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當年刀客今時人
天機老人算盡天機擬出的一份天命榜，在過去的二十年裏，把這個江湖攪得天翻地覆，從榜單問世的那一刻開始，凡屬江湖中人，目光都注視著這份天命榜，鮮有人知，四十九位天命高手之後的第五十人究竟是誰？
同樣的道理，世人皆知天刀客乃天下第一刀，卻未必知道天刀客之後的第二個刀客究竟是誰。
天刀客這個名號，太亮眼了，亮眼到足以遮掩了天底下所有刀客的光芒，哪怕幽州孤雲山莊莊主上官齊曾經用七十二戰七十二勝的可怕戰績意欲問路天刀，哪怕鳳涼坪上的那個老人封號刀神，踏入天命，哪怕十年前赤血軍中的那位將軍曾經手持魔刀血屠蠻族七萬兵，舉世為之震撼……天底下，傑出的刀客太多了，但除卻一位天刀客可以永久地佇立在峰頂獨嚐寂寞，刀道巔峰上，無一人可駐足。
天刀客之後，第二位刀客究竟是誰呢？當今世上，誰有那個資格可以向天刀客挑戰問鼎巔峰呢？
江湖上，總有人會討論起這個問題，但似乎總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有人說孤雲山莊上官莊主或可與天刀客一戰，有人說鳳涼坪上的刀神老前輩穩坐刀道第二寶座，有人說如果赤血軍中的那位魔刀將軍還活著，天刀客之下，隻有他有資格向其發起衝鋒……眾說紛壇，誰也說服不了誰。
天刀客之後的第二名，究竟是誰呢？
這個問題，世上知道答案的人不多，向老爺子是其中一個。
若果這世上，還能有一個刀客可以與天刀客比肩，那麽，也隻有那個曾經在江湖上曇花一現的男人了。
曾經有一個刀客，無名，無姓，隻知其自號狂刀，著黑衣，負大刀，人狂，刀也狂。
他的出現，驚豔了時代。
他的刀，也讓整個刀道為之震撼。
遺憾的是，他的名聲並不響亮，隻有少數人得知他的存在，盡管在他擊敗的每個對手眼中，這個人的刀，世間難求對手，隻要是親眼目睹過他的刀法的人，無不為之折服，孤雲山上的一戰，上官莊主惜敗一招，頹然歎氣，鳳涼坪上的一戰，刀神老前輩大歎：“江湖刀道，一個天刀客，一個狂刀，有此兩位人傑，刀道注定再盛百年！”，赤血軍魔刀將軍邀他聯袂共入蠻國，以刀舔血，用刀下的蠻族士兵頭顱定勝負……而這些隻在少數人耳中聽過的秘聞，並沒有在江湖上流傳，鮮有人知。
對了，如今在江南道聲名赫赫的索羅刀，當年為了一式刀招，還叫過那個人一聲大哥呢。
向老爺子笑了笑，那個男人，為刀而生，仿佛是天注定的一樣，不願讓天刀客獨領風騷。
那個男人在東海崖上一刀裂海成就刀道絕唱，在刀道留下了無盡傳說，知曉其人存在者，莫不奉其為傳奇人物，但又在極短的時間裏消失得無影無蹤，至今不聞消息，消失前的最後一戰，楓山之巔，對戰天刀客，兩個人傑的宿命決戰，數位天命高手聯手為二人壓陣，那場驚天動地的對決，本該寫入刀道曆史的巔峰之戰，可這個消息傳不到江湖中，傳不到任何人耳中，靜悄悄地開始，又靜悄悄地結束了，如今想來，當年不能親眼一睹，實為生平一大憾事。
“老爺，老爺？”
忽然聽到管家又一次詢問，向老爺子回神，輕輕笑道：“沒事，隻是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怎麽在這個時候突然想起往事了？
管家狐疑，隻覺自家老爺從剛才就一直在走神，似乎有什麽心事，按下心頭疑慮和一絲不安，管家笑道：“老爺，您看，絕刀贏的希望很大啊！”
“隻要絕刀保持住這個優勢，盡快找到對手的破綻，贏的希望確實蠻大的。”
向老爺子笑了笑，看著絕刀狂熱得可怕的眼神，仿佛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看到了記憶中那個男人的影子。
老爺子不禁暗暗感慨，少年青蔥，江湖夢遠，當年的那批人，如今要麽成為了名揚四海的大俠客，要麽魂歸黃土，默默無聞，要麽退隱江湖，山野高歌，鬥轉星移，時代更替，當年那批人老去的同時，又不知有多少青蔥少年郎，無所畏懼地踏進了江湖，求來縱馬高歌的痛快。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而江湖，永遠是那個江湖，亙古不變。
——
台下的老人憶起了往事，台上的人繼續著比試。
一招比拚，絕刀暫時取得了優勢，他眸中跳躍著火花，眼神如刀鋒一般犀利，渾身散發的氣勢壓人一頭，緩緩上前一步，將刀刃橫在肩上，如猛虎下山一般，蠢蠢欲動，所謂刀客的狂霸，在其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屠前輩，你輸了半招。”
