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保守派的反擊
章武元年(196年),十月十日,天氣已經逐漸轉寒。
宮城之外,百官林立。
孫靜眉頭緊蹙,他所站立的地方離眾人稍遠。
他實在是不想參與紛爭,朝堂之上的紛紛擾擾他實在是難以習慣。
在平定了揚州之後不久,他便上書請求留任家鄉鎮守,雖然被數次挽留,但是劉協見到他去意已決,便答應了他的請求,封其為會稽太守。
會稽郡和吳郡相鄰,其主要城鎮也和會稽郡相近。
如果將孫堅形容成火,那麼孫靜便是水。
作為孫堅的胞弟,孫靜和孫堅的性格相差很大。
不過兩人雖然性格相差很大,但是卻並非是水火不容的關係,一直以來兩人都是相互扶持著前進。
孫靜之所以在此,正是因為孫堅的身死。
劉協派遣使者再度徵召孫靜,這一次孫靜沒有拒絕,他受詔於會稽郡、吳郡得募兵三千,一路帶領募兵北上。
他被封為後將軍,他之前就已經是將軍,這一次再加上一級,並沒有人反對。
曾經皇甫嵩的聲望一直以來都是軍中的第一,不過兵威進洛之後,孫堅便將其取而代之。
除去皇甫嵩外,袁術在軍中的聲望可以排到第二,而聲望排名第三的人則正是孫靜。
又因為平定揚州之功,孫靜在江東之地的威望更是達到了頂峰。
沒有人質疑孫靜是否夠資格擔任這個后將軍。
孫靜帶兵到達豫州之後不久,漢庭便拉開了變法的序幕。
孫靜可謂是看著變法的不斷的進行。
一開始的變法還算是溫和,到現在卻是越發的激烈。
一開始的時候,變法並沒有觸動世家豪強的利益。
無論是強軍,還是增強州牧的權柄,允許各地豪強世家在官吏的監督之下募集鄉勇,其實都是對於豪強世家有利。
而招募流民墾荒種田,實行屯田制也沒有侵害他們太多的利益。
但是隨著變法的進行,軍隊的擴招,漢庭的財政已經是無法負擔,就在前段時間,劉寵提出了要加稅的議案。
曾經靈帝時期也曾經多次加稅,朝堂之上並沒有多少人的反對。
因為加稅加不到他們的頭上,而是加到那些升斗小民的頭上,加到那些平頭百姓的身上,他們根本不需要負擔多少的稅收。
也沒有哪裡的官吏不長眼到敢將那些苛捐雜稅套到他們的頭上。
但是這一次的加稅不同,這一次的加稅是直接加到他們的頭上。
而比起加稅來說,更為讓他們不能接受的便是朝廷居然想要重新清丈土地。
比起加稅來說,他們更怕的是重新清仗的土地。
繡衣使者原本就一直存在,眾人其實或多或少也都知曉。
只是因為之前的事情沒有正式的編製,被劉協拿著羽林衛作為遮掩,沒有放上檯面。
繡衣使者因此也沒有以前那種隨意拿人的特權,又因為鷹狼衛的威脅,所以漢庭內的一眾豪強世家也容忍著繡衣使者。
但是就在八月的變法之中,劉協下詔重設了繡衣使者。
這一次的清仗土地,劉寵是準備讓繡衣使者也參於進去,地方、中央三方共同主持清仗土地事務。
繡衣使者的德行,漢庭內的豪強世家都很清楚。
如今的繡衣使者在王越的管理之下和其他的衙署完全不一樣,他們的官職升遷不需要什麼資歷,也不需要什麼家世,只需要天子的詔書。
無論是三公還是九卿,就算是尚書台都管不到繡衣使者。
繡衣使者的身份和宮廷之中的宦官類似,他們都是皇帝的家奴,只聽從皇帝的命令。
他們的官職等級也和朝中的官員完全不掛鉤,有自己一套獨立的系統。
繡衣使者所有的花銷都是從宮中支出,直接由皇帝出錢,而不是從國庫之中出錢。
清仗土地,就算是中央來人他們都可以使出一些手段來改變結果,但是若是繡衣使者也派出人來監督,那麼他們卻是有些束手無策。
要知道之前鷹狼衛的情報網在短短的十數日之內,便被繡衣使者全部清除,這需要多大的能量,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沒有人敢保證,自己宗族之中的僕役,或是熟悉的人中,沒有繡衣使者的坐探或則是的直指。
曾經繡衣使者剛設之時人人自危的景象再度出現在漢庭之中。
但是反對也沒有用處。
