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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燕啄皇孫,知漢祚之將盡

  大明曆二年(195年),五月二十八日。

  明國、河東郡、邵亭。

  邵亭位於王屋山以南,軹關陘以西。

  是通往軹關陘,前往河內郡的必經之地。

  三萬三千名頭戴著黃巾的明軍軍卒俱是身穿戎裝,手握著兵刃,靜靜的站立於校場之上。

  曠闊的校場之上,除了戰馬不時發出的響鼻聲還有疾風捲起旌旗所發出的獵獵之聲外,再無其他的聲響傳出。

  許安最後看一眼手中的書信,隨後將其放入了懷中。

  於毒沒有讓他失望。

  八天的時間,於毒領兵兵出太行,一路銳不可當,河內郡的西部、中部兩地皆是已經被於毒所控制。

  袁紹是真的已經破釜沉舟,整個河內郡留下的守軍一共不到三千餘人,根本沒有留下多少的軍卒,

  於毒繞道攻取了修武和獲嘉之後不久,左校和李恆兩人也領軍隨後攻佔了懷縣和武德。

  孟津、小平津兩關也已經被攻取,現在已經脫離了魏軍的控制。

  實際上,現在洛陽地區已經被徹底的隔斷,若非是兵力不夠,明軍甚至可以一舉控制整個洛陽地區,不過現在還並沒有必要如此急功近利。

  自此河內郡大半便已經徹底歸屬在了明軍的控制之下,通往朝歌的道路也被徹底打通。

  實際上在五月二十七日之時,於毒就已經攻佔了所有的城池,而後於毒便開始派兵清剿四方,為的便是保證主要道路的安全。

  龔都帶領親衛一路急行,已經是在五月二十五日抵達了幽州的上谷郡。

  早在五月二十三日,劉石帶領著兩郡軍區的戰兵會和了難樓帶領的上谷烏桓部騎兵,兩軍會師之後,在劉石的帶領之下,自居庸關出,向著幽州涿郡發起了進攻。

  幽州涿郡的漢軍本就因為公孫瓚領兵重出之事而焦頭爛額,一直在和公孫瓚軍交鋒對峙,根本就沒有防備黃巾軍。

  擔任幽州牧的是袁紹的次子袁熙,黃巾軍的大舉入侵在短短的數日之間便接連擊破了數座城邑,一路進逼幽州的州治涿縣。

  此時的袁熙還領兵涿郡的范陽與公孫瓚大軍對峙。

  崔巨業的失職,讓公孫瓚重新從易縣之中逃了出來,公孫瓚強征了大量的民眾入軍,並以自己麾下的軍將為骨幹,此時的軍力已經膨脹到了近三萬人。

  與此同時公孫度接到詔令之後,也是立即讓徐榮領兵進攻遼西郡。

  比起治理州郡,平衡周邊勢力,十個徐榮都不如公孫度。

  但是論起領兵打仗,十個公孫度綁在一起都不夠徐榮一隻手打。

  孫堅一路以來征戰沙場,大戰二十七,全勝二十四,平一,敗一。

  唯一一場均解不分勝負的戰役是東郡之戰,而唯一的一場敗績則是被徐榮領軍所擊敗。

  若是當初董卓在孫堅攻破了太谷關之後不是親自領兵出戰,而是讓徐榮領軍,可能歷史便真的要改寫。

  華陰之戰時,董軍各部面對著黃巾軍凌厲的攻勢無一不是節節敗退,甚至於直接崩潰,而只有徐榮穩住了陣線,甚至於還有反擊的餘力。

  而在華陰之戰的末尾,董卓再做最後的困獸猶鬥,黃巾軍已經取得的勝利的情況之下,徐榮還成功帶領麾下的軍將撤退到了安全的地帶。

  後面許安之所以圍而不攻,第一是想要招降徐榮,用來勸說公孫度,第二便是若是有徐榮指揮,黃巾軍真的要擊破這支董卓軍,也必須要付出不小的傷亡。

  所幸,最後徐榮還是選擇了投降。

  大勢已去,整個關中當時都已經被黃巾軍所佔據,徐榮對於董卓也談不上什麼忠心。

  公孫度也依詔令派遣水師沿岸南下,向著冀州的渤海郡,青州而去。

  朱九也帶領步兵自蒲陰陘出,進攻冀州中山郡,連克中山北部三城。

  中山國的北部六城原本就已經是被黃巾軍所攻佔,只是後面為了讓袁紹和漢庭兩方打的更為激烈,降低其防備,所以黃巾軍主動放棄了六城中的五城,只留下了最北部的廣昌城,將當地的民眾都接回太平道的轄地之內。

