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羅閻王終究還是來了,而且來得這麽快,來的人這麽多,雖然這個速度已經算是慢了,今天已經是東華府案發之後的第四天,如果不是要配合官府徹底擊垮向府,他們早該來了。
而楚木這邊,將要麵臨的是將近十倍的敵人,其中更有羅閻王麾下的諸多高手,以及最讓他們忌憚的羅閻王本人,這注定是一場惡戰,或許,更是一場毫無勝算的敗戰,無論怎麽算,他們都沒有一絲贏的機會。
正麵作戰?
這些機關攔不住多久,一旦兩方短兵交接,毫不誇張的說,他們這邊區區五六十人,怕是不消一個回合,就會被敵方通通斬首,變成一具具躺在地上的屍體,兵力懸殊,是他們最大的軟肋。
等待支援?
從這裏到淮陰城,哪怕騎上最快的馬,來回也得兩炷香時辰,遠水救不了近火,即便最後等到了城裏弟兄支援,恐怕塵冰莊園已經被夷為平地了。
最大的劣勢在於,他們這邊,沒有一個人通曉兵法,要麽是隻懂武功的糙漢子,要麽是像楚木、絕刀這樣,從未接觸過戰爭的年輕人,對於排兵布陣、作戰禦敵,他們一竅不通,沒有一個能夠站出來指揮這場“戰役”。
楚木好不容易冷靜下來,默默的在心裏分析戰況,暗念:師傅曾經說過,以弱敵強,需避敵鋒芒,伺機而動,冷靜找出對手的弱點,隨後全力出擊,一擊必中,話是這樣沒錯,可是師傅說的是對敵比拚,現在是涉及數百人的混戰,幾乎相當於一場小規模的戰鬥,如何在這種戰場上找到敵人的弱點呢?
時不待人,在他冥思苦想對策的時候,敵方付出了十幾條性命的代價,摧毀了第二道機關防線,距離他們不過五十丈,隻待敵方突破最後一道機關防線,兩方人馬將會遭遇到一塊,屆時才是惡戰的開始。
慘叫聲、腳步聲、兵器撞擊聲……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在竹林中越來越響,也預示著敵人越來越近。
所有人都是,沉重的壓力。
瞧見楚木神色不同尋常,一旁鄭離頓時心裏涼了一大截,雖然楚木看上去還算鎮靜,但其眼神中暗藏的緊張不安還是逃不過旁人的眼睛,連那麽聰明的楚兄弟都一籌莫展,這場仗還怎麽打下去?
他咬咬牙,心下一橫,拔出長刀,喝道:“奶奶的!弟兄們,羅閻王欺人太甚,我們和他們拚了!”
“拚了!”
“拚了!”
匯聚過來的眾位護衛聽罷,紛紛抽出兵器,大吼同歸於盡。
“通通閉嘴!”
楚木突然爆吼一聲,眾人齊吼的聲音戛然而止,呆呆地看著楚木,楚木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們撤退!”
“撤退?”
聽到楚木的話,鄭離神情大變,眸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他握住刀柄,將長刀插入地下,抓著楚木的衣領,怒吼道:“敵人都打上門來了,你叫我們撤退?我們都是向府的弟兄,臉上掛的是向府的顏麵,你讓我們對竹江幫怯戰,丟了塵冰莊園,將來我們有何臉麵去見向老爺子?”
“向府的人,個個都是英雄好漢,哪怕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
最後一句,聲音大得差點把楚木耳朵給吵聾了,楚木大力撐開鄭離的雙手,反手抓住鄭離的衣領,同樣吼道:“向府的臉麵,早在向府倒下的那天就已經丟盡了,你明不明白?”他鬆開左手,指著敵人的方向,“那裏——那裏有五六百個敵人,個個都是好手,其中不乏江湖一流高手,單是羅閻王,一隻手就能掐死十個你,我們拿什麽跟他們鬥?匹夫之勇,害人害己,你想讓這麽多人陪你一齊送死嗎?”
隨後,他又指向淮陰城的方向,“那裏,向老生死不明,等著我們去救,方伯他們還在衙門裏受苦,向府的大門現在還掛著查封的門條,我們死在這裏,誰去救他們?向府上下數百人的冤屈,誰去洗刷?”