絕刀緩緩道。
屠少符麵色更加陰沉，感覺對麵這個小子說這話似乎在嘲諷自己，他不禁冷哼一聲，寒聲道：“那又如何？我承認方才輸了你半招，但不代表你能贏我，這場比武，誰勝誰負尚未可知，你別得意太早！”
絕刀對屠少符語氣中流露的刻骨憤恨置若未聞，冷聲道：“晚輩的內力修為比不得屠前輩深厚，方才的一式比拚，晚輩雖然僥幸贏了些許，但仍然無法徹底擊敗前輩，繼續打下去，晚輩遲早會力竭而敗。”
屠少符有些詫異絕刀為何說出這番話，壓下心頭狐疑，他冷笑道：“你倒還有點自知之明——”
“所以，接下來這一招，便是晚輩傾盡全力的一刀，此刀之後，勝負自知分曉。”
言畢，絕刀緩緩舉刀。
聞言，屠少符一凜，此子是想要一招決出勝負了？不過想想，也不出奇，也唯有如此，此子才有贏的可能。
絕刀握刀的手掌瞬間暴起了條條青筋，龍雀刀上的霜寒之氣刺激著體內血液循環，氣機運行攀至頂峰，尚未踏出一步，腳下戰台木板無故塌陷三尺，引得木屑四飛，塵土飛揚，僅存的真元通通自丹田湧出，行穴走脈，繼而匯聚刀上，龍雀刀上掠開了縷縷寒光，龍紋顫動，仿佛有封印的天龍正在破封而出，龍吟悠揚，訴說遠古的滄桑，白刃映照出一張堅毅的臉龐，如神如魔。
“好可怕的氣勢！”
屠少符心中大寒，哪怕他之前再怎麽輕視絕刀，看到這一幕，他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個年輕人即將使出的一招，威力恐怕要比方才的一式驚雷還要強，至於強到什麽程度，他完全無法揣度。
有那麽一瞬間，他竟想要放棄抵擋。
台下，羅閻王瞬間動容，死死盯著絕刀，無法掩飾內心的震動，看走眼了，看走眼了，此子何止不簡單，起初還覺得隻是一個有點潛力的年輕人，現在看來，此子的潛力簡直無可度量，單憑這一手氣勢，便已勝過同齡人無數，甚至老輩中人也未必能有這等氣勢，至少他確信同為刀客的屠少符，並不能爆發出這等恐怖氣勢。
還有一點，也讓他不得其解，此子手上那把刀，刀威駭人，絕對是名刀之列，究竟是什麽來頭？
“好強的刀勢！”
管家不禁輕呼一聲，向老爺子也是一般震驚模樣，比起羅閻王，身為索羅刀的他，更能看出此招的可怕之處，他本以為幾日教導下，已經大概摸清了絕刀的實力，萬萬沒想到，他還是低估了絕刀。
在厲害的刀客眼中，江湖刀客，論起強弱，必看其刀法中是否凝練出了刀意，唯有凝練出了刀意，才能稱得上是一名真正刀客，否則，隻能稱之為用刀的人而已。因為刀客用刀，若凝練不出屬於自身的刀意，刀勢必弱，刀勢一弱，無論習得多麽精妙的招式，也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威力。
之前，老爺子觀察絕刀練刀時，還隻是察覺到絕刀已經觸摸到了刀意的門檻，但觀絕刀此狀，何止是摸到了門檻，分明已經初步凝練出了屬於自身的刀意。
“好生霸道的刀意！”
向老爺子微不可聞地自語一聲，絕刀的刀意，太霸道了。
一旁的楚木倆人，他們看不出太多的奧妙，但眼下這種情形，他們再怎麽遲鈍也感知到絕刀現在的氣勢，是何等的迫人，因為他們遠在台下都能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壓力，如同被一頭神聖遠古巨龍盯上了，無力抵抗，恐懼驚慌，甚至無法升起一絲反抗的念頭，絕刀身上湧現的氣勢，與這種感覺，如出一轍。
“此招，名為——劫龍破！”
絕刀舉刀，一字一句道出，咬字咬得死死，似乎每說出一個字，他都需要用盡全身的氣力。
用力，握刀。
隨即，龍雀大刀，一劈而下！
當這一刀劈出的同時，年輕的刀客從眼前飛出的那抹璀璨刀光中看到了一個男人的影子，負刀男子站在山巔之上，刀指南天，氣勢全開劈出了一刀，蒼穹為之震動，日月為之失色，高有萬丈的山峰顫動不止，仿佛在畏懼這一刀之威，飛禽走獸，簌簌發抖，蒼穹泣雨，電閃雷鳴。
這一刀，世間無人接得住，連遙不可及的天穹也不行！
這一刻，年輕的刀客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站在了山巔上，朝著蒼穹，朝著南天，傾盡一切劈出一刀。
他的刀意，是一往無前，是所向無敵，是兵戈所向，誰與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