  現在魏庭的治下,那些劉姓的國王早已經被取締,不再有郡國,而只是作為郡存在。

  中山郡此時的空前的空虛,原本用來防備黃巾軍的兵員也被其在之前徵集到了繁陽,和漢軍進行決戰。

  朱九在連克中山北部蒲陰、唐縣、北平三城之後,發現了中山郡的薄弱,於是繼續向著中山郡其他的城邑進發,頗有一種想要吞併整個中山郡的想法。

  從涿郡南下到冀州,有兩條大路走。

  一條是走中山郡的北平,另一條則是走河間郡的易縣。

  河間郡的易縣就是公孫瓚的大本營所在,自然是不能通行。

  公孫瓚更是為了不讓魏軍南下馳援鄴城,選擇了領兵西進,圍住了涿郡的范陽,和袁熙相對峙。

  隨著時間的推移,局勢也慢慢的變得清晰了起來。

  公孫瓚躲在易縣也是無奈之舉,他確實沒有辦法勝過袁紹。

  本來因為斬殺了劉虞的事情,他也認為漢庭不會原諒他當初的過失,所以乾脆就自暴自棄,在易縣之中享受著榮華富貴,醉生夢死。

  當時對於公孫瓚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最後黃巾軍獲勝,因為在公孫瓚的預想之中,無論是袁紹還是漢庭獲勝,最後都會將他誅殺,他已經是難逃一死。

  黃巾軍獲勝,或許憑藉著領兵投降,還能享受一定的優待,起碼沒有性命之憂。

  只是他在易縣沒有等來黃巾軍獲勝的消息,而是等來了繡衣使者。

  那繡衣使者的來訪給了他最後一絲的希望,那繡衣使者拿著劉協親寫的詔書,上面還蓋著漢庭的印璽,當初公孫瓚受封都鄉侯的時候見過詔書見過印璽,他自然一眼就能辯出真假。

  甚至於詔書之中,還寫著一句話。

  正是那一句話,讓公孫瓚選擇了相信劉協所說的話。

  「夫建大事者,不忌小怨。將軍今若降,官爵可保,況誅罰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

  這句話正是當初光武帝劉秀對於朱鮪所做出的承諾。

  朱鮪是殺害了劉秀兄長劉縯的同謀之一,又堅決反對劉玄派劉秀北伐,害怕投降之後被劉秀報復。

  劉秀在稱帝之後,開始統一天下,揮兵攻打朱鮪鎮守的洛陽。

  朱鮪堅守數月,后在劉秀許諾不計前仇之後,朱鮪選擇了投降,劉秀後來還將其拜為平狄將軍,封為扶溝侯。

  劉秀以黃河之水起誓,保證不會追究朱鮪的罪責,而後他也確實做到了。

  公孫瓚殺害了劉虞,和朱鮪殺害了劉縯相仿。

  這個時候,誓言還是讓人能夠相信,尤其這種寫在白字黑字之上,君主所說的話。

  一言九鼎,在這個時候,並非是什麼玩笑。

  畢竟這個時候,司馬仲達還沒有指著洛水為誓,後面卻又背棄盟誓,屠滅曹爽的三族。

  蹋頓此時已經回到了三郡烏桓的部中,現在的三郡烏桓還沒有動作,畢竟許安說的是他們收到命令的第七日,那個時間點,也就是在劉石軍進攻幽州后的第五天,公孫度進攻之時的第二天。

  這個時代的傳信考的是人馬傳遞,時間有間隔,這些時間,都已經是被許安算計在了計劃之中。

  為的便是儘可能的能夠協同而發。

  之所以延長兩日,便是因為袁熙在同時遭受到三方的威脅之後,必定會召集三郡烏桓部的騎兵參戰,而這個時候三郡烏桓部作為內應,只需要在關鍵之時倒戈一擊,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奠定戰役的勝利。

  益州相隔甚遠,蜀道難行,就算是八百里加急的軍情急令,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將軍令送往益州。

  益州此時才剛剛收到軍令不久,回報的信使還在路上。

  但是此時荊州之戰其實已經爆發,徐晃帶領著西涼營,以及銳士兩營和陷陣營南出武關,進取荊州南陽郡。

  張揚亦帶領漢中兵出上庸,向著南陽郡發起了進攻,協助作戰。

  荊州鷹衛最新傳來的消息,劉表派遣蔡瑁帶領張允、黃忠兩將領荊州三萬北上南陽郡,以為防禦。

  又命黃祖南下,並將水軍大半都交給了黃祖。

  通過這一消息,許安雖然沒有收到益州的來信,但是他知道這肯定是甘寧帶著水師出戰並取得一定的戰果,這才促使著荊州軍不得不分兵南下。

  一切都在按著計劃有序的發展,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還有一個最好的消息,一個來自長安的消息。

