

  遠處一處漢軍營壘之中,還燃燒著大火,火焰並沒有停息。

  「那是?」

  許安看著遠處的大火微微蹙眉,下意識問道。

  「我等攻陷此處營壘之後,北營最後的營壘也燃起了大火……」

  賈詡順著許安的目光看去,回答道。

  「營壘之中的漢軍大都放下了武器走出了營壘,但是似乎統領北營的荀彧,並沒有走出來……」

  荀彧鎮守北營,被太史慈截斷了道路,沒有辦法回援,只能困守孤寨。

  賈詡並沒有說完,據那些歸降軍兵所說。

  在看到劉協所在的營壘之上飄起了明軍赭黃色的旌旗之後,荀彧命令他們放下兵刃投降,不必跟隨著一起殉葬,他讓眾人先行出營,他之後也會跟著他們一起走出營壘。

  但是在眾人走後,荀彧並沒有走出營壘。

  營壘之中很快燃起了大火,無數軍帳被引燃,化作了一片火海,根本無法進入。

  據最後離開營壘的幾名漢軍軍卒所說,他們看到了荀彧走入了火海之中,與他一同而行的,是那些一直跟隨著其身側的家兵。

  東方的天空此時正在越發的明亮。

  星漢黯淡,皎月漸隱。

  蒼穹放光,東方漸明。

  遠處的原野,正托著那初生的旭日一步一步向上升起。

  太陽已經從地平線之下完全的顯露了出來,那遮蔽著天空的陰雲早已散去。

  沒有了陰雲的阻礙,耀目的金光毫無阻礙的灑落於地,照耀著的彭城內外。

  溫暖的陽光灑在了曠野之上,也落入了明軍的軍陣之中,落在了每一名明軍軍卒的身上。

  他們的身上沾滿了塵土、沾滿了泥濘、沾滿了鮮血,但是他們的眼眸之中卻是充斥著神采,他的身帶著金光。

  勁風呼嘯,掠過陣中,無數赭黃色的旌旗在疾風之中獵獵而動。

  入目之處,猶如奔騰的黃河一般,氣勢昂揚。

  從太行山到彭城,他們翻越了崇山峻岭,走過了萬里的河山,一路的風塵,他們早已經是疲憊不堪。

  這條本來騎乘著快馬只需要飛馳數日的道路,他們卻是走了十四年才終於走到終點。

  到了今日,他們終於贏得了勝利,他們推翻了漢庭,他們一起建立起了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國家。

  不需要再忍飢挨餓,不需要再卑躬屈膝。

  在這個國家,他們是「民」,他們獲得了「人」的尊嚴。

  但是此時此刻,他們的心中卻都沉重無比,沒有昔日戰勝的喜悅。

  他們成功了,他們勝利了,他們抵達了終點。

  他們站在這裡,站在終點,但是很多人卻是倒在了路途之上,倒在了勝利的前夕……

  許安站在望台之上,環視著營壘的四周。

  所有的軍卒此時目光都看向瞭望台,看向了他們的道君、看向了他們的大賢良師、看向了他們的領袖。

  他們的眼眸之中重新出現了神采,他們的臉上重新有了表情。

  在萬眾矚目之下,許安緩緩的舉起了手臂,握緊了拳頭。

  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傳遍了四方,響徹了八荒!

  「屬於我們的時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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