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觸即發
湛藍的天空，明淨透徹，白雲朵朵，倏而飄散，倏而凝聚，像是一個個調皮的孩子在嬉戲玩鬧，點綴著天空如一陣陣波濤，又如一團團棉花。
平靜底下，暗潮湧動。
盜聖到來，群雄麵色各異，驚慌者有之，詫異者有之，但更多的是欣喜，尤其幾個邪道魔頭，已將隱藏在暗處的身形顯露在空氣裏，大步踏入場中，皆是麵帶喜色。
血老魔同樣是心中驚喜，但並沒有暴露行跡，而是選擇繼續隱藏起來，目光牢牢鎖定那一襲青衫，血紅色的眸光愈發熾烈，突然，又劃過一絲詫異之色，暗念：“奇怪，這個盜聖身上怎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
楚木一顆心砰砰亂跳，又是驚喜又是慌亂，忖道：“太好了，洛大哥無恙，但這裏這麽多高手，洛大哥怎麽跑上來了？這麽多人在場，洛大哥一個人肯定抵擋不了，而且血老魔也在這裏，要是被老魔發現真相就糟糕了，我要想個辦法知會一聲才行……”念罷，害怕會被老魔察覺，他隻好不顯聲色，盡量按捺住心情。
與楚木同樣心情的，還有站在那邊的梅月清，她俏臉生霞，凝視著洛木青，目光幽幽，仿佛透過冰冷麵具，看到了盜聖的真容，藏在眸子深處的光芒忽明忽暗。
驀地一聲大喝，校尉朱青宇用手撥開身邊擁簇的士卒，第一時間站出來，大聲嗬斥：“盜聖，你所提要求我做到了，該是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速速交出琉璃燈！”
洛木青轉眸一望，目光在地上的屍體上徘徊一圈，笑說：“辛苦校尉大人了，不過，恕在下還是不能交出琉璃燈。”
“洛木青！你怎麽說也是堂堂盜聖，居然言而無信！”朱青宇心頭湧起重重怒火，他並非一心指望盜聖會遵守承諾將琉璃燈交還，隻是不甘心這樣被區區一個盜寶賊如此拿捏！
他所屬軍隊，是大秦最強悍的平遠軍，他所領之軍，是平遠軍中戰力最強的親衛隊，在北境與蠻賊作戰，能吃胡虜肉，能飲蠻賊血，何曾有過這麽憋屈的時候！
此刻，暗處的血老魔，聽到了盜聖的話，神色卻是愈發詫異，盜聖的聲音也甚是熟悉……
一半心思放在老魔身上的楚木，一見老魔困惑的神色，登時一驚，糟糕，老魔似乎看出了點什麽，雖然洛大哥麵具遮臉，聲音也有所變幻，但麵對血老魔這等人物，恐怕遮掩不了多久。
“非也！我之前所說，是你們要將魔門全殲，才會將聖燈交還，這不是沒死完嗎？大人，他們可是殺了你們好多弟兄，這種不共戴天之仇，要是鎮遠將軍在此，肯定二話不說，揮師滅掉魔賊！”
洛木青笑著伸手，指了指在雷護法身邊聚集的魔門眾高手。
聞言，朱青宇像是被什麽噎住了喉嚨，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麵色變得非常難看。然而，魔門眾人的臉色比他更加難看，尤其是在雷護法身邊的絡腮胡大漢，氣得直跳腳，聽了倆人對話，他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己方會突然被親衛隊給包圍住，死傷了這麽多下屬，怒罵道：“奶奶個熊，護法，先宰了這家夥吧。”
雷護法伸手一攔，笑道：“洛兄，你這挑撥是非的本事，真是令在下汗顏！”
“雷兄說笑了，我所說句句屬實，難道不是嗎？”洛木青淡淡一笑。
朱青宇聞言，不禁冷哼一聲，狗咬狗，一嘴毛。他是一名軍人，最是看不慣以武犯禁的江湖中人，盜聖也好，魔門也罷，這群江湖客都是覬覦聖燈的盜寶賊，罪該萬死，全殺了才好。
這時，一名黑袍老者冷聲道：“別說廢話了，盜聖，把琉璃燈交出來，老夫饒你一條狗命！”此老說話甚是傲慢，謾罵之語張口便來，許是作風一貫如此。
洛木青凝眸一看，此人並不陌生，正是半月湖畔和他拚過一掌的黑袍老人，人稱西山老祖的邪道魔頭，在江湖上凶名赫赫，但他卻是無所畏懼，當下毫不客氣地道：“你算什麽東西！西山老祖，你在西山稱王稱霸，那是天下高手懶得治你，無謂與你爭鬥，真以為你天下無敵嗎？天命宗師都沒你這般猖狂。”
西山老祖一向目中無人，在西山一帶無人能敵，雖不上天命榜，脾氣卻要比天命宗師更加暴烈，聞聽盜聖反擊，頓時勃然大怒，“老夫上不上得了天命榜，輪不到你這小輩說三道四，老夫要殺你，不費吹灰之力。”
