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寧靜
黃巾軍中軍支援的黃巾軍武卒終於趕到,龔都也殺退了漢軍的騎兵,稍稍挽回了黃巾軍右翼的頹勢。
漢軍的左陣也停止了進軍,奮戰至此,若非是朱儁調集了一千生力軍參戰,黃蓋也無法發起攻勢,畢竟已是午時,兩軍軍士的體力差不多也已經接近極限了。
而且此時正是七月,正是最為炎熱的季度。
漢軍的攻勢停止后,雙方再度陷入殘酷的拉鋸戰之中。
「鉦————」
午時四刻,雙方的大陣中終於響起了鳴金收兵的聲音。
赤黃兩色的浪潮緩緩向後退去,雙方拖著各自的傷兵蹣跚著腳步,緩緩返回了各自的營寨。
葵城外的曠野上已是一片瘡痍,布滿了斷裂的兵戈、碎裂的衣甲、還有死去士兵的屍首,原本翠綠的草地如今卻是一片暗紅之色。
雙方的營地都變得寂靜了起來。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切只是暴雨前的寧靜罷了,下一次的碰撞必將更為激烈。
未時四刻(14點)
「嗚————」
黃巾軍中軍突然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
「咚,咚,咚!」
隨後渾厚的戰鼓聲緩緩在軍中響起,驚動營地中剛剛用過飯食的黃巾軍軍卒。
「聚兵鼓……」
黃巾軍武卒營地內,楊木率先站起身來,抬頭看向中軍的方向,眾人也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黃巾軍武卒營可說是整個軍中傷亡最大的部隊,他們承受住了漢軍最為猛烈的進攻,也拿下了最為顯赫的戰功。
楊木所在的隊定有兵額52人,如今還能站起身來的卻只餘下21人,隊率趙績也因為重傷退下戰陣。
和楊木一樣傷亡過半的隊在武卒營中還有很多,甚至還有整隊,乃至整屯全軍覆滅。
掌旗官扛著隊率旗站在軍帳外,楊木等人最後檢查了一下身上的盔甲和兵刃,沉默的排在了隊率旗下。
隨後慢慢的向著武卒營校場的位置行去,一如往常沿路越來越多的軍士匯入了他們隊列。
只是卻沒有往日那樣士氣高昂,衣甲鮮明,他們很多人都低垂著頭默默的向前。
昔日的袍澤不知有多少已經永遠離開了人世,離開了他們,倒伏在了葵城外的原野上。
楊木抬頭看向前方,他們隊的前方是同屯的另一隊武卒。
大軍開赴之時,楊木的前方是五十名全副武裝,士氣高昂的武卒,但如今卻只剩下八名滿身浴血,衣甲破敗的軍士。
他們沉默的走在軍帳的間隙之間。
那名喜歡開玩笑的掌旗官此時已經是不見了身影,那名平日沉默寡言的隊率也不在隊列之中了。
楊木偏頭看向他們的掌旗官。
他們的掌旗官此時一瘸一拐,但卻緊緊的握著隊率的旗幟。
掌旗官的大腿被漢軍銳士的長戟劃破了衣甲,但簡單的包紮之後,他還是選擇重新回到武卒營。
楊木其實有些不理解,他不能理解為什麼掌旗官不願意留在安全的傷兵營,反而想重回戰陣。
與漢軍的戰鬥激烈遠遠超出了楊木想象,他在楊鳳麾下時也多次和於毒所屬的軍士廝殺,但廝殺的慘烈程度卻遠遠比不過今日的戰事。
他在楊鳳麾下時不過數百人混戰,十餘人成團廝殺,最多也不過千人,雙方雖然胡亂的排列陣勢,但要不了多久一方必然潰敗。
就算是和楊鳳襲擾朝廷的郡縣所遭遇的郡兵,但也是仗著兵力眾多,這才打退了漢軍攻勢。
今日戰陣上的所見所聞,無一不刺激著楊木的神經。
千百人列隊前行,槍戟如太行山中的樹木一般密集,眼前的敵人不是穿著麻衣布片,握著粗製濫造兵刃的賊匪,而是穿著堅固的甲胄,握著銳利的刀劍的精銳漢軍。
那些全身披甲的漢軍銳士,簡直比楊木曾經在太行山遇到的熊羆還要恐怖。
他終於明白了軍中之前一直強調的堂堂之陣是什麼意思了。
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
叢槍戳來,叢槍戳去,亂刀砍來,亂殺還他。
只是一齊擁進,轉手皆難,焉能容得左右動跳。
一人回頭,大眾同疑,一人轉移方寸,大眾亦要奪心,焉能容得或進或退。
他還記得漢軍銳士沖陣時候那種恐怖的景象,身披重甲的漢軍銳士在盔插翎羽的漢軍軍官的帶領下,如下山的猛虎一般撲入陣中,將各個軍陣沖的支離破碎。
黃巾軍武卒只能憑藉著訓練中所學的戰陣之法,努力維持著軍陣。
戰陣之中,黃巾軍的武卒肩並著肩,緊緊的貼靠在一起,竭盡全力,排列的密集的軍陣才能勉強與漢軍的銳士相抗衡。
稍許片刻,各營的黃巾軍就已經在各自的營地完成了集結。
只是多數的營地比之以往都空出了不少的位置,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黃巾軍軍中蔓延了開來。
北風呼嘯,黃巾軍營寨中的旌旗被風吹襲的獵獵作響。
武卒營剩餘的人已經全部集結在了營中。
鼓聲消失,卻沒有將校登上高台,也沒有人來說明到底要做些什麼,只是讓他們在校場上集結。
人群中略微有些騷動,但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許安制定的軍紀在數月的訓練中已經牢牢的印在了他們的腦海之中。
武卒營的營門處此時就有著有數十顆頭顱,那是之前在戰場上違反軍紀的士卒,有前車之鑒更無人敢撩撥軍法官的虎鬚。
正當校場上的黃巾軍武卒們疑惑之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營門響起。
隨後一面土黃色的大纛旗便出現了在眾人的眼前。
「大賢良師!」
眾人認出了這面旗幟的主人,整個太行黃巾軍中只有一人有資格使用大纛,人群騷動了起來。
許安在軍中的威望幾乎已經達到了頂峰。
太平道經過十數年的發展本就根基深厚,再加上許安大力推行,每一個曲必定有兩名黃巾軍的符祝和方士來推行教義,此時軍中已有大半是太平道的教徒。
在這些黃巾軍的符祝和方士宣揚之下,許安已經被神化了。
許安的出現使得武卒營中原本低沉的氣氛正在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