看著眼前這個清秀少年的神情突然變得狂躁不堪,好似一頭暴怒的野獸,鄭離眼神一滯,隻得愣愣地鬆開雙手,無力垂落,楚木說的不無道理,他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死了,他們死了,向府最後的希望就斷了。
鄭離無力地低下頭,兩眼空洞。
全場一片沉默。
這時,武書易上前勸解,道:“好了!敵人都到眼前了,我們還在鬧內訌,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見狀,楚木也鬆開了雙手,按捺住心頭的煩躁,嗓音沙啞,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火,莊園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日後積攢力量,重新奪回來便是,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沒有價值。”
“是我衝動了,楚兄弟,我向你道歉——”鄭離誠懇道歉,為剛才魯莽的行為向楚木道歉,見楚木擺擺手,示意沒有放在心上,他才安下心來,續道:“接下來怎麽辦,你說吧,我們都聽你的。”
生死存亡之際,楚木也不客氣,徑直道:“機關防線已經擋不了多久了,鄭大哥,你和武前輩率部撤離,速度一定要快,尋一個安全的地方,和城裏的弟兄們匯合,我和絕刀留下來斷後,為你們爭取時間。”
“你們來斷後?不行——”
不待鄭離說完,楚木伸手止住,寬慰道:“不用擔心我們的安危,我自有妙計脫身,放心吧,羅閻王要不了我的命。”
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到,見他們還在猶豫,楚木焦急催促:“快點走啊!時間來不及了。”
“快啊!”
楚木大吼一聲。
鄭離和武書易互視一眼,最後跺腳歎氣,“你們可千萬別出事,一定要平安脫身和我們匯合!”
言畢,二人轉身就跑,揮手示意護衛們跟上,急吼道:“弟兄們,全部隨我來!都跟著我走!”
不一會兒,一大群人從相反方向陸續離開,直到最後一個身影消失在山野深處,楚木倆人鬆了口氣,快步退出竹林,回到莊園大門前。
楚木一屁股蹲下,坐在門檻上,靜等敵方到來。
二人沉默無聲,片刻後,楚木突然轉頭望著絕刀,歉聲道:“抱歉!絕刀,本來我想讓你一起跟著大夥走的,可我實在太害怕了,有個人一起,還能壯壯膽子。”說話的同時,他用衣袖擦了擦兩掌掌心覆著的一層細汗。
絕刀右手握刀,雙手環胸,冷漠道:“我也沒打算離開。”
噠噠噠!
腳步聲近了,一大群人冒出竹林,出現在大門前方空地上,這行人殺氣騰騰,個個持著武器,在十米開外,他們停了下來,數百雙眼珠子盯著門前的兩個年輕人,空氣都仿佛凝結成了冰塊。
從人群中走出一個身影,滿臉威嚴,神情冷酷,正是羅閻王,隻見羅閻王掃眼看到門前的楚木倆人,露出一絲意外的神情。
“是你們?”
楚木招招手,像是在打招呼似的,笑道:“羅堂主,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仔細算算,咱們可有好幾年沒見麵了,這麽久沒見,羅堂主還是這麽英俊瀟灑,威風凜凜。”他看著鎮定自若,沒有顯露絲毫的緊張,甚至還開起了玩笑。
“其他人都逃了?”羅堂主看了一眼鄭離他們撤退的方向,看到泥濘的地麵印著許多淩亂的腳步,他挑挑眉,自語道:“逃得倒挺快,可惜……不過是白費功夫而已……”又看向楚木倆人,他有些詫異道:“你們怎麽不跑?”
“為什麽要逃?”楚木不答反問。
“為什麽?年輕人,你是不是嚇傻了,莫非你以為被我抓住之後,本堂主還會好酒好菜招待你不成?”
“羅堂主說笑了……”
楚木大笑,手指著後麵,做一個請的手勢,“得知堂主心係此園,不惜親自率隊前來,我們特意留下來,打算好酒好菜招待堂主。”
“哦?”
羅閻王輕輕皺眉,心底升起一絲狐疑,怎地這倆小子好似不怕他似的,舉止古怪,莫非有詐?
楚木挑挑眼眉,進一步發出邀請,“怎麽?羅堂主不給麵子?還是……不敢?”
冷眼看著對麵二人,羅閻王沉吟不語。
這倆小子古古怪怪,不知是何緣故?
正常人見了這等陣仗,還敢在這兒等著和他談笑風生?難道是在裏邊設下了埋伏,等著暗算一把?
這時,屠少符越過人群,走到羅閻王身邊,低聲道:“堂主,何必跟兩個小子廢話,直接殺了便是。”
“屠前輩,好久不見,傷勢可還好?”楚木笑眯眯道。
屠少符眼睛一眯,眸中殺機迸現,隨之,絕刀也將龍雀刀朝地下一震,發出一聲輕響,冷漠的眼神直盯著屠少符。
兩人之間,無形的氣勢在爭鋒相對。
上一次東華府比武,屠少符輸給了絕刀,依照屠少符的心性,兩人之間已是天大的仇怨,再次見麵,更加水火不容。
“哈哈……”羅閻王突然笑了,片刻,笑聲止住,寒聲道:“想跟我玩空城計?你們還嫩了點!東華府那次,讓你們僥幸逃了,這次你們主動送死,本堂主成全你們,來人,把他們殺了!”
聽罷,楚木頓時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