主持變法的是太尉劉寵和司徒王允。
張喜作為司空,實際上只是湊數,沒有多少的權柄,他在變法之事上也保持著沉默。
反對變法的保守派們在朝中的力量遠遜於變法派。
重設繡衣使者之事是天子親自下詔,各地的州牧也宣布了支持。
改革最先需要的掌握是軍權,而天子現在掌握著足足三萬的禁軍。
這三萬禁軍就是天子的底牌,天子的倚仗。
而另外掌握著軍權的人都是各州的州牧。
漢庭如今掌握著豫州、青州、兗州、徐州、揚州、荊州、交州七州之地。
豫州州牧的職位自孫堅亡故后,便一直空懸沒有決定,被劉協掌握在手中。
荊州牧劉表、揚州牧劉繇都是宗室,劉繇是因為劉寵的舉薦成為了揚州牧,他本來就是和劉寵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他們是最為堅定的保皇黨。
變法之事,他們一直都是在站在天子這一方。
徐州牧陶謙年事已高,去年年末就已經上表請辭想要歸鄉榮養,但是天子下詔挽留,所以如今還在任上。
他對於朝堂之上的沒有爭吵的興趣,既不支持變法,也不反對變法。
兗州牧袁術是變法的支持派,北伐之敗后,袁術性情大變,不再如同以往那麼守禮謙和,倒更像討董之前的那個袁術了。
袁術在兗州厲兵秣馬,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軍事之上,將民政全部交給了別駕呂虔。
袁氏原本四世三公,聲望極高,但是因為袁紹自立為帝,因此聲望遭受了不小的打擊。
袁氏主支的重要人物也都被董卓所殺,因此如今的袁氏被袁術掌控著。
因為這幾點原因,袁氏甚至也支持的變法的一方。
交州牧士燮不在乎什麼變法不變法,清仗土地,儘管來交州清仗土地好了。
交州和其他的州郡可不同,交州整個州繡衣使者的坐探有沒有兩手之數都不好說,士燮選擇隨波逐流,不願意做反抗變法的出頭之鳥。
一般來說做出頭之鳥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士燮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也和陶謙一樣保持著沉默。
青州牧曹操也和陶謙還有士燮一樣,沒有發表自己的任何的意見。
面對著朝堂的紛爭他一直保持著沉默,並且做到頗為決然,直接閉門謝客,所用的理由不是視察軍營,就是巡視各郡。
反正青州世家豪強的說客是見不到他們的州牧。
於是一個詭異的事情就此出現,朝堂之上眾多大臣反對。
但是掌握著實權的州牧們,有三人鼎立支持,三人保持著沉默,沒有一人發表反對的意見。
為了變法,劉協又起用了很多從司隸逃來的大臣,變法對這些人的利益並沒有造成太大的侵害,甚至還有利於他們,因此這些大臣就是支持變法的中堅力量。
劉協親自下場推行變法,明發詔書,言稱國家已經存亡之時,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
朝爭黨論推行變法本來應該是大臣之爭,但是皇帝親自下場實在是有些無奈了。
歷朝歷代諸國變法,君主不自己下場就是因為需要考慮很多原因。
若是君主自己推行變法,在很多時候容易激化矛盾。
變法必定觸及保守派的利益,若是讓大臣推行變法,尚且還有緩衝的餘地。
但是若是君主親自下場,說不得就是針尖對麥芒,造成矛盾的擴大。
還有變法失敗之後,不說身前身後名的問題,威信損失的問題,就是能不能夠保全自身都不好說。
要面對著洶洶的怒火,最壞的情況甚至可能激起叛亂和政變,只怕是很難收場。
不過現在的情況就是劉協親自下場推行變法,已經是完全不在乎身前身後名了,也不在乎失敗了。
若不變法,按照現在的進程,明軍揮師南下之日,便是覆滅之時。
變法成功,漢室尚有一線生機。
劉協沒有不按照套路出牌,確實是打了一眾世家豪強一個措手不及,也使得變法的進程加快了許多。