不待盜聖出言，靈智大師站了出來，勸阻道：“阿彌陀佛，佛曰眾生平等，西山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殺戮隻會給世間帶來不幸。”
西山老祖冷笑，“靈智禿驢，老祖我從不信佛，便是佛祖惹了我，佛祖也照殺不誤。”
這種對佛祖不敬的逆話聽在兩位佛門大師耳中，何其刺耳？靈智大師麵色微變，尚無動作，倒是靈意大師一聽，怒目圓睜，佛杵猛地觸地，靈智大師伸手製止師弟，退後一步，搖頭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朱青宇插口道：“我不管你們如何恩怨仇殺，琉璃燈乃是稷下學宮委托將軍護送回京的寶物，誰都不能染指，半月湖上先不計較，今天我把話放這了，你們當中誰敢出手，就是與朝廷為敵！出手之前，先想想後果！”
話中威脅的意味濃濃，意思明了，誰敢動手，就準備承受日後朝廷清算的怒火。
眾人略略皺眉，天霜冷劍莊子升漠然道：“軍爺何出此言？七彩琉璃燈，此寶自古便是江湖物，怎麽說也不該由平遠軍插手，倒是貴軍強行從琉璃觀帶走七彩琉璃燈，這才是壞了一些規矩吧。”
江湖與廟堂的關係，自古微妙，某些時候，雙方並非是上下級關係，某些規矩準則自古存在，隻是不在明麵上罷了。
莊子升乃是六大派之一劍閣的弟子，劍閣在北邊影響力很大，門派實力獨秀一枝，除非劍閣犯下謀逆大罪，否則朝廷都不好動手，況且琉璃燈又不是皇上所要之物，朱青宇也隻是一名軍職不高的校尉，代表不了朝廷，他自是不怵。
“嘿嘿……這話說得有理……”釣魚翁嘿嘿直笑，亦是毫不顧忌地附和一聲。
琉璃仙子咯咯嬌笑：“都說天霜冷劍莊子升人如劍，心似鐵，一生隻求劍道巔峰，想不到也能說出這種道理來，你這讓軍爺麵子往哪擱？”
西山老祖目露張狂之色，猖狂大笑，“哈哈哈……說得好！什麽狗屁朝廷，老祖從來不鳥，別說隻是區區稷下學宮，就算是皇帝老兒要的琉璃燈，老祖我看上了，也直接搶了便是，你們這群丘八，膽兒肥得很，老祖索性先殺了你們！”
你一句，我一句，眾魔頭竟是當著親衛隊的麵，大肆出言嘲諷擠兌。
隻有兩位佛門大師，與劍閣另外兩名劍士一言不發，靜觀事態，他們都是江湖上輩分較高的人，名門正派的前輩高人，這種場麵，有些話說不得。
“你們好大的膽子！”
隻見朱青宇怒聲咆哮，氣得渾身直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區區江湖草莽，竟敢藐視朝廷對抗公門……”越說越怒，他雙目噴火，咬牙吼道：“也罷，洛木青，你就算把琉璃燈藏起來也無所謂了，大不了今天老子把山上的盜寶賊都殺了，再把紫山翻一遍，我就不信找不著琉璃燈！”
群雄驀然變色，此人被莊子升等人一番擠兌所激，竟是變得瘋狂了。
話音落下，朱青宇倏而揚手，厲聲道：“老子今天就效仿莽天侯馬踏江湖！眾弟兄，聽令！”
蹬蹬噔！
眾士卒迅速挪步，陣法展開，隻要一聽到命令，他們便會立即衝殺上去。
“好！”
一直未出聲的洛木青口中發出一聲長嘯：“朱大人，邪道魔頭，藐視王法，該殺！當年，赤血大軍馬踏江湖，莽天侯爺的心腸終究是軟了些，該殺的邪魔沒殺幹淨，看來這個壯舉得交由平遠軍繼續完成了，不過，在下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看不得一些血腥場麵，還是先行一步了。”
最後一個字道完，青色身影倏然離地，似離弦的箭般，飛速衝向鐵索大橋。
“休逃！”
一聲雷霆大喝，雷護法身化雷霆，飛衝上去。從始至終，這位魔門護法的目光一直不曾離開洛木青，在盜聖行動的後一瞬間，他也隨之衝了上去。
群雄變色，紛紛飛奔上去。
誰知，這個緊要關頭，朱青宇竟然下令，親衛隊分成數批隊伍，軍陣大開，堵住了眾人去路。
此刻，每一個士卒的神情都變得十分冷酷，久經戰火淬煉，令得他們身上殺伐之氣濃重無比，宛若實質一般，縈繞軍陣匯聚成流，煞氣衝天，此間仿佛變成了修羅場，令敵人未戰先怯。
除卻先行一步的雷護法外，所有人都被親衛隊攔下，群雄被迫止步，釣魚翁怒目相視，罵道：“你瘋了不成？琉璃燈在盜聖身上，他現在要逃，你不去追反倒跑來阻止我們？”
“將軍早有部署，我軍已經封鎖了出山的所有路線，盜聖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琉璃燈也丟不掉，老子先殺了你們這群賊子，再去追回琉璃燈！”
朱青宇眸子赤紅，瞳目中的殺意熾烈得好像天上太陽，高高揚起的手掌，猛一下落下。
“殺！”