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鹹魚的鹹人

  漫天的飛雪，密密麻麻，這是一個動態的畫麵卻又是靜態的感受。


  楊再新看了半小時，感覺到自己心裏的情緒開始平複，才關注身邊的人。那個一進來時就跳入眼簾的男人，中年，認真而執著地在一遍又一遍地操縱著一架無人機。


  無人機作得非常精細，飛行的軌跡就是從五六十米的高空，然後垂直下落到男人的胸前，停穩。


  之後，無人機再次升空、再次垂直下落，如此反複不知多少次了。


  楊再新之前沒特意看，但隻要奇妙的操作自然有關注。這時候，仔細看著男人的一切，才明白，這個男人所要做的，就是在用無人機拍攝雪花落下的全過程。


  或許是拍攝的難度太大，或許是他對拍攝的效果要求高，一遍遍不滿意，就一遍遍地重複。


  看這個人，從一開始到現在，一個小時多了，沒有一點煩躁的神態。他的動作，完全像流水線上的機械手在操作一般，不帶任何情緒。


  這個人讓楊再新突然間有了興趣，便往他身邊走，到那人身旁。才看清這個人穿著衝鋒衣，灰藍色的，頭發有些亂。雪花落在上麵，將頭發浸濕。


  額頭上有一個帽簷，擋住空中飄落的雪花，保護著他的眼鏡。使得他的操作不受外界的影響。


  這個人的神態有些蒼老，或許是經常在戶外，風吹雨淋的，自然給人這樣的感受。


  站在身邊，楊再新不說話，也不幹擾對方。對方也明顯知道他在觀看，卻不為所動。


  拍攝一朵雪花從高空飄落下來，還是拍攝無人機垂落過程中，掃描到的雪花降落？


  不管哪一種，拍攝肯定不容易，要非常精細地操作。自然更要耐心來做這個事情。


  楊再新看了十幾分鍾，見男子終於停下來。很可能是因為無人機沒電了，得更換電池。


  “老哥，拍攝這個很專業的吧。效果怎麽樣？”楊再新說。


  “老弟，你也喜歡看雪？”那人說，“拍攝談不上多專業，關鍵是要有足夠的耐心。當然，基本的東西必須掌握才行。”


  “在我這個外行看來，已經是高大上的了，非常羨慕你們有專業水準的人才。”楊再新笑著說。


  那人手冷得有些僵化，將儀器放進包裏，小心地保護著。然後搓搓手，楊再新給他遞一支煙，“老哥，抽嗎？”


  “平時盡量不抽。”那人笑著說，但卻將煙接了，楊再新給他點上。“謝謝，天有點冷，今天很可能沒收獲，但又是最好的機會。江上省這邊，很難遇上這麽大的雪。”


  兩人聊一陣，男子將機器再次拿出來，這時候，天上的雪花已經沒有一開始那般密集。天色也亮一些，如此，對男子的拍攝似乎更有利一些。


  有搞了二十多分鍾，男人看了控製器裏的畫麵，似乎勉強如意。而天上的雪花更少一些，才再次收了儀器。


  “怎麽樣？”楊再新說，也想看一看這種專業的人拍攝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覺和效果。


  “勉強而已。”男人說，將控製器給楊再新，然後將拍出的東西給楊再新看。


  控製器的畫麵不大，但卻有著完全不同於平時對雪花落下的美感，清晰度雪花，有節律的飄動，非常清晰的質感。


  看著這樣的畫麵，一片雪花幾乎是一種活過來、有氣質和個性的東西。楊再新平時也會用手機拍照，有時候也會有一兩張大家都覺得不錯的照片。可和看這個人的東西比，簡直完全是另一個概念。


  這種東西對男人說來還不盡如意，那他的要求會有多高？


  “有公司嗎，以這為職業？”楊再新將控製器還給男子。


  “沒有公司，主要是自己喜歡，然後拍出一些東西來，有人看中了，給一些成本費，不指望賺錢的。”男人笑著說，“人生而在世，能夠做自己覺得有意思的事情。我覺得才是生活的真諦，不是嗎？”


  “我雖說不敢苟同，但個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完全求同。”楊再新笑著說，“老哥吃的鹽比我吃的米要多，對人生的感悟肯定也比我深透。”


  “那是不同的。”男人說，“經曆不同，接觸的人不同，吸納的東西不同，自然有不同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如果人人都像我這樣，這個世界可能又錯亂了。”


  “老哥，我請你吃個飯，中餐，賞臉嗎？”楊再新笑著邀請，之前，看男人執著勁兒，隨後又看了他今天拍下的作品，楊再新心裏就有想法了。


  “吃飯，好。相見是緣，我也覺得跟老弟你很投緣。”男人說，“我叫鹹人，鹹魚的鹹人。”


  明知道這個名字是網名或筆名，楊再新也不在意，“鹹人哥，我叫楊再新，來至柳河市的長坪縣，再一個鄉鎮上班。”


  “哦，那你是出差啊。”


  “算不上出差，在省城學習，還有個把月結束了。今天沒有學習任務，出來逛一逛，卻碰上老哥。”


  “那就真的叫有緣了，長坪縣那邊自然風光很不錯吧。”鹹人說。


  “確實有不少鄉鎮、山村有不錯的景色，我們那邊也是旅遊熱點。”長坪縣本身存在旅遊業，不過，受到之前礦資源業的震蕩，人氣大減。“老哥也拍自然風光嗎？”


  “偶爾拍一些的，但我更喜歡拍一些見聞、人物、動態的東西，我覺得更難把握更具有挑戰性。”


  兩人一路聊著，鹹人倒沒有對楊再新設防，進街道不久，有一家小飯店。楊再新說，“鹹人哥，我對省城是真不熟，到哪吃飯，你帶路吧。”


  “還去哪裏找，這裏就有一家，天冷，不想走了。”鹹人當先走進飯店。


  進包廂，喊來一盆火。點菜，鹹人說，“我這人習慣簡單，填飽肚子就滿足了。你習慣不習慣？”


  “我更簡單，在鄉鎮做事，經常去村裏。有時候餓了，到地裏扒一個紅薯出來，抹一下土，都不洗就往嘴巴塞。”


  “有趣有趣，等明年，我到長坪縣去找你，沒問題吧。”鹹人說。


  “鹹人哥，我想請你拍一些廣告方麵的，接不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