  在西域完成了交易,滿載著西域特產等的商隊已經抵達了長安城。

  前往西域的商隊之中,大部分的都是黃巾軍的官方商隊。

  絲綢之路不愧是一條財富之路,除了香料之外,帶回來最多,其實還是金銀財寶。

  明國本來已經快要見底的國庫,瞬間便變得充盈了起來。

  從西域回來的商隊賺得盆滿缽滿,也使得明國境內傳出了關於西域大量的流言。

  有流言甚至說在西域有一處深谷,谷底儘是黃金和白銀和數不盡的銅錢。

  想要去往西域的人不斷的增多,原本明庭發布的遷移計劃根本沒有多少人報名,但是在商隊返城后不到數日的功夫,五千人的名額便已經被報滿。

  許安吐出一口濁氣,他現在心中底氣萬分,心中也不再是十數日前剛剛收到消息之時那般凝重。

  校場之上,三萬三千餘名黃巾軍列陣而立,黃巾飄揚,旌旗飄動,一眼望去猶如黃色的汪洋一般壯觀。

  陽光耀目,但並無一人有半句的怨言。

  密密麻麻的槍戟匯聚成了一片一片的山林,層層的旌旗幾乎遮蔽了他們頭頂的天空。

  「明公。」

  許攸驅馬行到了許安的身側,低聲提醒道。

  「到時候了。」

  許安將目光從北方連綿的群山之上收了回來。

  太行、王屋,這裡正是他最初發跡的地方。

  前方,軍陣嚴整,無數的軍卒在他的眼前分成了兩方,留下了一條寬闊的道路給他。

  一面有一面的旌旗林立於道路的兩側。

  刀槍如麥穗,戈戟似麻林,旌旗蔽空接天連地。

  所有的人都等待著他。

  許安輕吸了一口氣,雙腿輕輕踢動的馬腹。

  戰馬的鬃毛晃動,邁開了四蹄,向著前方緩緩行進而去。

  所有的軍卒都是昂首挺胸,站的筆直,他們的身形甚至比手中的長槍還要挺直。

  馬蹄翻騰,原本不大的馬蹄聲在寂靜的校場卻是顯得出奇的清晰。

  「吁——」

  許安輕拉韁繩,座下的寶馬打了一個響鼻,隨之放緩了步伐。

  許安從馬背之上落在了地上,高台就在他的身前。

  站在高台之上,整個校場之上所有的人都能夠看到他的身影。

  傳令兵布滿了高台的四周,他們將會確保校場上所有人都能夠知道許安的言語。

  高台之下,三十三面旌旗分立兩側。

  高台之前,明軍的軍陣嚴明,軍勢凌厲,一眼望去好似天邊的雲海一般壯觀。

  許安提步踏著台階高台之上走去,每邁出一步,他的步伐便加快一分,彷佛更為堅定一般。

  校場之上所有軍卒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許安的身上。

  站在高台之上,許安看著身下一眾軍卒的面孔。

  目光所見,不再是如同當初在廣宗那一張張飽含著痛苦和木然的面孔,而是一張張堅毅無比,眼神之中閃著光芒的面孔。

  許安看了一眼放在身前矮台上的稿件,而後抬起了頭來。

  稿件之上的內容他早已經記得清清楚楚,一字難漏。

  「大道之行,天下為公。」

  許安沒有去看稿件,而是目視著校場之上的眾人。

  他的聲音高昂,語氣慷慨,在擴音器的傳播之下向著校場的四面八方傳去。

  四周的黃巾力士重複著許安所說的話,將其傳向更遠的地方。

  「予本鄉野布衣,因天下大亂,為眾所推,率師歸山,居并州形式之地,得八陘關隘之險,今十有二年。」

  自中平元年(184年)起始,一樁樁的舊事浮現在了許安的心頭

  最初的時候他只想活下去。

  他當初只不過是想要活下去,只是想要有一口飯吃……

  只是這樣的世道,卻是沒有他這般窮人的一席之地。

  這天下是那些世家豪強的天下,而非是升斗小民的天下。

  「西抵大宛,東連太行,南控巴蜀,北至大漠,並、涼、中、益、幽、西域六地皆入版圖,天下之半,盡為我有。」

  一張又一張熟悉的面孔自許安的眼前飛速的掠過。

  張梁、張寶、何儀、黃紹、眭固、黃三、左髭丈八、張闓……

  十餘年以來,他從來不敢有半分的鬆懈,他很清楚,一旦停下腳步,將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那樣的後果,他無法承擔……

  許安的聲音逐漸的變得堅定了起來,逐漸的變得高昂了起來。

  「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黃旗,定鼎之功何遠?」

  「燕啄皇孫,知漢祚之將盡;龍漦帝后,識夏庭之遽衰。」

  「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斗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灼熱的戰意在許安的眼眸之中熊熊燃燒。

  「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東征漢魏,拯生民於塗炭,復華夏之安寧!」

  校場之上,一眾軍卒皆是緊握著手中的兵刃。

  許安舉起了右手,握成了拳頭,重重的砸在了身前的矮台之上,郎聲道。

  「慮民人未知,反為我仇,絜家南走,陷溺猶深。」

  「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

  「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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