明庭的威脅、劉協親自下場,朝中改革派勢力的強大,
變法在不斷的推進,漢庭內的保守派在節節敗退之後,這一次在涉及根本利益的時候,終於是不再退讓。
朝堂之上因為這件事已經吵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但是就是吵不出結果。
保守派不想讓步,因為他們很清楚,一旦讓步,這個口子一打開,那麼就如同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樣,這些所謂特殊時期執行的條例都將成為常例。
而變法派畢竟也都是世家出身,雖然因為某些原因,他們站在變法的這一方,但是這一次的變法似乎太過於激進了。
這一次的加稅,實在是加的有些重了,按照田土的數量收取賦稅,大幅提高了田賦。
若是這一次的變法成功推行,那麼他們每年將要失去大量的利益,這是他們難以接受的。
就算是明庭的威脅近在咫尺,隨時可能會要南下,但是保守派們仍然是抗拒著變法。
明庭遲遲未有動兵,讓漢庭之中出現了其他的聲音。
有人認為明軍短期之內起碼在幾年之內都沒有南下的能力,所以選擇了暫時划河而治。
明軍除了在去年魏郡之戰,也就是繁陽之戰剛剛爆發的之時,對著荊州發起了進攻之後,便沒有了任何後續的進攻。
在繁陽之戰後,明軍在黃河的北岸修築防線,駐紮了下來,隨後便將重心放到了河北,沒有任何要南下的意圖。
從初平六年的五月到如今章武元年的十月,這一年多時間,明軍甚至南下襲擾都沒有過一次。
而繡衣使者送來的信息公示顯示,明軍似乎正在和北方草原的游牧部落開戰,還設立了北疆三省。
明朝的南疆和西域都不太太平,南疆和西域都在進行著大戰,就是年初的時候,明庭正式對處於東北的挹婁、沃沮兩國宣戰,並徵調高句麗和夫余兩國的軍隊協同作戰。
幽州的報紙上連續數月都刊登著招募船員水手的消息,徵募的好像都是遠洋水手,他們的目的似乎是東面的倭國。
光武帝建武中元二年時,倭國使者來漢朝拜,光武帝賜使者金印紫授。
漢庭大部分的官員都知道在朝鮮的東面還有一座大島,那就是倭國所在的地方,要去往倭國需要遠渡重洋。
這一信息就很讓人遐想,似乎明庭有意對倭國開戰。
種種跡象表明,明庭的重心似乎並不在他們的身上,因此也讓漢庭之中很多人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僥倖。
有人認為明庭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強大,只不過是外強中乾罷了。
有人認為明庭是知難而退,看到黃河防線還有各個關隘的加固,感覺棘手,正在積蓄力量。
還有人認為明廷雖然強大,但是因為四處擴張,疆域的擴大,致使其兵力不得不分散,使得其失去了後進之力,只能維持這一局面。
反正種種的聲音都是想要推遲變法的進程,想要變法再溫和一些。
天色微明,宮燈未滅,孫靜束手而立,審視著站立著的百官。
他之所以應詔入京,第一是因為孫堅的原因,第二便是因為國家已經到了危機存亡之秋。
原來孫堅在時,國家並不太需要他。
但是現在國家不得不變法,他決定受詔來支持天子。
看著正在爭論的百官,孫靜心中默然無言,在他看來,那些心存僥倖之人,簡直是蠢的無葯可醫。
國家,國家。
雖說先有家,而後有國。
然而國若不存,家又如何能存?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孫靜無奈的搖了搖頭,但是他卻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那人就站在劉寵的身旁,此時兩人似乎正在交談著什麼,但是相隔甚遠,孫靜根本無法得知交談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